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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就是行李。谢慕林带到京城来的多是冬衣,一两件春装也是偏厚的夹棉款。如今回乡日期一推再推,衣裳本就有些不大够用,在京城做新的也来不及了。谢慕林在自己装了箱的旧衣里找不到合身的——合身的都已经运回湖阴去了,只好问谢映慧借了几套家常秋装,都是去年做的,除颜色款式不大对季节,其他倒还凑合。
谢慕林如今长高了不少,谢映慧的衣裳对她而言略嫌短紧了些,但让人加紧时间放放量,还可以应付几天。随行的行李里,倒是应该多带几匹布,到时候在船上无事可做,正好埋头做新衣,等到了沧州就能穿了。
等到了北平,正好是春暖花开时节,为了照看受伤的父亲,她也没什么交际方面的需求,有家常衣裳足以。等到父亲伤愈,母亲文氏需要跟人来往应酬了,也到了做夏衣的时候。无论是在北平做新衣,还是从湖阴老家送旧衣过去,都有足够的时间转圜。
谢慕林盘算明白,便开始抓紧时间收拾行李。连带的翠蕉也要收拾自己的行囊,还问绿绮与香桃借了几套轻薄些的春装以防万一。
谢显之出门去了,他还是想去一趟承恩侯府求见生母。就算见不到人,也得跟曹文泰打声招呼,告诉对方自己要离开了。谢璞遇袭一事,他也得透露一二,好叫曹文泰知道,方闻山在燕王治下做了什么好事。不管方闻山在北方军中是否有许多人脉,光是这种当面打燕王脸的举动,就足够得罪人的。即使原本燕王不知道是他干的,谢家人的信一传过去,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若曹家指望能靠着方闻山在北方军中拉拢到几个拥有兵权的将领,那无异于缘木求鱼。
谢显之决心要斩断方闻山在朝中的后路,免得他有了权贵支持后,行事越发嚣张疯狂。至于母亲曹淑卿是否会因此受到牵连,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母亲能无视他们兄妹的安危,一心为了方闻山着想,又有什么资格再强求他们兄妹二人的孝心?
谢映慧去了永宁长公主府。等到半日后,她回到家里时,身后又添上了三个人。
马玉蓉借了三个人手给她,分别是两名大丫头与一个男仆。
那两个大丫头里,还有个熟人,就是谢映慧受伤时身边跟着的游春。游春那一回未能及时救助谢映慧,虽然是因为后者并非她的主人,她没有为了外人冒险的念头,但马玉蓉依旧很生气。
马玉蓉认为,若不是因为游春是自己的人,谢映慧优容有加,不愿意差遣游春出去跑腿,而是使唤了绿绮,当时谢映慧身边跟着的就该是绿绮。而绿绮忠心护主,看到有水壶朝主人飞过来,一定会挡在前头的。游春受了谢映慧的优待,却漠视她受到伤害,乃是失职。若不是谢映慧求情,她立刻就能把这个失职的丫头撵出府去。
但即使没有被撵出府,游春在马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远不如从前做大丫头时风光了。她是个聪明的丫头,不甘心就此沦落,一蹶不振,下定决心要重回小姐身边。而解铃还需系铃人,为了能让马玉蓉消气,她得知马玉蓉要给谢映慧送婢女后,就毛遂自荐了。马玉蓉起初还不大相信她,后来经身边其他丫头说情,才勉强点了头,发话说这回要是游春不能把好朋友谢映慧侍候好,以后也不必回马家了,直接在外头自生自灭吧!
至于马玉蓉所借的另一个大丫头,则是她身边的乐夏。乐夏跟游春虽是同一批的大丫头,但性情与后者大不相同,是个憨直忠心的性子,擅长厨艺,尤其做得一手好药膳。马玉蓉把她借给谢映慧,是希望谢映慧能早日养好伤,调理好身体的。
谢映慧本来觉得不妥,因为乐夏是马玉蓉得用之人,若跟她走了,却叫马玉蓉怎么办呢?但马玉蓉却打消了她的疑虑,说自己如今跟在父亲身边,吃的也是母亲永宁长公主特地吩咐人做的好汤好菜,厨子的手艺比乐夏要强多了,月内都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借出乐夏,还能避免这丫头太过轻闲,荒废了手艺呢!
至于那名男仆,则是乐夏的长兄乐旺,二十来岁的人了,书僮出身,从前曾在马二公子书房里侍候,识文断字,能写能算。再加上他的父亲是长公主府外书房里专门负责接帖子、回礼单之类活计的小管事,乐旺耳濡目染的,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跟着马二公子出门交际,他又认得了许多人,精通交际往来诸事。有他与谢映慧兄妹们同行,这一路上外务打点的杂事,便有人负责了。真遇上不长眼的人,连谢璞的名帖都不给面子的话,长公主府的人总还能狐假虎威一番,把人挡回去。
可以说,马玉蓉借出这三个人手,已经替谢映慧想得十分周到了。这个朋友实在是让人没话说。
谢慕林感叹万分,只觉得自家大姐真是好命。看谢映慧那笑眼眯眯的样子,显然也很高兴好朋友能如此关照自己呢。她便语重心长地劝谢映慧:“大姐,马姑娘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能辜负这份友谊呀。”
谢映慧轻哼一声:“那是当然!她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谢慕林笑了,正要说话,便听得香桃来报:“三姑娘又闹起来了!”
