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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与萧夫人有同感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数人还是会顺着太后与永宁长公主的口风,给未来太子妃的妹妹一点面子,夸薛四姑娘是个纯孝善良的好姑娘的。薛家人也没有去反驳萧家什么,他家女眷遇到了萧夫人与萧小姐,似乎还有些讪讪的意思,说话都少上几分底气,叫人好奇薛家为何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管外头有什么闲言碎语,反正后来大家就没听说过薛四姑娘的其他传闻了,因为她回到了自己家中,闭门抄经,连薛家其他人都不敢去打扰她对太后娘娘的孝心。
左思云小姐也同样没有了消息,因为她同样也要闭门抄经。
为了抄经的缘故,这两位刚刚结成闺中蜜友的千金小姐,似乎就此中断了往来。左家再也没派人去给薛四姑娘送信,薛四姑娘也没再派人去左家问候左小姐了。
谢慕林把这些消息告诉了谢映容,冷笑着对她说:“瞧吧,这就是你所说的善良正派的薛四姑娘。我真好奇,她帮你绑架囚禁了左思云,赶走了茶摊旁小宅的原主人,在太后面前装作孝顺姑娘讨好太后,跟左思云扮作好友又再踩着左思云给自己搏美名……她做了这么多心术不正的事,在你眼里她还是个善良和气、怜弱惜微的好姑娘,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谢映容不去理会谢慕林的冷嘲热讽,薛四姑娘上辈子能对一无所有的她伸出援手,不止一次救了她,怎么就不是个怜弱惜微的好姑娘了?但好姑娘也可以为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去使点心计的,又没有真正伤害到谁,左思云碍了别人的事,还能怪别人算计她吗?!
谢映容只关注谢慕林告诉她的话里,那几条令她心生不安的信息。
她明明将萧夫人与萧小姐的喜好告诉了薛四姑娘,这都是上辈子薛四姑娘和其身边的人跟她透露过、抱怨过的,绝对不会有错,怎的薛四姑娘还没能讨得她们欢心呢?得不到她们的认可,薛四姑娘又如何能顺利嫁给萧琮?!
还有,薛四姑娘跟三皇子在报恩寺中谈话谈了这么久,又是什么意思?传闻中他们相谈甚欢,该不会薛四姑娘是看上了三皇子吧?!可三皇子……他的王妃是萧家小姐呀!他若没娶到这位嫡亲的表妹,萧家还能全力助他夺嫡么?而薛四姑娘倘若是给三皇子做了妾,那也太委屈了吧?!萧夫人与萧小姐对她不喜,莫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明明有萧琮这么一个好对象在那里伫着,薛四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笔迹
谢映容想不明白薛四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又没法出门去见薛四姑娘本人,只得期期艾艾地看着谢慕林,试探地问:“二姐姐,我能不能……能不能跟薛四姑娘通信?”
谢慕林冷笑:“怎么着?你还想要通过写信的方式去打听人家的想法?那也得人家真把你当成是好朋友才行吧?况且这种事也不是随便就能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她难道不怕你把信泄露出去了,会坏了她的事吗?你就消停些吧!”
谢映容却坚持:“二姐姐,你不懂!我跟薛四姑娘之间的交情大着呢!就算我们只见过几面,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是绝不会不认我这个好朋友的!”不管运气如何,薛四姑娘确实是凭着她面授机宜,方才讨得了太后欢心的,必然会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贵人们的情报,怎么可能真的翻脸不认人呢?报恩寺里那一回,是因为薛四姑娘被左思云破坏了计划,一时间有些恼了,现在事事顺利,肯定会想起她的好处来!
上辈子江家在皇后与太子、曹家出事后,为了自救,可是费了大功夫去打听京中权贵王公的喜好、忌讳,预备着要送礼求情什么的,只是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抄家入了狱。那些情报,谢映容记了不少在脑子里,哪怕不是全部,也足够她用了。薛四姑娘只需要稍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她说出来的绝不是谎言。若是跟她疏远了,薛四姑娘上哪儿探听那些消息去?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心里腻歪得不行,想了想,索性叫香桃去取了薛四姑娘写的那封撇清信来,给谢映容看:“你瞧吧,这是薛四姑娘的亲笔信,上面可从头到尾都没提你是她的朋友,反而能撇多清就撇多清。我不管你是给了她什么好处,反正她现在已经得了利,不需要你了。你还是趁早清醒过来,别再迷之自信,给自己找麻烦,也给谢家找麻烦了!你以为我们家现在很闲吗?!”
