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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徐夫人初嫁前燕王世子作侧妃,她所属的徐家旁支自以为要发达了,借着女儿有孕的时机,从别人那里贱价买进了小汤山的大块地皮,打算要在上头盖个大庄园,预备将来的小世孙长大了玩耍。可随后,燕王世子便进京夺嫡去了,徐家人也跟着离开,那块地就荒废在那里,再也没有迎来开发的日子……
奁田
谢璞对于自己能捡这么大一个漏,心情还是相当愉快的。
他还对两个儿子说:“当初那位燕王世子与正妃婚后三年无子,才纳了徐夫人。这徐夫人还挺有福,新婚三月便有了喜讯,徐家人喜得到处宣扬,仿佛她腹中怀的定是男胎,世孙之位已经定下了!便趁着自家正得势时,弄到这么大一块地。才刚刚清理了土地面上的杂物,还没来得及打地基,便合家跟着燕王世子南下进京去了。
“这么多年来,他家一直无力在小汤山建宅,又不舍得卖出去,觉得早晚能重振门楣,没想到最后还是叫徐夫人这个出嫁女给便宜卖了,换成银子填补她自家的亏空。不过,徐家既然是仗着燕王府的势,方才买下了地,如今卖给咱们家,让这块地跟着你们妹妹嫁入燕王府,也算是完璧归赵了吧?徐家人妄求不属于他们家的东西,到底还是一场空哪!”
感叹完后,谢璞趁机教育儿子:“徐夫人这些年没少给燕王和王妃添堵,可饶是她挑拨这个,打击那个,连家族的嫡支都叫她撵到了天边,到头来,她也没得什么好处。燕王依旧手握大权,高高在上;燕王妃的地位也牢不可破,与燕王夫妻和睦;徐家的嫡支固然尚未回归,却又有了子弟入燕王府任职。徐夫人过去期盼的一切,全都是一场空而已。可见,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去算计别人、打击别人,是没有用的!不想被其他人比下去,你们就要自己竭力做到最好!自己做得好了,哪怕一时陷入困境,也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但依靠不上台面的手段去陷害别人,便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嗜,最终受害的就是自己了!”
谢显之下意识地想起了当初的王安贵一家,以及自己的亲舅舅平南侯一家,还有眼下的曹家与母亲曹淑卿,不由得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谨之猜到长兄想到了谁,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也跟着向父亲点头应是。
谢璞心情很好地微笑着,继续道:“小汤山的这块地,我已经直接记在了真姐儿的名下,也省得到她出嫁时,再在衙门里换名记档了。这件事,你们兄弟有数就好,也不必在家里四处宣扬。我知道你们兄弟姐妹几个都是好孩子,心里不会有什么怨言,但难保有人会多心,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公。”
谢显之与谢谨之一听便知道父亲在暗示三妹谢映容,都露出了尴尬的微笑。其实他们也不太明白,好好的三妹为什么忽然从家里被抄后,就换了个性子。从前还有几分温婉可爱,如今却越来越行事诡异了。不过她也快要出嫁了,嫁出去后,就轮不到他们这些做兄长的操心了,相信万隆这个聪明人会把她约束好的,倒也不必说得太多。
谢璞给次女谢慕林准备的嫁妆,除了这块小汤山的地以外,还有一处位于通州的田庄。哪怕谢慕林说过不想要现成的田庄,他这个父亲也没打算完全照着女儿的意思去做。他身为北平布政使,如今要把女儿嫁进王府,也有自己的体面要维持。
江南的地价太贵,若是在江南买庄子,花费太高,庄子却小,而且还未必能顺利买到好的——因为好的地早就叫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以及各地的富户豪强给占光了。但在北方买,事情就方便多了。山东他比较熟,原该在那一片找合适的田庄,可山东前几年才遭过灾,关于灾后富户非法吞并土地的案子层出不穷,他毕竟曾经在那儿做过官,不想叫人说闲话,才改了主意在靠近北平的地方买。
