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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显之看出她此时的想法,与妹妹谢映慧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心中失望无比。他们曾经慈爱的母亲,如今真真变得面目全非了。抛开他们这对亲骨肉不顾,先与表哥曹文泰讨论起了争权夺利的事,难道不是为了方闻山着想么?
谢显之低声对曹文泰说:“大表哥,我先带着慧姐儿回去了。今日真是劳烦了你,改日我一定送上厚礼道谢。”
曹文泰心情正好,正眼都没瞧他:“好说,你们走吧,三姑母这里有我呢。”
询问
谢显之飞快地带着妹妹谢映慧,连同一众男女仆妇护卫,迅速离开茶室,上了贾大驾过来的马车,朝珍珠桥谢家大宅飞奔而去。
曹淑卿反应过来,有心要拦,却被曹文泰给绊住了。曹文泰当然不相信自家姑母真能笼络到什么北方军队中的人脉,甚至还很清楚她与燕王府的旧恩怨,不过是拿话哄着她,先把人哄回承恩侯府去罢了。到了承恩侯府后,皇后大姑母与父亲承恩侯打算如何处置这个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与耻辱的妹妹,就不是他这个晚辈能过问的事了。
方闻山如今还在北边军中任职,要是真能成气候,重新掌握住一定的兵权的话,曹家兴许还会愿意栽培他,对他与曹淑卿这对野鸳鸯好一点,承认他们的夫妻名分,甚至给予方闻山一定的方便,使他能更好地为曹家所用。但如果……方闻山做不到曹家想要他做的事,那么直接把曹淑卿革出族谱,也不过是承恩侯一句话的事罢了。
丧失了禁卫军大权的方闻山对曹家而言,价值大减;而没有了谢家财富支撑还声名狼藉的曹淑卿,也失去了让曹皇后与承恩侯夫妇另眼相看的资格。曹文泰几乎是在用一种轻慢的态度忽悠着自家的三姑母,还在暗示自己手下随行的人,注意盯住曹淑卿的下属,别叫哪个暗中逃脱了去,节外生枝。
曹淑卿带进京的随从,倒不是全都出身于曹家,还有一部分是方闻山给的方家仆从或护院,甚至还有两个亲兵,足可看出方闻山对这位朝思暮想已久的新婚妻子,有多么看重了。这些人都对曹淑卿忠心耿耿,女主人要他们去抓大小姐谢映慧,又或是阻拦谢家下人,他们都不会犹豫,唯独对上曹文泰带来的随从时,态度就出现了差异。
曹家出身的男女仆妇,久惧曹家威势,还要顾虑到自家亲眷仍在曹家执役,也知道女主人不敢惹怒主家,自然也不敢做任何反抗之举了。
方闻山手下的人倒是没那么多顾虑,还想要去阻拦谢显之与谢映慧离开。
但因曹文泰发了话,他带来的人帮忙护着谢家兄妹往外走,便与方闻山的人形成了对峙。这时,曹淑卿带来的人反倒拦住自己的同伴,让他们不可造次。谢显之与谢映慧兄妹俩,也因此得已顺利离开茶室,返回家园。
至于等到曹淑卿发现真相之后,是选择责备手下出身曹家的男女仆妇,又或是惩罚方闻山出借的人手,那就是她与方闻山夫妻之间的事了。
谢显之带着妹妹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驶离那条街道,平稳地朝珍珠桥的方向驶去,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借着车厢檐下挂着的灯笼照射入车厢内的昏暗光芒,他再次看向妹妹红肿的面颊,忍不住问:“脸上疼么?母亲她……她太过分了!”
谢映慧在哥哥面前又一次委屈地抽泣起来:“我早前总是说她错了,说她不要脸,可我心里还是盼着她能回头的。要是她能抛下那个姓方的男人,重新回到我们身边,做回过去那个慈爱的母亲,我一定会向她赔礼道歉。外面的人再骂她不知廉耻,我也会替她骂回去!就算是二妹妹要说她的坏话,我也不能答应!”她顿了顿,眼泪就叭叭地往下掉了,“可她没有……她就算回来了,就算她想要带我走,还是为了方闻山。若不是方闻山那边需要从北平救人,母亲兴许还想不起我这个女儿来呢!”
谢显之叹了口气,问是怎么回事。谢映慧却不愿意说了,那么糟心的事,还是早些忘掉的好。
她扯开了话题:“绿绮怎么样了?我只听到她好象被人打晕了,就再也没了动静,没受伤吧?!”
谢显之暗叹一声,没有再追问妹妹,只掀了车窗帘子去问跟车的青松,绿绮眼下如何?
青松跑到后头雇来的马车旁问了一声跟车的婆子,便回来报说:“绿绮姑娘被打晕了过去,后脖上青肿了一块,额头上还有老大一个包。不过照顾她的妈妈说,她没什么大碍,兴许今儿夜里或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了,只是要疼上几日,怕是不方便在大小姐跟前服侍。”
谢映慧听了,松了口气:“那就让她好生歇着吧。今日也难为她忠心护主了。”只是她这个主人糊涂,竟听从那糕饼铺的老板娘忽悠,没带着丫头进茶室,以至于叫绿绮白白受此劫难。谢映慧心中还挺愧疚的。
谢显之便怨她:“连个招呼都不跟家里打,就径自跑去见母亲。你知道我和二妹妹看到你天黑了还没回来,有多担心么?!二妹妹打发人沿途一路打听过去,要查你的行踪;我生怕平南伯府或宁国侯府又生事端,特地去把曹家文泰大表哥给请过来了。如今母亲被大表哥请回承恩侯府,还不知要如何脱身,我明儿也要备上一份丰厚的谢礼,否则没办法还上这个人情,将来大表哥还不知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呢!”
