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17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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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显之震惊地看着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二妹妹的意思是……”

谢慕林道:“这一回我们兄妹几个能在曹家人手下顺利脱身,都是多亏了永宁长公主与马家兄妹的帮助。虽然大姐跟马小姐是好友,但我觉得,我们也不该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但我们手头能有多少银钱,可以买得起能入长公主眼的谢礼?而且真把这份重礼送出去,马家人又会不会觉得我们与他们生分了?所以,还不如把我们家要处理掉的产业便宜一点点卖给他们。

“一来,公平买卖,马家没占便宜,便是外头的人知道了,也没处说闲话去;二来,那些产业我们自家人心里清楚,不可能差到哪里去,之所以入不了承恩侯府的眼,不过是他们不懂经营罢了,只要永宁长公主寻个懂行的人去接手,用不了两年便又是日进斗金的好产业了,这难道不是我们兄妹对长公主的谢意?我们自家没人手经营的产业,卖给交好的马家,难道不比随便寻个陌生商人卖出去,更有意义吗?借着利益与马家保持长期的友好关系,可比仅仅凭借大姐与马小姐的友情牢靠得多。”

谢显之沉吟:“二妹妹这话……倒也有理。就算不把部分产业卖给马家,我们家如今这样……也不好在京城铺开大摊子了。这回是托了长公主的福,承恩侯府才愿意让利罢了。若他们家心中不甘,过后设法寻那些产业的麻烦,反倒连累了家里的掌柜伙计们……只是哪些产业该留,哪些产业该卖,我们还得好生商量才是。要问一问毛掌柜的意见,最好还得往湖阴老家送信,请太太与宗房、二房的长辈们帮着参详一二。”

若不是北平离得太远,他还想问过父亲谢璞呢。他从来没处理过这么大的事,心里着实没什么底。

谢慕林赞同他的意见,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归还的产业里若是有京城周边的田庄,最好是保留一个,不用太大,只需要种些粮食菜蔬就行,平日里可以供给桂园使用,能省些花费。将来家里有人进京赶考时,还能保证食物安全。再者,如果有离城门或者码头近点儿的铺子什么的,要带后院有空房的那种,最好也保留一个。我们家的掌柜、伙计们来往各地,总是需要有地方落脚和存放货物的。城里有罗廊巷的铺子,城外也该有个据点。就是爹爹回京述职,也需要有个不为人知的住处,以防万一。”

谢显之连连点头:“二妹妹这话有理。回头跟毛掌柜见面时,我就拿这话跟他商量。”

他现在倒有些惋惜,京中只有一位毛掌柜可以帮着出主意了。原本回京过年的金掌柜,还有刚刚救回来的几位老掌柜、老伙计们,都在数日前坐着他们兄妹订好的船,返回了湖阴。刚刚脱身的几位老人,都不想在京中久留。他们沿途经过苏州、松江等地,还要去寻访谢家从前产业里用过的旧人,若有人愿意一同走的,也要捎带上呢。

他们兄妹因谢映慧受伤之故,推迟了回乡的行程,又不能叫人家船行继续傻等下去,所以就把订好的船先让给掌柜们了。等谢映慧伤势好转,他们再去船行订船也不迟。

当时他们觉得这样的安排足够周到,如今却有些抓瞎了。倘若那几位老掌柜们尚在,他们兄妹又何需为了那些产业而烦恼呢?

金山

天黑后,毛掌柜接到消息过来了。

这时候,谢显之也收到了马二公子派人送来的产业清单,知道承恩侯府归还的都是哪些产业了。

果然没什么大铺子、大田庄,有两个中等大小的庄子,是在京城以外的;一个京郊的小庄子,不过二三百亩地大小,原是专门用来种菜种花,供应谢家日常食用的;另外有几家铺子和作坊,不是远离京城,就是规模不大,只是因为过去的营利都很不错,账目非常好看,所以当初才被平南伯府看中了而已。

不过如今光看清单,就知道这些铺子、作坊里不剩什么值钱的货物,也没留几个能用的人了,除了曹家人认为不用心的伙计、掌柜们以外,那些能干的工匠、绣娘、织娘们,几乎都叫曹家人扣下了,只不知道是平南伯府干的,还是承恩侯府做了手脚。

谢显之与谢慕林都早有心理准备,虽然心里觉得不喜,却也不至于太失望。唯一的想法,大概就是京城一带的产业不多,他们只需要卖掉一小部分,剩下的估计那些刚刚脱离曹家势力的掌柜、伙计们还愿意去打理吧?