哀求
谢映慧愤怒地杀到了金萱堂。谢慕林无奈地跟在她身后,一边劝她:“大姐你悠着点儿,别把伤口给崩开了。”一边也觉得有几分不耐烦。
谢映容又搞什么鬼?她不是已经对程笃死心了吗?整天只窝在房间里咒骂他和卞、程两家人,没有再挖空心思试图往外跑,又或是联系卞大姑娘了。谢慕林还以为她这回能消消停停地坐上返回湖阴县的船,没想到临行前又出了夭蛾子。这姑娘什么时候才能老实点儿,别给家里人添乱?!
谢映慧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脾气又比谢慕林要更急躁几分。进了金萱堂后,她连一脸不安地迎上来想说话的大金姨娘都懒得理会,直接冲到谢映容的房间门口大骂:“你这丫头又想出什么新花招来了?!我告诉你!无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是白日做梦!我绝不会再让你去宁国侯府的人面前出丑的!我与程宝钏不共戴天,丢不起这个脸!你要是还想纠缠姓程的,我索性直接去请永宁长公主帮忙,把宁国侯的爵位给革了,叫他们一家子滚出京城!这样程宝钏就再也没脸面欺负人,你也别做嫁入侯门的春秋大梦了!”
谢映容被她骂得满脸涨红,心里还隐隐有些后怕。当初把这个大姐得罪得不轻,倘若她真个成了程笃的未婚妻,却把谢映慧给惹恼了,激得对方真个去求永宁长公主出手,借着程宝钏害对方受伤的名义革了宁国侯的爵位,那她的百般图谋便全都成了空。没有侯府嫡长孙的名头撑着,程笃又凭什么得到三皇子的重用呢?
不过如今她已对程笃死了心,倒是不必顾虑太多。虽然她心中依然十分不甘,但程笃的前程是否光明,已经跟她没多大关系了。甚至因为她沾不上什么光,心里还隐隐有些盼着他倒霉的念头……
面对长姐谢映慧的责骂,谢映容是这么说的:“大姐姐误会了。我既然说了,已经想清楚,不会再与宁国侯府纠缠不休,连卞家大姑娘这位曾经的好友都断了往来,自然不会反悔。大姐姐想告状就尽管去告,程笃是不是侯门子弟,于我并无半点干系。”
谢映慧怀疑地看了看她:“这是你的真心话?不会是哄我的吧?你若是真对程笃死了心,这会子又闹腾什么?!”
谢映容忙道:“大姐姐,我都听说了,父亲在北平遇刺,还受了伤,是不是?家里太太为此还特地从老家出来,日夜兼程赶往北平去看父亲。父亲的伤严重么?伤他的是谁?是不是跟曹家有关系?”
谢慕林闻言看了大金姨娘一眼,发现她与蒋婆子都有些目光闪烁,恐怕消息是从她们这里走漏的。不过这也没啥,当家人受了轻伤,家里人会议论也是人之常情。可谢慕林和兄姐们商量正事时,身边只留心腹,安排出行事宜时,也只吩咐蔡老田夫妻去办事,其余的下人估计多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具体的详情。大金姨娘与蒋婆子估计就是这样听到消息的,因为并不了解全部真相,结果弄错了袭击谢璞的真凶。
但方闻山如今确实是曹家女婿,由于事关曹淑卿,谢映慧不太愿意回答,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姐妹们面前失了底气:“这些都与你无关,反正父亲没有大碍,只是二太太担心他的身体,才会赶去北平探望的。你只要跟着我与哥哥回乡就行,别在这里拖人后腿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谢映容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大姐姐慢走,且听我一言!父亲与曹家早有嫌隙,如今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曹家想必是觉得事过境迁,父亲又远在北平,少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才会起意报复的。就算这一回,父亲幸运地逃过一劫,只是受了轻伤,也难保将来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刺杀。谁知道父亲能不能每次都如此走运呢?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为人儿女的,也要想办法帮帮父亲,让他不再遇到这样的危险呀!”
这话若由谢映慧说,倒还罢了,毕竟她本身是曹家外孙,如今也未与曹家人彻底断绝往来。可出自谢映容的口,倒叫人忍不住诧异。别说谢映慧的脸色古怪,就连谢慕林都觉得这不象是谢映容会说的话了。之前她千方百计想高攀程笃时,何尝有过关心父亲安危的言论?谢璞都被她的骚操作气过好几回了!