谢映容读了信,却面露得意之色:“二姐姐,你就别想着挑拨离间了。真当我没见过薛四姑娘的笔迹么?这压根儿就不是她写的!”
谢慕林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拿回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你确定这不是她的笔迹?这么说……她给我写个信,还要找丫头代笔吗?!”
谢映容想了想:“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她身边的丫头都识文断字,能写会算,论礼仪教养,都比别家丫头强出百倍去,即使有哪个替她代笔,写封应酬的信,也很正常。只是这回找的代笔丫头,笔迹一点儿都不象是她的,这就太粗心了。这信是写给二姐姐你这种陌生人的还好,倘若是熟人、亲友什么的,叫人认出来那不是薛四姑娘的亲笔,岂不是得罪了人?”
谢慕林不以为然地道:“拉倒吧,我可不觉得她身边的丫头这么有教养。”蜜蜡跟薛四姑娘的丫头相处了大半天,据她说,薛家的丫头跟谢家的丫头相比,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反而爱嚼舌、势利眼,一点儿都不象是高门大户里受过精心调|教的仆从,倒是带着满满的商家气息。薛四姑娘身边的人,算账是好手,又或是见多识广,都是有可能的,礼仪教养什么的,就算了吧。
谢慕林再问谢映容:“你确定你没有弄错?你几时见过薛四姑娘的笔迹了?你跟她相处的时间也就是半日,不是一直在说话吗?她还需要写字给你看?”
谢映容顿了一顿,不敢说自己是上辈子见过,只能硬着脖子道:“我当然见过了!她就在我面前写字来着,写得可快了,绝对不是故意仿了哪家的字体,就是她平日里写字的笔迹。二姐姐,这种事有什么好问的?你这是心里不舒服,嫌人家不是亲笔给你写信么?可那是太师府的千金,娇贵些也没什么,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还能跟薛家争这口气?!”
谢慕林翻了个白眼:“薛四姑娘也就是个举人之女,就算是太子妃薛大姑娘,她老子也不是当朝太师,你觉得我们谢家是何等人家?不能跟薛家计较这个礼仪吗?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觉得我们家还是爹爹出事那时候,爹爹如今头上戴着的三品官帽全是假的?!”
谢映容闭了嘴,但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在她看来,一个随时可能丢掉的官职,又算得哪门子的高官显宦?薛家只是运气不好,倒霉跟太子扯上了关系,但眼下太子还没倒呢!等到薛四姑娘嫁进柱国将军府,她便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了,哪一点儿不比风雨飘摇只能看燕王脸色的谢家强?
谢慕林见她执迷不悟,也懒得跟她多说,只是看着那封薛四姑娘写来的信,心里忍不住别扭,索性把信抛到一边,置之不理,又跟香桃使了个眼色,转而跟谢映容说起了正事:“一会儿牙婆就过来了。蜜蜡当初就是从这个牙婆手里卖到我们家的。如今她犯了错,我和大哥大姐商量过,都觉得不能再留她在家里了。只是她还算老实,仅仅是跟错了主子,又自以为忠心,犯了糊涂罢了,却罪不致死,所以我们决定只打她十板子,将她交回到牙婆手里,要回买她的银子,也就算了。你跟她主仆一场,她如今要走了,你要不要再见她一面?”
谢映容怔了怔。蜜蜡?她都有好些天没想起这个丫头来了。这次被抓回来,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自己,哪里还顾得上蜜蜡?左不过是狠狠打一顿。家中兄姐都是面皮薄的半大孩子,绝不会闹出人命来的。如今他们竟然打算把人直接撵了?那以后她身边岂不是没了人侍候?!