毛掌柜看着清单,倒是非常欢喜:“这一处铺子极好的,别看不大,其实跟那地方的其他商铺做生意已经做了几十年了,老太爷花高价从一位有心去投靠做官的儿子做老太爷的老朋友手里买下来,一应供货、销货的路子都是现成的,靠着招牌还能得到那位老朋友的儿子在官场上的照应。有一位黄掌柜曾经在这铺子里做过十多年,后来才调去别处的。有他在,有铺子的招牌在,只需要三两年光景,铺子便又能兴旺起来了!

“这一处作坊也极好,那一带出的棉纱都是上等货色,还出产一种独有的染料,染出来的细棉布向来供不应求,比上等丝缎都贵!我们家如今也有擅长经营织布作坊的人手,连织机都不缺,随时都可以把作坊重新开起来!大少爷与二姑娘也不必为走了的织娘难过,松江一带想要找织娘还不容易么?”

光是这两处产业,毛掌柜就敢断定,曹家人——无论是平南伯府的还是承恩侯府的——统统都是外行人!居然能把两座金山当成了土山,还到谢家人手里了?瞧瞧他们扣下的都是些什么?绸缎细布、织娘绣娘……这些东西在江南很稀罕么?!

最重要的是……松江前些年才出了能织出更多、更好的布的新织机,谢家几个作坊却因为原本的织机还新,所以没有大规模撤换,落到曹家人手里后,外行人哪里知道这织机有什么决窃?如今曹家人扣下了织机,只归还了作坊,谢家只需要找族人帮忙,把新式织机置办齐全,便能织出更多、更好的布来。而曹家连修理织机的匠人都当成是吃白饭的闲人一并扫地出门了,简直就是嫌银子扎手哪!

毛掌柜把个中道理给谢显之和谢慕林说明白了,兄妹俩对视一眼,如何不知道自家其实占了大便宜?

谢显之犹豫了一下,对毛掌柜道:“不瞒您说,刚刚知道承恩侯府松了口,愿意逼平南伯府交还部分谢家旧产业之后,我们兄妹俩就商量过了。家里好不容易找回了一批老掌柜、老伙计们,大家都对京城犯了怵,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谋生了,不是回湖阴老家,就是打算北上,因此,这些还回来的产业……怕是我们自个儿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打理。再者……也是担心承恩侯府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了到嘴的肥肉,过后会趁着长公主不留心,再算计我们。因此,我们打算卖掉一部分京城的产业……”

不等他说完,毛掌柜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大少爷的话,我听明白了。不瞒你说,就算大少爷不提这事儿,我也会劝大少爷和姑娘们,稍稍放弃几处产业的。京城的几处铺子,再小也是在繁华的街道上,价值不菲,稍加经营就能日进斗金。承恩侯府只怕是不愿意放手的,却又怕出手太过小气,会惹得长公主不满,因此才把这几处略小些的铺子添了进去。

“但京城是什么地方?咱们家老爷在北平做官,在京中还有有权有势的仇家,跟没根没基也差不了多少了。就算勉强留下了这几处铺子,也讨不了好。哪怕只是租出去收租金呢,也免不了会被人找麻烦,不是曹家也会有别家眼红。最好还是折价卖出去,那大少爷与姑娘们既得了银子,也省得操心,大家都便宜。”

他只建议谢显之,留下一处三山门外码头边上前店后货栈的铺面,作为他们商号掌柜、伙计们在京中的落脚之地,还有那处距离城门只有不到三十里地的小庄子,专供桂园日常使用的菜蔬鲜花,能省下不少花费,还能让他们留京的伙计们跟着沾点光。至于其他的,但凡是京城范围内的店铺,全都可以卖出去,只是京城以外的作坊、铺面,最好还是保留下来。而那两处稍大些的田庄,种的其实是棉花而非粮食,倒是他们家作坊必不可少的原材料,因此也不能放手。

谢显之与谢慕林对望一眼,彼此都有些惊喜。

谢显之笑着对毛掌柜说:“您的话正说到我们心里去了。我与二妹妹原本也是商量着,要留下一处小庄供给桂园蔬菜花果,还要留一处城外的店面作为掌柜们在京中落脚之用,与罗廊巷的铺子正好呼应。”

毛掌柜合掌笑道:“可见大少爷与二姑娘都不愧是老爷的血脉,这份聪明能干,是刻在骨子里的。”

谢慕林问他:“不知道毛掌柜现在可忙?能不能帮着我们处理一下那些铺子?其实我们心里是想着,这回多亏了永宁长公主帮忙,我们才能要回这些产业,如果马家对那些铺子感兴趣,干脆我们就便宜点卖给他们了。两家这么熟,开个友情价也没关系呀!”

