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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也拣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那得等到夏天荷花盛开了,才好弄呢。这会子上哪里找荷花荷叶莲蓬什么的去?”
永平郡主吃完了薄荷馅的点心,又挑了另一块隐隐透出红色的糕点,猜测这是玫瑰馅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推到谢慕林面前:“哥哥刚来的信,今天一大早送进王府的。”
谢慕林顿时惊喜不已:“原来是萧二哥的来信!多谢郡主,还特地给我送信过来。”说着就拿过信拆开。
“哥哥这回来信,说了好些大消息呢。我有一肚子话想要跟人说去,偏父王母妃都有许多事要忙,没空理我。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想起哥哥还有信给你,索性就找琼叶姑姑要了给你送信的差使,特地跑过来了。”郡主笑着说,“我这小姑子对你是不是很好?作为回报,嫂子让你妹子多做几块点心,让我带回去慢慢品尝吧?”
谢慕林笑着放下信道:“这有什么难的?她们今儿做了不少,说是要定下花糕外头的式样来,还要调整干果的比例,这会子只怕还在蒸新的呢。我这就让人拿去,只是……这毕竟是才研究出来的新式糕点,材料的配比还没稳定下来呢,不一定每块糕吃着都是一样的美味,兴许会有太甜的,又或是干果少的……”
不等谢慕林说完,永平郡主就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吃起来才有趣呢,如果都是一样的,反倒很容易腻烦。”但听说谢映芬与杨沅还在改配方,郡主就有些坐不住了,“我觉得多放些干果碎挺好的,花生很香,薄荷味再浓一些也不错,别太甜了,甜了反倒容易腻人。唉呀,她们在哪里做这个?索性我过去看一看,让她们照着我的口味做一锅?”
这更好了,让永平郡主亲自盯着食物做出来,自然更显得安全些。
谢慕林让香桃领着永平郡主到谢映芬的院子去,做点心的小厨房如今就设在那里呢。谢映芬也见过郡主好几回了,杨沅又是大方活泼的性子,想必不会在意新添一位捧场客?倒是趁着永平郡主去看糕点制作的空档,谢慕林正好把手里的信读了。
萧瑞这封信是七天以前写的,当时他已经准备要随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一行人,坐船离开京城,沿运河北上了。因此,当燕王府收到这封信时,他事实上已经走了一段路,起码已经过了扬州城,哪怕是太后与长公主一家有兴趣在扬州城游玩一番,时间也是足够的。
与他同行北上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之前曾提过的那几位,其中黄岩馆选顺利,已经定下了入翰林院深造的名额,只待三个月探亲假结束,便可以入馆读书。萧瑞在信里提到这位连襟,也是在示意谢慕林,要提醒家中上下,开始筹备大姐谢映慧的婚礼了。若无意外,最迟五月,谢映慧就要与黄岩完婚,婚后不久便要随夫回京上任。她们姐妹家人相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谢慕林看到这里,暗叹一声,心里虽有不舍,却并不感到难过,更多的是为大姐高兴。大姐的婚姻顺遂,大姐夫前途光明,这代表着他们将来的日子会过得顺心如意,亲人自然该为他们欢喜了。
除了黄岩以外,太后北行的船上,还有一位身份尊贵却必须暂时保密行踪的客人,那就是四皇子殿下!
萧瑞成功地说服了皇帝与太后,让四皇子随太后北上,暂时离开京城那些纷纷扰扰,躲个清静了。至于为什么让四皇子暂时保密行踪,那是为了四皇子的安全着想。
据说,前不久,宫中发生了几次有可能威胁到四皇子人身安全的小事故,虽说暂时没发现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为了稳妥起见,皇帝还是松口,放了小儿子出京。对外他只宣布四皇子是奉了太后之命,往普陀山礼佛还愿去了,事实上前往普陀山的只是太后宫中的内侍、宫人与四皇子身边的两名亲信。四皇子出京之后,便隐藏身份,躲在了永宁长公主驸马家族的一处庄园中,等到太后船驾离京,方才在某个码头与太后会合。
太后与皇帝都希望,四皇子起码要等到船队到了北方地界上,方才泄露出真正的行踪来,也免得有心人闻讯赶来加害。等四皇子到了燕王的地盘,那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了。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谁都威胁不了他亲侄儿的人身安全。
萧瑞没有详细介绍四皇子在宫里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只是提醒谢慕林别把这件事外传,哪怕父母亲人也别说。反正需要让谢璞知道的时候,燕王自然会告知的。四皇子在北平逗留期间,可能还会参观布政使司衙门,学习一些执政方面的经验。当然,这些燕王府自会安排,不必谢璞和谢家人操心。
萧瑞又提到了自己。这次进京,本是为了谋求正式封爵去的。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可惜,未能直接被册立为燕王世子,而是另封了一个郡王爵位——永安郡王。
他的身份也被正式公开了,玉牒上的姓名也得以公之于众。从此,他就不是萧瑞,而是朱瑞了。
燕王庶子,永安郡王朱瑞。
疑虑
谢慕林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已经习惯了管自己的未婚夫叫萧瑞,虽然早就知道他是燕王之子,在玉牒上早已改了姓氏,但因为他的身世目前还是个“秘密”,他本人仍旧以“萧瑞”的身份活跃于人前,所以她也就无视了实情,仍旧把他当成从前那个萧二哥了。
但如今,萧瑞的身份被公之于众,还正式册封了郡王。认识他的人都不能再把他当作萧家子弟,而是真真正正将他视作宗室贵胄了。
谢慕林感到一阵不适应。但是没办法,她迟早要习惯他“朱瑞”这个身份的。等他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她就不能再管他叫朱二哥,而是要称他为郡王了。
谢慕林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信。
萧瑞……不,朱瑞对于自己的封爵并不是十分满意,并不是对爵位不满——他原本就没指望皇帝会一口气直接封他为燕王世子——而是发现皇帝对待他的身份,态度似乎过于含糊了,竟然没有直接写明他的生母身份!