不过谢映容转念一想,又觉得蜜蜡忠心不够,被吓唬两句,就将她的事都说出来了。虽然她本来就防着蜜蜡几分,没叫后者知道真正机密之事,可心里还是有一种被出卖被背叛的感觉。横竖她总还会有别的丫头可使唤,蜜蜡这么个又蠢又胆小还不够忠心的……走了就走了吧。
于是谢映容就说:“哥哥姐姐们撵了蜜蜡也好。这丫头竟是一点儿做丫头的规矩都不懂,平日里要我费心神去教导规矩,也就罢了,我带她出门做客,她竟是什么都跟你们说了。这般嘴上没把门的丫头,我可不敢留。你们要撵,就趁早把她撵了吧,不必叫她来见我了。”
谢慕林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确定吗?她好歹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她被送回牙婆那里,将来未必有好日子过。你若是念着主仆的情份,给她几两银子防身也好吧?没有钱,好歹也该给她赔个不是,为你食了言,没有护住她而道歉。”
谢映容冷笑道:“二姐姐怎么说起糊涂话来?她是我的丫头,本就该为我出生入死的。她若愿意死忠于我,我自然要护着她。可她出卖了我,又哪里来的底气叫我赔不是?银子没有,就算有也不给她,叫她早些滚吧,省得我看了生气!”
警告
谢慕林迈出谢映容的屋子,看着跪在院子中央泪流满面的蜜蜡,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谢映容好歹会做点表面功夫,跟即将离开的蜜蜡说几句好话,就算没有半点银钱上的好处,至少能哭几声,表示一下依依不舍的情谊。谢映容平时也没少装哭诉情,这种事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的。
没想到,谢映容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肯做了,竟是比兄姐们更恨不得把蜜蜡早日打发掉。
她还说什么,如果蜜蜡死忠,她自然会护着——却是骗谁?她被抓回来那么多天了,问过一句蜜蜡的死活么?她整天想的都是程笃、卞家和薛四姑娘,偶尔diss一下左思云,哪里关心过蜜蜡如何了?就算没有丫头侍候,生活上诸多不便,她也不过是跟谢慕林或蒋婆子念叨着,要讨个丫头来做事,压根儿就没点过蜜蜡的名字。如今竟然也好意思说蜜蜡不忠心,所以她不要了?!
谢慕林叹息着对蜜蜡说:“你这丫头有些蠢,却也不是个坏人,错就错在认错了主子,非要跟着她一条道走到黑。以后就放聪明些吧。想做个忠心的丫头,不是坏事,但你也得认清楚自己效忠的对象是否值得你的忠心。总不能流血又流泪,千辛万苦奔波一场,到头来却连个忠名都没落下,一句好话都没有吧?那你又图什么呢?”
蜜蜡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真的非常心寒,原以为三姑娘还能记得她一点儿好的,没想到在三姑娘心目中,她是个不忠的奴婢。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把知道的关于三姑娘的事,全都告诉了大少爷和二姑娘,三姑娘才恼了。可是……若她什么都不说,不但会挨板子,也有可能会被主家卖给人伢子,送到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她听其他下人提过,这种事在大户人家是极常见的。她可不想落得那种下场,当然要自救了!
如果三姑娘真的保得住她,她也乐意替三姑娘保守秘密,可三姑娘压根儿就没管她的死活,也没本事去管呀!她天天在这院里柴房待着,三姑娘每日叫嚷着跟蒋妈妈或是金姨娘要些什么,她都是能听见的。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还想着,等将来挨完了罚,能重新回三姑娘身边去侍候时,一定要好好向三姑娘赔罪,没想到……
眼下恐怕就算大少爷和二姑娘不把她撵出去,三姑娘也不想要她了。
可她真的很委屈呀!
蜜蜡哭得更大声了,连屋里的谢映容都听得分明。她咬着唇,面露懊恼,知道这丫头定是二姐姐谢映真叫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在算计自己。不过蜜蜡马上就要离开谢家了,到了牙婆手里,连身价银子都没免,估计落不得好,将来不可能回到谢家来,也不可能去什么达官贵人家了。因此,这丫头走了就走了吧,她完全没必要费心思去说好话什么的,反正今后也不可能再见了。
谢映容在屋里闷不吭声,谢慕林在屋外看着,知道这个妹妹是连补救措施都懒得做了,便也懒得再给机会。
她对蜜蜡道:“今后做事不要一根筋。忠心于主人,也不是只有言听计从这一种做法。万一主人家要去杀人放火,难道你非得给他递刀子、煽风点火,才叫忠心吗?明知道他的做法会造成恶劣后果,说不定连他自己的前程性命也一并葬送掉,你也要听话行事?及时劝阻、找来能管得住他的人去制止他闯祸,保住他的前程和人生平安无忧,难道就不是忠仆所为?”
蜜蜡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若有所思。
蒋婆子在旁咳了一声,小声对谢慕林说:“二姑娘,牙婆在外头等很久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