谢慕林警惕地问她:“三妹妹难道有什么好主意?但不管你有什么主意,你都是要跟着大哥大姐们回湖阴老家去的。你可别又想出什么嫁给高官显宦,好震慑曹家的馊主意来。”
谢映容顿时被噎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谢映慧看出了几分意思,好笑地道:“不会吧?你还真打起这主意来了?你虚岁才十三呢,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做什么梦呢?!你这回又看上哪家公子了?是哪个公府,还是侯府的?又或是哪位尚书、侍郎的子孙?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你一个庶女,既无才亦无貌,连品行名声都没有,便是有哪家贵公子能让曹家退避三尺,你也攀不上呀?!若是打着给人做妾的主意,你还不如拿一根白绫吊死自己算了!我们谢家丢不起这个脸!”
她啐了谢映容一口,甩开对方的手就要走。谢映容咬咬牙,扑了上去,抱住她的大腿苦求:“大姐姐!我不过是蒲柳之姿,出身又低,自不敢妄想高攀贵胄子弟的。可大姐姐你不一样!你血统高贵,还是皇后的外甥女,又素有才貌美名,倘若你愿意低就,朝中有的是权臣家的子弟巴不得上门求娶。你也快到及笄的年纪了,本就该议亲了,不必有什么避讳。倘若真能结得一门好亲,父亲在北平也能得到强援,可以拦住曹家的报复之举了。可若是你回了乡下老家,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好姻缘?!父亲和太太又远在北平,哪里还能想得起你的终身来?便是有好人选,也只会优先便宜了身边的……”
她顿了顿,悄悄偷看了谢慕林一眼,吞下了“二姐姐”三个字,方继续道:“与其蹉跎年月,终身无靠,又不能帮上父亲的忙,大姐姐还不如直接留在京城算了。京城里好歹还有长公主能给大姐姐做靠山,承恩侯府如今也愿意交好大姐姐了。大姐姐何不趁此机会,为自己谋得一门好姻缘呢?”
谢映容眼巴巴地哀求着谢映慧,只盼着她能点头。只要谢映慧留下来了,她自然也能跟着留下。谢映慧回了湖阴,找不到好姻缘,她也是一样的。没了程笃,她还可以再嫁给别的权贵子弟,或是官场上的后起之秀,盼着日后的富贵。若离了京城,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说笑
谢映容的如意算盘,并没有瞒过谢映慧。
她冷笑着俯视这个庶妹,一脸的鄙夷:“你以为你说这些好听的话,仿佛真的是在为我着想一般,我就会信你了么?你把我当成是什么?傻子么?!别拿你这种粗陋不堪的手段来算计我,那只会让我越发看清你有多么愚蠢!我能不能有好姻缘,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前程,用得着你来替我操心?!竟然还妄想在我面前挑拨我与二妹妹的关系,你看不起谁呢?!”
她毫不客气地抬脚踢开谢映容,重重地啐了一口:“你少在这里做春秋大梦了!我才不会让你留在京城里搅风搅雨!就算我不走,我也会让家里人押着你上船。你这种人就不能留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再在我面前耍弄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心我直接把你送到姑子庙里去,再给你报个暴毙,看你还怎么借着谢家的名头去攀龙附凤!”
谢映容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扭曲,不过她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竟然忍住了谢映慧的辱骂,在后者转身时,再次扑上去抱住了对方的腰,大声哭道:“大姐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这都是为了父亲着想呀!若是大姐姐不愿意留在京城,那就带我去北平吧!去了北平,我们好歹也能在父亲膝下尽孝,总比留在老家干着急的好!”
谢映慧闻言愣了愣:“什么?”谢映容竟然会愿意去北平?她不是为了死赖在京城,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么?
谢映容当然愿意去北平。她上辈子一直在京城居住,又身处内宅,能听到的外界消息不多,知道的青年才俊就更少了。如今没有了程笃这个选择,她实在不知该上哪儿找一个好攀附的夫婿人选。那几年里,京城内的王公权贵斗争激烈,今日风光,明日说不定就要被下狱砍头。她就算还依稀记得几个日后混得不错的年轻臣子姓名,奈何只知道名字,不清楚他们的出身来历,这会子也没处找人去。
相比之下,北平那边一直挺安稳的,没听说有什么乱子,边疆的战事也未波及到北平。除了燕王府比较倒霉外,旁人都平安无事。虽然北平的官员不如京城的高官风光,但在没有其他选择的前提下,他们也算是个稳妥的选项,可以纳入考虑。谢映容心想,既然没办法留在京城了,那去北平也好,反正绝不能去湖阴,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姻缘?她重活了一辈子,可不是为了嫁进寻常人家,与凡夫俗子惨淡度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