毛掌柜惊喜地看着她,拍了拍大腿:“妙呀!如此我们这些留在京城的人,也不必担心身后没有靠山,老爷又离得太远了。长公主啊,那可不是一般的贵人!平日里便是花上几万两银子,也未必能攀得上。如今若是靠着几间铺子,就能讨得她老人家欢心,愿意替我们撑个腰,那我们便是白送,也是赚的呀!”

可见毛掌柜也跟他们兄妹想到一处去了,而且比他们更激进呢,竟是觉得白送铺子更好?

谢慕林看向谢显之,兄妹俩不由得哑然失笑。

生辰礼

毛掌柜在小宅里将就着过了一夜,就几乎欢喜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也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还得奉了小主人们的命令,去接收那些曹家归还回来的产业,并做好处置工作呢。就算要卖给马家人,那也是他出面去跟马家的管事们接触,没有劳动小主人们的道理。还有一些老伙计们至今滞留在京,他们中是否有人愿意到那些京外的产业去做事,又有谁是要留京打理那处小田庄和小铺面的,大家也还需要商量呢。他一个人,要做这么多事,显然要忙碌一段时日了,但他忙得开心,也迫不及待要给北平的东家和其他伙伴们去信告知喜讯了!

他只对大少爷和二姑娘不是决定将产业白送长公主家而是便宜售卖,有些不大理解。不过二姑娘说,大小姐跟长公主的闺女是极要好的朋友,白送产业不大合适,他就听着吧。小主人们能在老爷、太太都不在的时候,把一部分谢家产业要回来,就是极大的功劳了。他们既然觉得这么做比较好,他一个只知道做生意不懂贵人规矩的掌柜,又何必多嘴呢?

谢慕林与谢显之送走了毛掌柜,兄妹俩坐下来谈话时,却又是另一个说法。

谢慕林小声对谢显之道:“为了预防万一,大哥你一会儿见了马二公子,别直接说卖产业给他们家的话,只道我们家不会留太多人在京中,怕是没有足够的人手打理那么多铺子,又怕曹家事后会来找麻烦,不想总是麻烦长公主殿下,所以打算处理掉大部分京中的铺面。如果马二公子有心要公平买卖,肯定会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他是想白要,那也会有人来找你暗示。我们先等他家的反应,再决定接下来是白送还是折价卖出。”

谢显之犹豫:“我看马二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倘若他真的想我们白送,那就是往日我错看他了!”

谢慕林打断了他的话:“长公主一家只是看在马小姐与大姐交好的份上,才帮我们这么多忙的。他们也冒着得罪皇后、太子与承恩侯府的危险呢,这难道是应当应份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吃亏,否则下回我们家再有难处时,长公主还愿意出手吗?这与人品无关,只是利益考量而已。我们家跟长公主一家的交情,还没到不考虑利益的份上呢!”

谢显之若有所思:“二妹妹说得对……是我太着相了。哪怕只当是送一份谢礼给长公主,几间京城的铺子也不算什么。若他家想白要,我不拿马二公子当挚友了,却也该客客气气地敬着呢。”从前母亲曹淑卿每年送皇亲国戚们的礼物,又何止能买几间小铺子呢?他真是昏了头,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要回了一批产业,竟然就小气起来。眼下谢家商号的生意整体北迁,他们家哪里是缺铺子和银子?相比之下,长公主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

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了感谢马玉蓉小姐的鼎力相助,他就不该斤斤计较。

谢显之想通了,吃过早饭,便告别了二妹妹,往报恩寺去了。

谢慕林则留在小宅里整理房间。谢映慧的屋子七八日没住人,需得好生打扫一番,再添两瓶折枝鲜花点缀一二。

只是谢慕林站在谢映慧房间的门口,听着隔壁房间谢映容时不时发出来的种种噪音,越发觉得自家兄妹几个该早日搬回珍珠桥的大宅去了。这小宅地方太小,姐妹三个在后院挤在一处,谁也避不开谁。她还能忍得谢映容的聒噪,谢映慧能是这样好脾气的人吗?没得成天吵闹不休,伤者没法好生休息,其余人也别想能有清静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