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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踪隐秘的四皇子,却在太后的船队经过淮安时,偶尔被风吹得打了几个喷嚏,叫太后担心他感染的风寒,把随行的太医召唤过来给他诊脉,意外地被诊出了身体里有中毒的症状。
四皇子中的毒似乎并不深,但比较顽固,随行的两名太医都不是擅长解毒的人,能发现四皇子中了毒,完全是因为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太医,曾经读过某本记载了多种毒物的医书,对上了症状,才发现的。可这位太医读那本医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不大记得细节,书又留在了老家,没办法现查去。因此他与另一位老太医都对四皇子的症状有些抓瞎。
现在也无法判断四皇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是那名帮厨的宫女早前就在糕点里下的毒?还是出宫之后在外头中的?下毒的人是四皇子身边的人,还是太后船上的人呢?
这回护送太后北上的人,除了来自北平的几位武将,大多数人都出自禁卫军。他们家世都不错,背景各异,只能保证不是明显与曹家或林家、萧家有勾连的,私底下如何,却很难说。太后为了保密,也不许自己身边的宫人下船与外臣接触,但太监们还有跑腿传话送东西的任务,谁知道他们当中是否有人与禁卫军的人私下见过面呢?
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召了朱瑞去商量,也征求了四皇子的意见,都觉得中途停船,就地求医,风险太大了。他们不确定当地的大夫和药材是可靠的,更不清楚随行的人员里是否有奸细。他们只能达成共识,尽量加快行程,争取早日抵达北平。行程匆匆,随行人员里即使有奸细,也没多少闲功夫能偷摸着到处打探消息,对四皇子不利了。哪怕奸细把四皇子的行踪传了出去,有心人想要赶来谋害,也未必追得上太后一行的速度。
等到了北平,这座城市处于燕王的控制下,庞大的军队能对禁卫部队形成绝对压制,紫禁城更是自建成以来就没怎么住过人,没多少闲杂人等。只要太后一行人住进紫禁城后,只留几名心腹近身侍候,其余人等都与四皇子隔开,另调燕王府的心腹侍从前来服侍,便可以保证四皇子身边没有居心叵测的人。
还有,四皇子身上的毒,需要尽快拔除,这少不了医术高明而品行可靠的大夫,以及充足的药材供应,还有身边人的精心照顾。这件事还不能走漏消息,以免引起外界的恐慌。太后身边的太医固然是靠得住的,但这两位真的应付不了解毒这种工作。倒是朱瑞想起了老府医,知道他老人家的医术颇为不凡,又见多识广,应该能对四皇子身上的毒有点办法。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位发现了四皇子中毒的年轻太医,他祖籍天津,一行人路过他家乡时,还能顺道去把他读过的那本书给捎带上。
主使
听说可以拿到那本记载了相关毒物的医书,谢慕林也松了口气。
她问永平郡主:“有了这本医书,又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四皇子身上的毒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吧?那么多位大夫在呢,有了解毒的方子,总不会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永平郡主叹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那位看过医书的太医说,隐约记得这种毒的解毒方法十分繁琐,需要的药材也很多,要是期间行事不够谨慎,落下了一丝半点的后患,极有可能会影响中毒之人的寿数!眼下也不清楚四殿下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倘若是近期的事,毒性不深,那还不算难解。可如果他中毒的时间长了,毒性根扎在体内,想要彻底拔除,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着似乎挺麻烦的样子。谢慕林连忙道:“既然四皇子出宫的时候,有几位太医替他诊治过,都说他的身体无恙,那想必是在出宫之后才中的毒?”
如果四皇子是在出宫后才中的毒,那么下毒之人不是他带在身边的心腹或皇帝派出来保护他的心腹,就是太后随行人员之一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让人头痛的。
永平郡主低声道:“现在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中毒的症状不显眼,若不是那位太医恰巧对此有所了解,还未必能发现四殿下中了毒呢!另一位侍奉太后几十年的老太医,就没看出来。兴许四殿下出宫前,给他诊脉的几位太医,只是医术有限没发现他中了毒?更何况……既然宫中有那么多令人防不胜防的奸细,想杀人就杀人,想下毒就下毒,谁能担保太医院里就没有他们的同伙呢?!”