通州这块地,地点略有些偏了,离码头距离比较远,但面积挺大的,虽然不算肥沃,却也算得上是中田,境内有水源河道,还有一部分抛荒的山坡地,正好合了女儿先前的要求。原来的主人据说是儿子春闱顺利高中了,要在京里谋官,家里只他一个独苗,父母不愿意离他太远,索性就卖了田产,只留祖宅,合家上京投奔他去!因地点太偏,卖得又急,叫不起价钱,谢璞也不打出自家旗号,只派人去交涉一番,中间过了一下中人的手,就顺利把地拿到了手。地价只要四两一亩地,四百九十八亩大小,连着河道,勉强凑够五百亩,算是配得上燕王府这等门第的奁产了。
这块地连着地面上的建筑物、山林、庄稼与河道,如今也一并记在了女儿谢慕林的名下。记档是谢璞亲自叫人去做的,刚刚完成了全套手续,今日正好告诉两个儿子,让他们心里有数。
谢显之与谢谨之点头表示知道了,前者还问:“就只有这两处田产陪嫁么?统共不过是五六百亩地的大小……是不是少了点儿?”后者不由得看了兄长一眼,开始反省自己的眼界太小了,轻视了本朝达官显贵的手笔。
谢显之却压根儿就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他从小与曹家那边的人来往多,经常听到的都是谁家女儿陪嫁了千亩良田、多少个田庄这种话,五六百亩地的奁产,真的只是及格线上的标准而已。
但谢璞就真的只打算陪送这么多了,他笑道:“咱们家也就是刚刚回复了点儿元气,实在拿不出更多的嫁妆给真姐儿。不过真姐儿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她又不会坐吃山空,有这两处奁田,她将来在燕王府的日子定能越过越好的。就算她想经营些什么,我还另有压箱银给她备着呢,不愁没钱使。”
对于谢映慧与谢慕林这两个嫡出的女儿,谢璞都打算一人给一万两的压箱银,大多是银票,正是谢映慧提过的那家老字号钱庄出的票子,此外还有些零散的金锭什么的,方便女儿们将来缺钱时,随时拿出去变现。至于谢映容与谢映芬两个庶女,标准就要降上一等,两人都是六千两。不过谢璞会另给谢映芬添一笔私房,这不是给谢映芬的,而是给她即将要嫁的杨淳,好让杨淳能更好地供养母亲谢梅珺,孝顺外祖母宋氏。
长女谢映慧有更多的珠宝,所以陪嫁的产业就相对少了些;次女谢慕林没得多少珠玉首饰古玩,所以陪嫁的田产就多一点,只是没什么铺面。谢璞认为自己对两个女儿还是比较公平的,也充分尊重了她们各自的意见。如今将这个方案拿出来给儿子们看了,两个嫡子都很认可,他心里也就松了口气。
只是这时,谢显之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重林这次进京,是要谋一个爵位的吧?若是真的封了王爵,宗人府和礼部应该会有冠服下来吧?二妹妹出嫁的时候,是穿自家做的喜服,还是穿礼部发下来的冠服呢?”
谢璞愣住了。
服虑
萧瑞目前还在京城,也没有消息提到他是否得到了封爵。倘若最后他连郡王爵位都没能封上,那谢家就得自行给谢慕林准备喜服了。
如果他顺利得封了郡王爵位甚至是世子之位,谢慕林倒是可以不用为婚礼上的服饰担心。但这种事哪里能说得准?
考虑到一套喜服需要花费的时间,以及文氏提前找北平城里最好的织绣坊给两个长女定制、已经做好了一半的华丽婚服,谢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重林即使有了王爵在身,礼部与宗人府也未必能按时发下他与他未来妻子的冠服,我们家还是早作预备的好。否则,大婚当日,真姐儿却没有象样的喜服穿着出门,那就得让全北平的人看我们谢家笑话了。”
文氏也道:“一套喜服不过是几百两银子,有备无患。哪怕是最后没用上,也不打紧的。”
谢显之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谢家两位嫡出女儿的嫁妆,基本都说清楚了,人员另算,那事儿还没最后下定论呢。如今谢璞就拿着做好的账目单子给两个长子细看,确定他们都没有异议,并不反对妹妹们带着丰厚的嫁妆出门子,这事儿就算是了结了。
谢显之并不是很看重钱财上的事,他粗略瞧过一眼,觉得胞妹的嫁妆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丰厚,让他心里略有些不安,但由于谢慕林的嫁妆也同样很丰厚,在奁产数量上还超过了谢映慧,他才觉得好受些。即使如此,他也一再问谢璞:“给二妹妹再添一些吧?”
谢璞听得好笑:“好了,这就够了!真姐儿这份嫁妆已经超过了五万两!这还不算珠宝首饰、衣料、药材、毛皮之类的小物件,拿出去够体面的了。燕王府也不会在意这些俗物。我要是再往上头添东西,别人就得好奇我们谢家到底有多么富裕,竟然短短四年间就能挣出这么大的身家来?就算我官职不低,还有王府做姻亲,也难保不会有不通世故的耿介御史,往朝中参我一本,指责我与民争利呢!”
