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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
正院上房,谢家母子一众人等团团围坐,听谢慕林把昨日到今晨的种种经历都叙述了一遍,期间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光是听,都忍不住要为她捏一把冷汗了。
这还是在谢慕林没有把萧瑞透露的所有秘闻全都说出来的情况下。
不过,谢老太太与谢慕林祖孙俩能有惊地险地避过一场劫难,大家都为她们庆幸,还觉得谢慕林顺水推舟把谢老太太带回谢家角,做法十分聪明呢。
文氏还立刻表示,要打发下人再送些米面肉菜、被褥铺盖、干柴火炭去老宅,省得金山卫的人不够使。
谢显之与谢谨之也觉得,有必要亲自走一趟老宅,拜见那位指挥使大人。能不能见到人无所谓,但主人家的态度要摆出来才行,对于伤者,也要表达一番慰问。
谢徽之则很想去跟萧瑞搭个话。两人曾经都是京城里官宦人家的纨绔公子哥儿,只是来往很少罢了。但他们既然先有大理寺遇见的缘份,如今在外地重逢,怎么也要把这份交情给续上才好。谢徽之觉得,若能交好萧瑞,说不定还能多打听些京城方面的消息。萧瑞再怎么不受家人重视,好歹也是柱国将军府的少爷,头上有一位贵妃娘娘和皇子在呢,消息总比旁人灵通些。谢家人如今生活在湖阴老家,想要知道京中变化,也不能事事都指望谢映慧一个闺阁少女传信过来。
等到大事说完,文氏打算讨论孩子们如何在谢老太太院里轮班侍疾的问题时,宛琴非常有眼色地以“老太太素来不喜我们母子三人”为由,先行告退了。
等他们母子三人一走,谢慕林就把丫头婆子都摒退了,然后才跟母亲文氏与三位年纪较大的兄弟提起了萧瑞透露的“秘闻”。
她道:“萧二公子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二祖母一声,让她老人家有个防备。我们家最好也该给京中送信,让毛掌柜他们想法子打听一下,是否真有这种传言?还有大姐姐那里,也要提醒一句。大姐姐与永宁长公主府交好,若能跟马家的人稍稍透露几句,说宋家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有本事,传言太过夸大,那就更好不过了。”
文氏听得面色发白:“是应该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可恶?!宋家如今只剩下二老太太一人,他们还不肯放过!”
谢显之皱眉道:“萧瑞会不会是胡说的?二妹妹也说他曾经撒过谎,说的话未必可信。倘若这都是他信口开河,我们贸然告诉二老太太,岂不是让她老人家白担忧了?不如先打发人在京中探听,等查明确有其事,再禀报二老太太也不迟。”
谢谨之道:“这倒没什么。一家子骨肉至亲,就算最后证实是萧二胡言乱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歹我们也是担心二祖母被人算计了,才会开口。有这份心意在,二祖母就不会嫌我们多事。况且,即使不是有人在故意编造关于宋家曾外祖父门生故旧的流言,欲对他们不利,萧二能说出这番话来,至少也能证明,有人因为父亲平安脱难一事,盯上了曾与宋家交好的从龙功臣。我们提醒长辈一句也是好的。”
谢显之想想也对,便道:“通政使焦银台曾给了我竹山书院的荐书,使我得以顺利脱离平南伯府,与家人团聚。他待我有恩在先,我给他写封信,说明已在书院安顿下来,拜得大儒为师,再顺道提一句传言,想必也不算太过唐突。”
谢谨之笑着点头:“大哥说得是。”
文氏不放心地问女儿:“林家那边……这回应该会收手了吧?不会再打咱们家的主意了吧?”
谢慕林道:“金山卫这回抓了不少劫匪,不管最后能不能审出罪魁祸首,聪明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什么了,好歹要避过这阵子风头再说。其实林曹两家针锋相对,做戏做得太明显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那些劫官粮的案子背后是谁在捣鬼。皇上应该会敲打某些人一番的,我们也可以暂时安下心来。”
文氏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老太太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让她回老宅去了。那里实在太过僻静,真遇到什么事,连个能帮手的都找不着。你也是,就在家里待着吧,没事儿不要出谢家角。”说罢又转向儿子们,“显之、谨之出门也要小心,多带几个人。书院近日停了课,你们就尽量留在家里温习吧。徽之也不要总到县城里去玩耍了。就算流民一事只是子虚乌有,河里的水位一天一天上涨,也是让人担心的事儿。你们不可大意。”
谢慕林兄妹几个只得齐齐起身低头应是。其中,就数谢徽之与谢慕林最诅丧了。谢慕林还能绷得住表情不变,谢徽之已是忍不住长吁短叹了。
接着,文氏便带着一双儿女前往二房,面见宋氏,报告谢慕林听来的传闻。
宋氏听完谢慕林的叙述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良久无言,显得心中并非真的那么平静无波。
谢梅珺正好也在,没有母亲沉得住气,先忍不住骂了:“那林家真真是阴险狡诈的坏心肠!他家要与曹家相争,自个儿争去就好了。我们谢家碍着他们什么了?竟然要将我们拖下水。一个招呼不打,就要取我们家孩子的性命去。若说真有仇,也就罢了,他们想的竟然是要拉拢我们?真真是荒唐可笑!还未交好,就先结了仇,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盘算。有这样的外家拖后腿,二皇子还想去夺什么嫡呀?!”
