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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又问宋氏:“燕王殿下估计哪天进京?我们只在京城待几天而已,难不成还要特地等他?”
宋氏点了点头:“等就等吧。燕王进京,自然有自己的船队。按照惯例,各官民船只或商船若要跟随在后,燕王殿下也是不会命人驱赶的。北平商人甚至时常让船队跟着燕王的船驾来回京城与北平,只需要交纳不多的费用酬谢卫队即可,因此商家很喜欢到北平去,也使得如今的北平商贸发达,四方客商云集。燕王上京应该不会久待,还需要赶回北方主持边疆大局,谨防冬日里敌军南下扰边。我们索性就等着燕王府的船队折返,跟随在后,一路都有官军开道,比自个儿走水路都方便多了。以你们父亲在北平府的官职,我们连费用都不必交呢。”
听起来似乎不错。谢慕林与谢谨之对视一眼,都接受了宋氏的建议。
时辰已经不早了,谢慕林兄妹俩陪宋氏又说了一会儿话,商量定了谢谨之搬到小庄上暂住几日的安排,又与谢梅珺母子三人一块儿吃一些茶点,便坐上回城的马车,驶往珍珠桥的谢家大宅了。他们还得把今天得到的惊人消息告诉家中兄弟姐妹们一声。
谢慕林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头街景飞快掠过,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飞快地拿出随身的文具,避开兄长的视线,写了封短信,严实封好后,叫停了车夫,唤来一个做事利索又嘴紧的随行婆子,将短信交给了她。
谢谨之转头来问:“怎么了?为何忽然停车?”
谢慕林冲他笑了笑:“昨儿听说了一家药铺,出的膏药挺好的。我让人去下个订单,买几样对沙场老将常见的陈年旧患比较有效果的膏药。到时候我们去晋见燕王殿下时,拿来送给随行的王府亲卫,也可以打点一下关系呀!”
商议
谢谨之与谢慕林兄妹俩带回家的消息,令一众兄弟姐妹们都吃了一惊。
谢映容立时双眼一亮,想到自己可以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了,随即才开始苦苦思索,上辈子是否有这么一桩事?她好象没听说燕王因为过继嗣子的事与皇帝产生了矛盾,还要特地上京城来呀?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她如今有时间跟卞大姑娘多见几面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搞清楚对方的未婚夫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才行!
谢映容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谢映慧却是一脸的怨恨:“都是曹家惹出来的。不是他家为了自己的私利,无端端提什么燕王府嗣子,皇上跟燕王殿下之间,还没有这一出呢!燕王殿下年纪也不算很大,这辈子未必就不能有儿子了,燕王妃生不出,还怕侧妃、妾室生不出来么?!皇子们夺嫡出了结果,再挑一位去做嗣子,也是一样的,没必要现在就要先定下人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曹家在为太子排除异己呢!皇家的金枝玉叶们要内斗,只管斗去,为什么偏偏牵连到燕王府?!燕王殿下守边二十余年,军功赫赫,容易么?!”
一想到燕王府一旦产生动荡,就可能会影响到自家父亲谢璞的仕途与谢家所有人的生活,谢映慧对曹家的怨恨便顿时加深了几分。
谢显之想得更多些:“若皇上真的想要燕王殿下上京后,就嗣子之事给出明确的回复……那宫里那些皇子们,除了太子殿下外,会不会有人怨恨起燕王来?毕竟……这时候无论哪一位皇子被定为嗣子,都等于是失去了争储的资格。”
谢慕林想到燕王府郡主似乎与四皇子比较交好,但皇帝的四个皇子里,好象暂时也就是四皇子稍微靠谱些,其他三人都一言难尽。倘若皇帝看中四儿子继承大位,那二皇子与三皇子无论哪一个被过继到燕王府,都肯定会记恨燕王的。到时候燕王府不太平,北平也就太平不起来了。
谢慕林也不由得叹气了。
谢映慧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跺脚道:“不管了!明儿我要再去一趟永宁长公主府,想办法打听清楚这件事才行!既然长公主殿下是原本传话的人选,她定然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忌讳和内情!”
谢显之点点头,刚想说自己可以陪她去,旋即忆起二弟谢谨之刚刚才告诉他,焦闻英大人要求他们兄弟俩明日带着近日的功课文章上门去请教,顿时哑然。
谢徽之见状,咂巴咂巴嘴,一脸嫌弃地说:“我陪大姐走一趟吧,毕竟大姐去长公主府是要办正事儿!”