如果连太医当中也有了这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同党,那皇宫里就太危险了。皇帝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真的不要紧么?
燕王自打收到儿子的信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虑状态。他与妻子商量着应对之法,却瞒着女儿。若不是永平郡主擅长打探消息,燕王妃又疼爱女儿,她也没法在一夜之间就打听清楚内情。现在燕王是一边为四皇子的身体担心,一边忧虑太后在急行之下的身体状况,同时还要操心皇帝在京城的安危。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通过自己的密折渠道,将最新消息快马传递进宫了。他倒是有信心能保护好太后与四皇子的安全,但前提是后者身上的毒是可以解开的!
若是解不开,四皇子的储位恐怕就不那么安稳了。皇帝就算再看好这个小儿子,也要考虑清楚他若是短寿之人,是否会对皇室的统治造成负面影响。
也不知道那背后主使下毒的到底是谁?!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呢?燕王夫妻都觉得三皇子不象是有这个本事,能操控这么多人手在宫中搅风搅雨,但太子又不象是有这个智商!他们都觉得,说不准这就是曹皇后在临终前设计好的,让太子与曹家以退为进,避开夺嫡之争,保留实力,接着二皇子出继,三皇子再出点事,失去继承权,四皇子寿数有亏,一对比之下,皇帝岂不是只能再把太子拉出来了?!就算他不情愿复立太子,朝臣们也会上奏说服他的!
虽说如今太子还未被废,任性地违背了母亲与母家长辈定下的计谋,但针对其他皇子们的阴谋,还在继续施行着。
燕王非常生气,还跟燕王妃说:“当初就不该相信曹后!她为了曹家与太子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怎么可能甘心将储位拱手相让?!这一切不过是她以退为进的阴谋罢了!”
永平郡主从母亲处知道了父亲的忧虑,心里也焦虑无比。她如今也恨死了曹皇后与曹家人,更觉得曹家如此费尽心思保太子上位,后者却是个愚蠢好色的草包,若不是曹氏女生出来的,又哪里有这样的好运?!
她恨恨地对谢慕林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家必须要竭尽全力把四殿下治好!绝对不能让曹家人的阴谋得逞!他们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将来还不知会不会对皇上下毒手呢!真让他们东山再起了,我们燕王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父亲守卫边疆多年,带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无数,可不是为了让这种阴毒小人败坏江山社稷的!”
谢慕林沉默不语。说实话,她知道曹家的实力还很强,也知道曹皇后做了多年的六宫之主,不可能一点势力都没剩下,但她仍旧觉得,三皇子的实力被低估了许多。要知道,上辈子这位主儿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上辈子曹家也搞了这么多事,结果惹恼了皇帝,最终没落得好结果,才叫三皇子捡了便宜。但目前这个局势,只把曹家当成罪魁祸首,却忽视了三皇子的存在,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要提防,就索性一视同仁比较好。
谢慕林对永平郡主道:“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四皇子的毒解掉,只要他恢复了健康,一切都好办了。调查幕后黑手、下毒的爪牙又或是报复什么的,都是后话。太后的船驾估计很快就会到达北平,后续的事宜该预备的就得赶紧预备了。四皇子的情况不能外泄,但医治的大夫、药材都要到位。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永平郡主闻言冷静下来:“是了,我特地过来找嫂子,就是向你求助来的。”她从贴身的袖袋里摸出了一张纸,递给谢慕林,“这是可能用到的药材,是哥哥那边问了太医们,命人连夜骑快马送过来的,今早才到。上头的药材,有些常见的倒还罢了,不常见的那些,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去。我们王府固然可以派人在城中大肆收罗药材,却担心会引起旁人的疑心,泄露四殿下的病情。我听说谢家商号也有经营药材生意,就来问嫂子一声,可有办法不惊动外人,悄悄儿收罗到这些药材?价钱好说,燕王府绝对不会小气的!”