谢映慧小声说:“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路过那个糕饼铺时,想起小时候经常吃那里的糕饼,有几样还挺喜欢的。后来多年没吃着了,有点想念。若我们过几日就要回老家,还不知要几年后,才能吃到那里的糕饼,就索性叫绿绮去买几包回来。没想到那里的老板娘是母亲未出阁前的旧婢,说母亲派了心腹信使回京祭拜外祖母,还给我和哥哥来了信,要亲自见我一面,为母亲传些要紧的话。我想着不过是耽搁一小会儿的事,也想知道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嫁给了方闻山?大舅母二舅母她们说她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编造的?于是就跟着她去了那个茶室……”
至于后面等了半天才等到曹淑卿,母女俩还产生了口角等事,就不是她能事先预料到的了。
谢显之听了也明白,这是妹妹心中对母亲曹淑卿还存有一份奢念,盼着她做的那种种错事都只是误会,是承恩侯府与二房等人恶言中伤,其实母亲是有苦衷才没回京奔丧的。兴许妹妹还盼着母亲与方闻山并未完婚,一切都只是承恩侯府的谎言。
然而,事实摆在这里,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兄妹俩心中再痛苦,也只能接受自己的亲生母亲成为了世人口中不知廉耻的不孝妇人。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们也唯有与她划清界限了。
思考
谢慕林在家里等得心焦,终于等到了自家大姐平安无事,只是遇上了亲生母亲曹淑卿,发生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但眼下已经跟随长兄谢显之走在回家路上的消息。
她简直想骂人了!
曹淑卿不是跟着方闻山跑去陕西了吗?连亲娘死了都不回来奔丧的家伙,怎会忽然出现在京城?难不成是承恩侯府那帮姓曹的为了搞臭这个异母的妹妹,在外头乱放假消息?而且曹淑卿回来就回来,又为什么要跟亲生女儿过不去?谢映慧那娇滴滴大小姐的小身板,能跟她起什么冲突?
谢慕林脑子里有一堆问题,却只能等着兄姐回来,才能知道答案,只能赶到前院守着,只求能在谢显之与谢映慧到家的第一时间见到他们。
等她看到走下马车的谢映慧红肿了一边脸,眼圈还红通通的仿佛大哭过一场时,又炸了:“谁打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我不干死他!”
谢映慧还没来得及扑到妹妹身上哭一场撒撒娇,就先被谢慕林吓了一跳:“你这说的什么话呀,别叫人听见!”实在是太粗俗了!
谢慕林没好气地说:“你都被人打成这样了,我还要装啥淑女吗?!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替你打回去!”
谢映慧心下一暖,扭捏笑道:“不用了,这是我母亲打的,不过我也骂回去了,骂得还挺爽……”
她话没说完,谢慕林又愤怒了:“她打你干什么?!她还有脸打你?!她这样也配做你的亲娘?”
最后还是谢显之出面打了圆场:“我们到大妹妹屋里说话吧,她脸上的伤总要上点药,不然还不知要肿几天呢。此外,绿绮也受伤了,如今还昏迷不醒,是不是该请个大夫来瞧瞧?”
谢慕林这才知道还有绿绮这回事,得知是被打晕的,她的脸又黑了。
大晚上的也不方便请什么大夫,不过蔡老田家的粗通一点跌打损伤的知识,蒋婆子长年照顾挑剔又身体不好的谢老太太,也懂理一些药理,有她俩替绿绮检查,确认了后者只是被打晕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上点治皮外伤的药,放她睡到自然醒过来就行了。谢慕林叫了个细心的婆子守在绿绮床边,随时照应,便拉着兄姐跑谢映慧房间去了。
谢映慧已经由蒋婆子亲自帮忙上好了药,用的是谢慕林之前特地从湖阴老家带过来预防路上要用的外伤专用药,杜家医馆出品,质量上乘,效果显著,因此此时脸上没那么疼了,但有些凉滋滋的,在这种天气里说不上很好受,便吩咐丫头们给自己弄了个手炉来抱在怀里取暖。
谢慕林看着她这样,心里更不好受,便转去问谢显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谢映慧与谢显之便相互补充着,把整件事的经过告诉了谢慕林。
谢慕林听得双眼冒火:“这脸皮够厚的!你们这个娘到底在想什么呀?!她跟方闻山就算有青梅竹马的情份,也过去十几年了。他们各自嫁娶,生儿育女,中间也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去年……不,前年年底方才重逢。这么久没见了,他们分开的时间甚至比他们认识的时间都长,你们这个娘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认为对方待她依旧是一心一意,不会有丝毫改变呢?!
“方闻山也没有为她守身,而是另外娶妻生子了吧?就算中途老婆死了,也没耽误他再娶一房,同时还纳了妾,生了一堆孩子!这种连对感情起码的忠诚都做不到的男人,她犯得着连亲生女儿的终身幸福都牺牲掉吗?!若她是为了曹家牺牲你们兄妹,那还可以理解。可为了方闻山?她脑子没进水吧?!”
她骂得如此不客气,谢显之都听得呆了。谢映慧起初也有些发呆,但想起自己也不是没有骂过母亲难听的话,反倒还忍不住笑起来:“我也觉得母亲很过分,已经决定不认她了。反正她为了那个姓方的姘头,也不管我和哥哥的死活,我们还认她做什么?!”
谢显之忙道:“大妹妹,说话斯文些,别说那种粗俗的字眼。”接着又道,“我是这会子才听全了整件事,母亲并没有说要拿大妹妹威胁父亲吧?这是大妹妹自己的猜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