谢映慧同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勉强道:“行,我毕竟是深闺里的千金小姐,出门在外,总不能亲自跟别人家的奴仆搭话。叫下人出面,那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在长公主府的人面前缩手缩脚小家子气,也丢我的脸。你总比旁人强些,至少见了达官贵人也不怵!”她如今手下用的下人,除了绿绮都是后来在湖阴县补上的,自然不如从前从平南伯府带出来的习惯与权贵人家打交道。
谢徽之听不惯谢映慧这话,张口就要驳,被谢慕林敲了一记后脑勺:“行啦,达成共识就可以了,不要拌嘴,这一拌就没完没了了!”
谢徽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撇嘴道:“看在大局的面上,我就忍她一回!”
谢谨之问谢徽之:“三弟今日是不是寻曹荣去了?”
谢徽之顿了一顿:“是见了个面,简单聊了几句。不过他家老娘势利,没多久就摆出一副讨人厌的嘴脸来赶人了。等明儿我进一趟长公主府,做了长公主府的座上客,再去曹家,看曹荣那老娘还敢不敢再赶我了!”
谢显之与谢谨之齐齐皱了眉头。谢映慧更是冷笑:“曹荣他娘越发不象话了,她算是什么台面上的人?不过是承恩侯府的丫头出身,竟然敢赶我们谢家的儿子出门?她以为自个儿是谁呀?!后日我和哥哥去承恩侯府做客时,定要好好向大舅母告个状才行!大舅母怎么也是堂堂承恩侯夫人,怎么调|教身边丫头的?一个个连规矩都不懂!”
谢慕林知道大姐这是在迁怒,哂道:“行啦,三弟还要借曹荣去打听曹家人的消息呢,大姐何必给他添乱?若是曹荣一家受了承恩侯府的训斥,回头三弟还怎么打探消息去?”
谢徽之摆手道:“没事儿,让大姐只管去。若能叫曹荣一家跟承恩侯府彻底离心才好呢!曹荣私下跟我抱怨,说他老子这些年被曹家旁支挤兑得不轻,好象是因为他不用守孝又有不错的官职,还升了一级,叫人妒忌了,承恩侯府也不肯替他做主,他都有心要谋个外任了。他们家留在京城有什么意思?人人都当他是曹家嫡系,可曹家又不把他当自己人,两头不讨好,遇事只有倒霉的份!”
谢映容在旁回过神来,闻言嗤笑:“那你还是让他们早些走的好,最好连官都别做了,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省得曹家倒霉时,连累得他家也不得好死,谁叫曹荣他父母都是曹家的奴才,还是人尽皆知的那种呢?”
谢徽之啐她:“你少胡说八道了!曹家如今好好的,哪里就倒霉了?曹荣又没得罪过你,还给咱们家传了不少消息呢,没人要求你感激他,但你也不该咒人家!”
谢映容反啐回去:“哪个咒他了?我这是好心提醒呢!好心不得好报,改明儿真倒霉时,你就知道后悔了!”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谢慕林只得头痛地把人拉开了,谢显之与谢谨之都去安抚谢徽之,谢涵之也帮着端茶倒水,劝他消气。谢映慧是不理会谢映容的,只轻蔑地瞥了她几眼,谢映芬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慕林只好自己出面了。
她对谢映容道:“看来你很不看好皇后、太子与曹家呀?不知道是根据什么线索推断出来的结果?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是有道理的,我们家也好早日避开些。”
谢映容顿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少来跟我说这些!”她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重生的秘密,不由得暗暗懊恼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也不想继续跟谢徽之争吵了,立时起身走人:“叫人把晚饭送到我院里来吧。我有些身体不适,不想跟大家一块儿吃了。”说完就很快消失在门外。
谢映慧冷笑一声,对谢慕林道:“你何必跟她说这些?除了打听京中家世好的公子哥儿好想法子攀高枝儿,她能知道什么?她以为皇后与太子是这么好对付的呢!我再恨曹家,都没想过太子会有出事的时候。她竟是在做梦呢!”
谢慕林不予置评,只微笑着问:“明儿你去长公主府,打算怎么打听燕王府那事儿呀?”