宋氏瞥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谢梅珺已稍稍弱气了些:“母亲,不是我乱说宫中大事,而是林家行事太过荒唐了。这回是侄女儿走运,恰好遇上了金山卫奉命前来剿匪,他们那指挥使是个能干的,早早发现了贼人的行迹,这才没落入贼人的圈套中去,否则,她一个纤弱少女,再添三婶娘一个病弱的老太太,遇到那起子穷凶极恶的匪徒,还能有命在么?我想想都觉得害怕。湖阴县几时出过这样的杀人恶事?还不都是林家闹出来的?!”
之前两桩所谓的流民劫官粮大案,最开始就是林家要拉杭州将军下马,才捣鼓出来的。当然,曹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用同样的法子反将林家一军。但林家没有及时收手,反而继续作案,就实在是太蠢了,好象觉得朝廷上下个个都是傻子,看不出来这几桩案子是怎么回事一样。他们这样做,把皇帝当成什么了?把朝廷重臣又当成是什么?
谢梅珺真想不出,林家若是没有聪明人,为何还要趟夺嫡这摊浑水?
宋氏不置可否,淡淡地对谢慕林道:“好孩子,你有心了。我之前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远在湖阴,少过问京中消息,说不定还真会被人算计了。不过既然那林家先惊动了焦银台,那想必不会有大碍的。焦大人久经世事,自会知道该怎么做。回头我写信问候他一声,把这事儿稍稍提一提,也就是了。”
善后
文氏与谢慕林、谢谨之听见宋氏这话,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谢慕林想想也是,林家都招惹上焦闻英了,那可是堂堂通政使,皇帝的心腹重臣,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任人欺负的纯洁小白兔。若二皇子只是散发一下王八之气,显摆显摆天皇贵胄的身份,也就罢了,林家的人敢对焦闻英的故旧家人下手,真当他是个佛爷吗?!
林昭仪与二皇子受皇帝宠爱,焦闻英可能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可林家前有河工银子贪腐案,后有流民劫官粮案,头上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简直就是个靶子。真有心,还怕治不了他们?!
谢慕林心中微微一动,便对宋氏说:“这事儿说来是那位萧二公子提醒我们的,是不是也要向焦大人提一句?”
宋氏看着她,微微一笑。
谢梅珺忍不住道:“萧家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好心,他背后也有一位后宫娘娘,一位得皇上宠爱的皇子,萧家人还不知是什么打算呢,提他们做什么?真姐儿,救你们祖孙的是金山卫的官兵,萧家孩子不过是其中一员,你也不必太过感激他,还在焦爷爷面前替他说好话。”
宋氏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你呀,说话之前,就不能先过过脑子?我看真姐儿一个孩子,都比你有成算得多。你道她真是想在焦银台面前为萧家二子说好话么?不过是提醒一句,萧家在这件事里头,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罢了。”
天知道萧家是不是也想要借机向从龙功臣集团里的文臣示好呢?本来他们就是从龙功臣的一员,与焦闻英、宋祭酒都有共事的情谊,只是文武有别,外戚与清流更是互不来往,称不上什么交情罢了。然而时移世易,谁也说不准,萧明德的想法如今是否有了改变。
谢梅珺恍然大悟,笑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真叫人头疼。我清静日子过得久了,实在是不耐烦与人斗心眼子。”她赞赏地看了谢慕林一眼,“真姐儿倒是个好料子,只是也不必在这种事上太费心神,省得心眼耍多了,就移了性情。”
谢慕林干笑了两声,道:“姑姑,我原也不耐烦操这些心的,可别人都要算计上我们了,若我还不谨慎些,岂不是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这倒也是。”谢梅珺看着文氏感叹,“你们在京里,虽说日子过得富贵,可未必就比我们在老家过得舒心。嫂子也不容易,你哪里是跟人勾心斗角的料子?怕是在别人手里吃过无数亏了吧?”
文氏只能苦笑了。
谢谨之恭敬地问宋氏:“祖母,孙儿打算与兄长一同去老宅拜见金山卫的指挥使大人,三弟也想同行,说是要见见那位萧二公子,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多打听些京中的新消息。祖母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们么?”
宋氏想了想,叹道:“也没什么话要嘱咐的,你们言谈间谨慎些吧。萧家那位柱国将军……他对皇上的忠心是没说的,只要皇上不发话,他断不会有夺嫡之念。只是他家那位贵妃娘娘与三皇子殿下,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了。”
谢梅珺好奇地看着宋氏:“母亲,难不成那位萧将军还不想让外甥做太子不成?无论是曹家还是林家,哪家的当家人不盼着把有自家血脉的皇子送上储君宝座,日后登临九五呢?”
宋氏只是叹息:“这位萧将军是真正的帝王死忠,为了皇上,任何事都可以牺牲。倘若皇上属意三皇子为储,他自然会竭尽全力为外甥筹谋。但皇上若无此意,他断不会为三皇子提供任何助力。三皇子倘若有不臣之举,萧将军只怕是不会殉私的。当年为了今上的皇位,他不是没有舍弃过自己的血亲。”
在座众人都十分吃惊,谢慕林很好奇,萧将军舍弃的是哪位血亲?但宋氏却不肯再谈。就算谢梅珺再三哀求,她也闭口不言,众人只得作罢。
下午,谢显之带着两个弟弟,坐船去了谢家老宅,拜见金山卫指挥使,并送上慰问品若干。
那位指挥使大人正忙碌着,正巧不在老宅,是他属下的一位指挥同知接见了谢家兄弟三人,对于他们送来的东西十分欣喜,双方交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