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9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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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映慧冷笑一声:“区区林家而已。若是今年以前,二皇子风头正盛,咱们还有可能避其锋芒。如今二皇子就是秋后的蚂蚱,林家更是自身难保,我怕他怎的?!真逼急了,我就告上曹家,叫曹文泰出手。反正我还是正儿八经的曹家外孙女儿呢!”

谢慕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只跟谢映芬商量:“一会儿我们绕路去逛一逛那家糕点铺子,就算什么收获也没有,至少也能买到不少想吃的点心。”

谢映芬点头,又迟疑了一下:“这么多人一块儿去,太张扬了吧?”

谢慕林想了想:“那就我和你两个人,再带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叫上三弟带上小厮护送,也就齐全了。”

谢映芬正想应下,谢映慧便在旁翻白眼:“你们去做什么?叫谢徽之带两个人去就好。不就是买几样点心?谁家还特特让小姐出门跑腿?没得引人怀疑!谢徽之一个人去就足够了,多派两个人,是预防有人截他的道!反正家里姐妹们有事,也该叫兄弟服其劳。去的人少些,旁人还能少几分疑心呢!”

她这话倒也有理,谢慕林与谢映芬商量两句,便掀车帘去喊谢徽之。

谢徽之爽快地答应下来,叫上两个有力气的长随就要离队。谢梅珺那边听见动静,忙打发人来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是谢映芬听陶樱说起本地的点心铺子,有些馋了,就央三哥去跑腿买点心,立时笑了:“跑腿的差使,叫淳哥儿去做呀。沅姐儿也念叨着那几样点心呢,淳哥儿怎能偷懒?”于是把杨淳也给派了出去。

谢映芬有些担心地看着杨淳与谢徽之一块儿跑了,谢慕林便在她耳边说:“放心吧,三弟聪明着呢,他知道该怎么办,不会叫杨表哥吃亏的。”谢映芬吃惊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脸顿时涨得通红,再不敢多言了。

谢慕林含笑与谢映慧交换了一个眼色,姐妹俩都意味深长地掩去了脸上的笑意。

等他们回到船上后不久,谢徽之就带着杨淳回来了。他们身后的小厮手里大包小包的,数一数,竟买了有二三十盒点心!全都送到宋氏的船舱里来了。

谢徽之还对谢梅珺嘲笑人家的儿子:“糕点铺里有许多女客,莺莺燕燕的,淳哥儿见到就怕了,连店面都没敢进,一直在马车里等到我买完点心回来,怂得叫人没眼看!”

杨淳强自辩解:“她们个个盯着我瞧,换了谁不慌张?只有三表弟胆量大,脸皮厚,才能言笑如常呢!”

谢梅珺笑着戳儿子脑门:“休要强辞夺理,分明就是你行事不够大方,要历练的还多着呢,何必说你三表弟的不是?”

杨淳面露愧色:“是我错了。”

谢梅珺看得好笑,拉着儿子女儿一块儿去料理那堆点心了。这么多,也不知能保存几日,恐怕进京后要先送一拨礼出去。

谢徽之则走到宋氏面前,冲着她与谢谨之、谢慕林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布小包,声音压得极低:“二姐姐与四妹妹猜对了!糕点铺里果然有东西!”

锦包

这个锦布小包,似乎是陶家人事先寄存在那家糕饼铺子里的。

铺子的老板有个同胞亲弟弟,今年春天摊上了官司,受了冤屈,幸好陶推官明察秋毫,还了他的清白,他才免去了牢狱之灾,因此一家大小全都对陶推官感激涕零。

他家平日里可能跟陶家也没多少往来,顶多就是陶推官的母亲、太太与侄女儿陶樱喜欢吃他家的点心,时常打发人来买一两包回去解馋罢了。这样的客人也多得是,因此眼下并没有什么人前去盯梢。至于陶家人为何会如此信任这家人,将那锦布小包托付给他们,而这家人又缘何如此胆大,敢冒着得罪知府一伙人的风险,替陶家保存东西,那就是他们两家人之间的事了。

谢徽之没有去问,只是多留意了一下,发现陶樱跟谢映芬与杨沅提到的糕点种类是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奥妙的,其中有两种竟然都是糕点铺里尚未推出的新品,其中有一种还是陶樱告诉糕点铺老板娘的,此时根本不为外人所知。因此,当谢徽之到铺子里来问起那几种糕点,其中有两样是外人不可能听说的时候,对方就知道,他是陶家人委托来的了。

他连谢徽之的姓名来历都不问,就借口货物量大,需要时间打包,把人请到后堂用茶。等问过谢徽之,确定他是从陶家那里得到的消息,而他们家又与陶老太太很有交情,家里还有大官之后,那老板夫妻俩就干脆利落地交出了锦布小包。

谢徽之不知道锦布小包里包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陶家能如此隐秘地传递一样物品,这物品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他十分镇定地把锦布小包贴身藏好了,然后言笑如常地跟老板与老板娘搭话,问些点心的保存期,还有在北方可有类似点心卖之类没什么营养的问题。没过多久,便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虽然嘴里声称是要光顾店里的生意,但对方那警惕又诡异的眼神,摆明了另有来意。

谢徽之表现得象是个天真好骗的纨绔少爷,只念叨着家里也有糕饼铺子,觉得自家做的最好,外头的点心除去几家老字号,就没谁家的点心比得上自个儿家里出产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姐妹们对外头的点心如此好奇,听说有好吃的就非得喊他来跑腿,害得他刚刚吃过酒菜,就要劳累双腿,辛辛苦苦跑一趟,还未必能摊上一口吃的,云云。

那老板夫妻俩也是个妙人,同样有着好演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个接着谢徽之的话头搭茬,一个热情地给新来的客人端茶倒水,推销自家价高的贵点心,还成功卖了三四斤出去。