燕王府尚且拦不住御史一年到头的挑刺,更何况他谢璞只是区区北平布政使?就算他自问清白,被御史参得多了,名声也要受影响的。他大好仕途,将来未必无望入阁,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坏了名声呢?反正只要燕王府知道他闺女的嫁妆有多少价值就行了,那些压箱银什么的,他还不打算在人前显露呢。他要的只是撑起谢家的体面、排场,并不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谢家有多么富贵!
谢显之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生母曹淑卿与外家曹家四年前到底造了多大的孽!若不是他们卷走了谢家的百万家产,今时今日,谢家也用不着为了女儿的嫁妆而烦恼了。无论是胞妹映慧,还是堂妹映真,都只会有更丰厚的陪嫁,朝野之间不会有人质疑谢家是否有资格拥有这么多的财富,然后冒出些御史什么的参这个、参那个,叫父亲谢璞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不过也罢,他们谢家到底是书香门第,也不必讲究这些虚排场。
谢显之又叹了一口气。
谢谨之在旁看了看他,微微一笑,转头问谢璞:“父亲,大妹妹与二妹妹的陪嫁单子在这里了,那三妹妹与四妹妹的呢?除了六千两的压箱银,您还打算给她们备些什么东西?”
谢璞说了半天,已经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碗喝茶,拿眼神示意妻子文氏代替自己回答。
文氏便对谢谨之与谢显之兄弟道:“容姐儿与芬姐儿都是一样的,有六千两的压箱银。此外喜服、首饰、衣料、藏书、药材、皮毛等等,则基本都与慧姐儿和真姐儿的差不多。两人的家具都用的是上等的榉木,木料是早就预备下的,眼下都在老家放着,芬姐儿的还没开始动工,但容姐儿那份,已经找匠人做了一部分,想必今年秋天前就能做好。
“只是我跟老爷商量了,觉得容姐儿明年就要与万女婿进京长住。若是把她陪嫁的家具在今秋用船运到北平来,过得几个月又再用船运进京城去,未免太过麻烦,索性到时候直接在京里给他们备下一座小宅子,家具就先拉过去存放,等明年万隆带着容姐儿进京赴任时,直接住进那小宅子里就好了。”
给谢映容的嫁妆,除了那些贵重物品外,房屋产业类型的,就是一座京城的二进小宅子,以及湖州境内的一处小田庄,约摸是百亩大小。听着规模是小了些,但湖州也是富庶之地,这里的良田难找,能找到这么一处田庄,里头的田地至少也是中田以上,就费了谢家的管事们不少心力。谢璞还是托了族人的关系,才把这处田庄弄到手的呢!
当时弄到的是两座相邻不远的田庄,正好一座给了谢映容,一座给了谢映芬。考虑到谢映芬婚后很可能会长期留在谢家角生活,即使杨淳将来高中后出仕,她的仆从也会留一部分在湖阴,正好就近照看她的奁田,顺道帮谢映容的也照看了。这是谢璞担心谢映容嫁进万家后,会遭到婆家人的算计,才想出来的防备措施。不是他信不过万隆,而是万隆也仅仅是万家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弟,有时候自个儿都未必能反抗得了家人,更别说是护住妻子的嫁妆了。有谢家人在旁边盯着,也能提防万家有人厚着脸皮侵占儿媳妇的财产。
给谢映容的东西,除了小宅与田庄外,另外还有两间位于湖州城的铺面。谢映芬也是同等待遇,只不过她那宅子与铺面都在杭州城,方便杨淳日后进学与备考乡试。这些铺面都位于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跟可靠的店家签了长约,不用两个女孩子操心如何经营,只需要按时收租就可以了。再加上各自的压箱银,她们手里的银钱足够她们在夫家过得富足安逸。
谢璞打算另给小女儿一份私房,贴补外甥杨淳,变相贴补妹妹谢梅珺。不过公平起见,他也没打算亏待三女婿万隆。他已经想好了要写几封信,等万隆正式入兵部任职后,为他引见几位旧友。虽说这些旧友并不是军中人士,但都曾经在兵部任过文职,有一位眼下还依然在位,说不定会成为万隆的顶头上司。有他们的经验与人脉引领,万隆在京中的路子会走得更稳当。谢璞相信,这份无形的财产,比起其他任何的金银财物,对万隆的意义更大。
金银财物可能会落入万家长辈手中,但经验与人脉只会为万隆所拥有。
谢璞相信,就算三女儿谢映容不能理解,他看好的青年才俊万隆也会明白自己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