固执
第二天,谢显之与谢谨之兄弟俩去了焦家拜访,谢映慧就带着谢徽之前往永宁长公主府见马玉蓉。谢慕林留在家里等候着某个消息。谢映容难得地与生母大金姨娘一同跑到谢老太太那里献殷勤去了。同样在金萱堂献殷勤的宛琴见状,心中颇为不甘,回头就去找一双儿女抱怨。
她埋怨女儿不识好歹:“我早劝过你,要多到老太太跟前去讨她欢喜。老爷长年不在家,你统共也没见过他几回。如今这位太太就更不用说了,脾气好是不假,可只知道听老爷的,不会在大事上自个儿拿主意,往后的儿女婚事,只怕也是同理!难道你还真指望老爷操心家里姑娘们的婚事,会在每个姑娘身上都花一样多的功夫?!他每日忙着公务都来不及,哪里操心得过来?!
“大小姐与二姑娘顶着嫡女的名头,能够嫁得好,不出奇;三姑娘自个儿作死,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剩下一个你,嫁得好也罢,嫁得不好也罢,老爷都不会多在意。倘若老太太能多看重你几分,好歹老爷还愿意听老太太几句劝。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我都是为了你着想,才会费尽功夫去讨好那刻薄尖酸的老太婆。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我的心?不但不听话,还一再拖我后腿呢?!”
谢映芬平静地抬头看她一眼:“姨娘说话小声些吧,既然打算去讨好老太太,你就别在家里大声嚷嚷这些不敬老太太的话,倘若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你费了再多的功夫,不也是白费了么?”
宛琴气得直跺脚:“正经事你不听,怎么就偏在旁枝末节上挑剔我?!我方才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谢映芬淡淡地说,“但我觉得姨娘这心操错了方向。你去讨好老太太有什么用?老太太只管安心享用你的讨好,可一句准话都没给你,真到了北平,也不会替我操心的。姨娘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更清楚老太太一向厌恶我们母子三人。我嫁得好不好,她才不会在意呢。姨娘何苦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学点新东西,到了北平后,见了父亲,也有话可说,更显得你这些年不是一味怀念从前,而是大有长进?姨娘还年轻,倘若也想要象金姨娘似的,一辈子只守着女儿过活就心满意足,旁的再不敢有奢望,就当我没说过这番话吧!”
宛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又斥道:“你知道什么?!我是曹家出来的,就算当年站在了老爷这边,老爷也对我没多少情份,不过是看在你和涵哥儿份上,才容我在家里有一席之地罢了。我如今连老家的中馈都掌不了,老爷宁可叫什么都不懂的二姑娘管家,也不许我插手,就可见他对我的戒心了。我也不奢望今后还能有什么宠爱,便是曾经有过,也多半是老爷想要安从前的曹氏太太的心,装出来的。这几年有文氏太太陪在老爷身边,老爷只怕也早就忘了我。我只求你能嫁得风光,涵哥儿也能出人头地,给我挣一个体面,那我这辈子才不算白活了!当年背叛旧主的做法,也是有价值的!”
谢涵之不安地看了宛琴一眼。他知道姨娘说给她挣一个“体面”是什么意思,只要他将来为官作宦的,有了功劳,是有机会在嫡母以外,再谋一个生母诰封的。姨娘想要的就是这个,她也想做个诰命夫人,向从前的旧主与亲人证明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这太难了吧?谢涵之想想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认为自己真能闯过会试那一关,更别说入仕后还要步步高升了。这太难为他了,他更想努力考个举人功名,就入竹山书院任教职,轻松安逸地度过一生。
至于姨娘当年的做法……怎么会是错的呢?曹家的平南伯府如今是什么情况?姨娘的旧主曹淑卿如今又是什么下场?听闻姨娘的家人如今生活窘迫,还要靠舅舅叶金荣偶尔行商回京时接济钱粮,才能保证温饱。若是姨娘没有留在谢家,只怕叶金荣也谋不到谢家商行的差事,那叶家人如今能上哪儿求助去?这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事情去证明。姨娘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呢?
谢涵之小脸上露出了愁容,谢映芬瞥见,反驳生母的话就更大声了:“姨娘休要整天把这些话挂到嘴边上。因为你逼着四弟苦读,这几年四弟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都掉回去了。光是今年大半年,四弟就生了多少回病?!他实在撑不住,没去参加院试,你还要啰嗦个没完!难不成四弟为了科举,累坏了身体,你心里就满意了?!当初姨娘能为了我们姐弟的前程,背离曹家,怎的如今就变得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儿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