等谢徽之领着提满大包小包的小厮回到街边车上的时候,他也不忙着走动,只一边倚着马车打趣嘲笑腼腆的杨淳,一边叫小厮往这家店买两杯茶,往那家店要一篮果子。等看见那几个盯梢到糕饼铺子里的人一脸扫兴地出了铺子,方才嘻笑着叫上杨淳,一块儿坐车出城。

那几个人竟然也跟在他们的车后面跟着往城外去了。谢徽之索性沿路瞧见一家糕点铺就打发人去买几包招牌点心,足足买了四五间,一路到了码头,也没人来拦车。而杨淳除了抱怨两句他买的点心太多以外,竟没察觉到半点不对劲。

谢徽之插科打诨地说了自己的经历,引得宋氏与谢谨之、谢慕林兄妹都忍不住笑了几回。宋氏笑骂道:“可怜淳哥儿,你做了这么多,他竟一无所觉!真真是读书读懵了!回头你多带他出去见见世面,历练一下人情世故,否则将来真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谢徽之撒娇道:“二叔祖母,您不能这么说,我原也是个纯朴率直的好孩子,不比淳哥儿差什么。他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不是因为他比我纯良呢!”

谢谨之笑骂:“住口!这话听得我恶心!你也好意思说自己纯朴?心里还有没有点数了?!”

谢慕林则笑问:“三弟,那你回来路上买的那些点心在哪儿?方才你送到舱里来的,分明都是陶樱说的那家铺子的出品,点心匣子上印着店名呢!”

谢徽之哂道:“今儿劳累青柳他们几个做了一回苦力,我做主子的总不能一毛不拔,因此把后来买的点心都赏给他们了,每人又再添了一个赏封。若是有谁尝着哪家的点心好,回头告诉我一声,再打发人去买也使得。不过我是真心觉得,别家的点心未必比咱们自家姐妹店里的强,拿去走走人情,送送礼,也就罢了,自家吃就算了吧!”

说得众人又笑了一轮。

宋氏拿出那个锦布小包,打开来瞧了瞧,发现里头是两封信,一封封了口,上头写了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是个大理寺的官员;另一封是开了口的,她打开来看了,发现是陶樱的亲笔。大约陶樱把东西藏到糕点铺时,也不能确定最终来取东西的是谁,因此信中没有抬头。信中写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也提到了陶家认为镇江知府一伙人不敢对他们下手的依仗。只是宋氏把信看完后,深觉陶家的依仗有些不太稳当,怪不得陶樱这个小姑娘会留了一手,以防万一呢。

其实事情说白了,就是镇江知府自打上任以来,手上就一直不太干净,冤案、错案什么的一大堆就不提了,官府的账目上也很有问题。此前他背后有林家撑腰,他自个儿也有官宦背景,再加上舍得花钱收买人心,因此知府衙门里的属官与吏员们大都愿意与他同流合污,不愿意的,或是被他打击迫害得丢官远走,或是直接丢了性命,最终也没人再敢与他做对了。

镇江府里也不是没有人看这位知府大人不顺眼的,但在几家有小官宦背景的富户遭了殃之后,就没人再敢多说什么了。而他做事还顾着分寸,没敢招惹那些家中出了高官的人家,表面上也能粉饰太平,便也没多少人与他认真计较。那时候二皇子势力正如日中天,朝中一直都有易储的传闻。镇江离京城近,听到风声的人不少,都觉得知府大人背靠着未来的新君,何必往死里得罪?反正他有这样的靠山,只是在镇江谋个资历罢了,任满就要高升进京的,大家不如忍上几年,把人送走了干净?若能结个善缘,未来说不定能借力呢?

于是,镇江府里再无人敢捋他虎须。

等到今年春天,镇江府的推官马上风死了,京中局势开始对二皇子不利,林家官员忙着自救,无暇关注镇江知府这个关系户,后者来不及找人接任推官一职。陶炯任满调任,经由吏部正常迁到镇江来接任推官,局面顿时就生出了变数。

选择权

陶炯是个正人君子。

他并不迂腐,性情也不是非常耿介。毕竟身为一个少年丧父的孩子,与寡母相依为命,倘若没有一点圆滑的性情,很容易会变得不讨喜,从而遭受到周围饶欺压。

但他有自己做饶底线,从从父母师长那里受到的教育,也让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来不会越过那条界线。

他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在实务上还是颇有才能的,而且在任职县太爷期间,意外地发现自己挺会查案子、判案子。因此,当在吏部任职的同榜友人告诉他,镇江推官一职出缺的消息后,他立刻就接受了任命。哪怕他多等几个月,就有可能找到一个从六品的官缺,顺利升迁,他也不在意。

倒是镇江比先前的任所繁华得多,他心里挺高心。他的老母亲从生活在繁华的城市,嫁人后也生活富足,从来没受过穷,哪怕是在丧夫后,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可因为他这个儿子出仕后去的是一个穷县,她也二话不跟着去了,着实受了几年罪。如今只要母亲能重新过上富足闲逸的生活,他在七品的官位上多耽搁三年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他本来就年轻。

可等他到了镇江,就发现事情跟想象中不大一样。镇江知府横行霸道,行事又十分刻薄,令他十分看不惯。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与对方相抗,若是双方闹得太僵,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连累了母亲与妻子还有侄女儿,他就万万不能接受了。所以,他采取了一种佛系对抗的态度,不去主动招惹知府,但也不愿意与对方同流合污。反正他才从京城过来,深知二皇子与林家麻烦缠身,暂时顾不上镇江知府这种人物了。他什么都不必做,只需暗暗留意对方的罪证,等到朝廷派使下来清查时,把那些罪证往上一送,事情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