明明当初他随燕王回北平之前,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登上了宗室玉牒,当时的生母写明了是萧氏明珠。可这一回,当他发现自己生母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语焉不详的“萧氏”时,他就知道皇帝变卦了,却又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变卦。
燕王庶子朱瑞的生母是侍妾萧氏,既非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萧氏明珠,也并非萧家的侍女李氏瑶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朱瑞不理解皇帝这么改的用意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然而,太后认可了这个改变,宗室里的几位长辈都没说什么,他作为已经被正式封了爵位的晚辈,又能说什么话呢?提得多了,说不定会被人误会他对自己生母的名份仅是侍妾而非侧妃感到不满呢!
朱瑞已经不指望皇帝会再改变宗室玉牒上的登记了,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新君身上。这段日子,他打着与四皇子熟悉的旗号,已经跟后者混得很熟了,很有信心日后能求得这位未来储君的许可,为自己的生母正名。
反正眼下宗室玉牒上,关于他生母的身份只写了一个简单的侍妾萧氏,没有明言那是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将来把这“侍妾萧氏”改成“侍妾李氏”,也没什么麻烦的。一个侍妾的身份,有谁会在乎呢?倘若是正式册封了侧妃头衔的侧室,改起来反倒麻烦呢。皇帝暧昧不清的举动,倒是给朱瑞提供了些许方便。
朱瑞吐槽了皇帝好些话。不知是不是信任这封信是由燕王府心腹信使负责传递的关系,他放心地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真正想法,没有太多顾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叮嘱了未婚妻谢慕林,看完信后就把它烧了吧,免得叫旁人看见,徒惹是非。
谢慕林早就烧过好几封类似的信了,对这类操作非常熟悉,并不放在心上。对于朱瑞的种种猜测,她也深有同感。皇帝到底是在干什么?!真的是纠结于萧明珠大小姐的名分,而迟迟不肯给亲侄儿封爵,哪怕有朝一日封了爵,也要把他的生母身份给改过来,免得他真被当成了萧明珠与其他男人的儿子吗?!
而且,既然皇帝都含糊地把朱瑞的生母记作“侍妾萧氏”,稍稍跟萧大小姐萧明珠撇清了,那又为何不直接册封朱瑞为燕王世子,而是弄个永安郡王的头衔呢?永安……是在南方地界上吧?并非燕王府治下领地。这又暗示了什么?
谢慕林脑中一片混乱,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冷静了些。
不过,朱瑞虽然获封永安郡王,却并非实封,不会就藩。他仍旧是在燕王府生活,只是礼部会按年给他发放俸禄。暂时来说,他不会得到永安当地的税收作为收入。
既然不是实封,永安地方上的事务也跟朱瑞毫无关系,那么他的封号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谢慕林猜想,大概只是因为“永安”这个地名听起来比较吉利,才被皇帝当成了朱瑞的封爵吧?
朱瑞这封信写得比较匆忙,但考虑到他正在回北平的路上,不用多久就能面对面与未婚妻谢慕林说话了,所以信写得短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谢慕林看着他在信的末尾简单写了些琐事,心中虽然还觉得有些不足,却也并不难过,倒是开始期盼起他的归来了。
只是,他这次回北平,是随太后娘娘、永宁长公主一家以及四皇子殿下一同回来的。就算他回到了北平,估计也会有许多事务要忙活,需要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陪伴京中来的亲人上,未必会有多少时间来陪她这个未婚妻。不过,反正他们预计今年之内——大概率是在秋天——就会结婚,就算是犯相思病,也犯不了多久。谢慕林想一想,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
她倒是开始犯愁起另一件事:朱瑞的身份得以公开,又正式封了爵,等他回到北平成亲的时候,就得按照郡王娶妻的规矩行事了。那可比一般官宦子弟的婚礼要繁琐许多!再者,原本只是部分人知道的朱瑞身世一旦公开,她也会面临种种议论吧?别的不提,谢家内部那些本来还不知道朱瑞身世的人,如今知道了实情,又会如何反应呢?
宋氏与谢梅珺以及杨家兄妹这等守礼又冷静的亲人还罢了,谢老太太、大金姨娘、宛琴姨娘……她们只怕就要炸了吧?想到谢老太太可能会为孙女婿的身份大呼小叫,谢慕林就忍不住犯头疼。
还有谢映容……她虽然没有明说过她上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燕王府与朱瑞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可她应该是知道朱瑞的身份才是。上辈子朱瑞是否有被正式册封王爵呢?倘若没有,那是否意味着他这辈子有望摆脱未来的噩运?如果有,那将来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又是什么?
是那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三皇子吗?
四皇子随太后北上避祸,是否会改变这一切?他在宫里遇到的那些所谓事故,又是否三皇子所为?燕王府与他拉近关系,积极替他筹划将来,是否能摆脱日后的灾祸?三皇子面对这种情况,又是否会甘心?他会不会在四皇子的北上之行中,做些手脚,为自己扫除上位的障碍呢?
所有的这一切,是否会影响到朱瑞?
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