谢慕林接过药材名单看了几眼,发现上头的药名有些认识,有些真是闻所未闻,看起来还真不是什么常见常用的药材。
谢家商号目前主要经营的是南北杂货,至于药材,大都是将南边的药材送到北方来,很少碰北方的药材生意,更别说是名贵品种了。这是军队的独门买卖。
自打老燕王接掌北方军务以来,就故意把这桩买卖交给了军方,其余人等只能在毛皮、茶叶、粮食、布匹之类的生意上打主意。这是在帮助军方开拓独家财源,免得军队再遇上经济困难,影响战力。军队相关的人士,顺便就把周边的药材货源也给袭断了。谢璞一个外地来的文官,怎么可能抢人家碗里的肉?偶尔从对方手里买几份名贵药材,也多是做人情走礼用的。
眼下,谢家手里倒是有几匣名贵药材,预备今年几个女儿出嫁时做陪嫁所用,其余的库存,都是南药了。这部分药材,可以提供给燕王府,但更多的,只怕就有些吃力了。
收药
谢慕林看着药材清单,略一沉吟,便道:“如果北平地界上有这些药,那么我会想办法尽快将它们收罗齐全的。但如果北平没有,那就得花时间派人到外地去找了。”
永平郡主忙道:“嫂子若有把握,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收药的事,最好别惊动外人,别引起外人的疑心。如今也不知道这北平地界上是否有那主使之人的耳目,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们想再对四殿下不利,那可怎么办?!哪怕是把四殿下中毒的流言传得人尽皆知,也是对他大为不利的!”
燕王府如今的立场已经有些偏向四皇子了,自然希望他能尽快恢复健康,顺顺利利地被册封为新储君,将来也能顺利继位登基。眼下他还没有成为太子,朝中亦有不少人反对皇帝废长立幼,一旦传出他身体有损,可能寿数不长的谣言,他立储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这种事是没法澄清的,除非他活到一定的岁数,证明自己能够长寿,否则谁又能保证他未来一定不会早死?但立储的事,总不能一直拖到那一天吧?!
诸皇子中,永平郡主与四皇子关系最好,就算不为燕王府的政治立场,她也不希望这个堂弟有个好歹,葬送了大好前程,所以才对谢慕林多提醒了两句。
谢慕林心里倒是已经有了腹案:“这种事,如果由燕王府出面,确实很容易引起外人的注意,但换了是我们谢家,事情就会好办许多。我会另找名目,解释收药的原因。王府方面尽量封锁住四皇子中毒的消息,别让外人猜出我们家收药材的目的,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回头王妃与郡主若是听到了我收药的传闻,只管当作不知道我的用意,说几句配合的话就好了。”
永平郡主现在只能选择信任准嫂子了,她问谢慕林:“母妃与我该如何配合?”
谢慕林微微一笑:“到时候郡主自然就知道了。”
永平郡主暂且放下了心:“好,那这件事就拜托嫂嫂了。我还得回去帮母妃处理事务,接下来两日未必能抽得出空过来。但如果我那边有什么要紧消息,会尽量打发人来给嫂嫂传信的。”
谢慕林劝她:“事情虽然紧急,但王爷、王妃与郡主也需要保重身体才是。只有你们始终保持精神充沛、头脑冷静,才能给太后娘娘、四皇子殿下与永宁长公主足够的支持,帮助他们度过这次难关。要是连你们都慌了手脚,叫太后娘娘与四皇子怎么办呢?”这一老一少的,都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难不成还指望他们出面做顶梁柱?!
永平郡主冷静下来:“嫂嫂说得没错,我不能慌。父王和母妃也不能慌!哥哥都能冷静地给家里传消息,告诉我们要准备些什么,我又怎能让长辈们看了笑话?!”
谢慕林见她心情平静了下来,也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香桃的声音:“三姑娘怎么来了?我们姑娘正在待客呢!”
谢映容的声音随即响起:“我也听说郡主来了,想着上回郡主喜欢我们家的点心,就让人备了些送来,正好让郡主配着吃茶。”
接着是燕王府的女护卫:“多谢谢三姑娘好意,请把点心交给我,我会给郡主送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