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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直接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屋子。
马路遥家的一直站在院子里,把屋里的对话从头听到尾,眉间紧皱,面露忧色。
谢慕林一出来,她就立刻迎了上去:“二姑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老太太若是一直不肯走……”
谢慕林打断了她的话:“她肯不肯是她的事,要不要带她走,是我的事。现在大雨还没下,流民还没来,我们只需要事先做好防范工作就行了。派人去平望镇打听消息,那里南北客商云集,人流量大,消息比湖阴县城要灵通得多。再派人去河道上游地区留意河水状况,一旦瞧着不妙了,立刻赶回来报告!
“船只、食水、衣物、药品、金银,还有挡雨、防寒的物品,这些我们都要事先准备好,能漂浮在水上的木板也囤积一些,船要保持随时可以开出的状态,下人禁止吃酒。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自然再好不过,我们不过是花了些钱,白费了些功夫罢了;一旦出事,无论是水灾还是流民,我们都可以立刻逃离谢家湾!”
马路遥家的听一句点一次头,心里有了主心骨,顿时就安稳下来了。不过她还有一个隐忧:“若是老太太到那时,还是嘴硬不肯走怎么办?倘若姑娘真的丢下她,今后的名声就不能要了!”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不会做这种傻事。真到了那一刻,大不了叫仆妇抱上她走人,她还能挣扎逃脱不成?她想得倒美呢,还以为有这一宅子的下人侍候她,就能万无一失,真真是没经历过真正可怕的灾难,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自己要找死,我也不会叫这一宅子的无辜男女给她陪葬!”
结好
第二日傍晚,大雨一如谢泽山所言,降临湖阴县。
这雨一夜未停,等到第三日午后,雨势才减弱了些,从大雨转变成小雨,然后等到天黑,方才慢慢停下。然而第四日清晨天亮之后,天空中依然乌云密布,可见这雨停了,也不过是老天爷稍稍歇口气,很快又会再度下起大雨来,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谢家老宅经过整修,地下排水管道通通翻新过,又有水泥铺面,因此运作良好,宅内各院落都不曾出现积水现象。后院围墙也经过加固,山上更在谢慕林的命令下,补种过灌木和根系发达的草本植物,没有产生泥石流的危险。雨水通过几条新近粗挖的排水沟,潺潺从山上流下,汇入河中。
然而河水暴涨,也缓缓靠近了河岸线。老宅门前长达一里的河堤,谢慕林都命人用水泥和砖石加固、加高过,但资金、人手、材料、时间都有限,工程量不大,也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重修过的砖石码头在河水暴涨下,依然坚固如初,运作良好。如果还是原本那个破旧的木板码头,只怕早已崩塌了。
为防万一,谢慕林还在自家老宅的后门处,存放了一批物资,并将门外的山间小路提前用水泥铺面,一直铺到可通往后山前湾村的路口为止,还留出排水沟,以防万一。一旦河水继续暴涨,越过堤岸,漫到老宅门前,宅中人不能从前门逃脱的话,后门也还有条路可离开。
多亏她之前捣鼓出了水泥这种东西,在把配方送给十三房进行较大规模的生产后,也在老宅附近留了一个小规模生产的窑口,又因为修老宅的事,剩了一批材料未使,全都堆积在老宅东北院的库房中,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用,否则如今想要用这种廉价的材料在老宅周边进行快速修路作业,完全是做梦。
听说十三房的水泥作坊,最近生产的水泥供不应求,光是族里、谢家角的需求,就应付不过来了。谢谨华已下令作坊工作,准备建造第三个窑口,可如今大雨滂沱,哪里建得起来?就算建起来了,原材料也不足。
谢谨华这回终于开始考虑,作坊里三房派来的监工老贾头提的建议,到外地去寻找水泥原材料资源丰富的地区,另建作坊了。
不过那是日后的长久打算,如今暂时顾不得。为了不浪费资金,他也停下了加建窑口的打算,只命作坊里的工匠加班加点,尽量多地制造出水泥来。等谢家角的需求被满足了,竹山书院那边也要买呢,当然,那也是谢家自个儿的产业,因此可以打个折扣。不过,县城那边,县太爷已经命人递了信过来,很可能也是打算要“借”用或是采买谢家水泥的意思了。谢家有谢璞这位从三品高官在,竹山书院名望又高,估计县太爷不会太过分,选择后面这种做法的可能性更大些。但谢谨华也不认为自己能趁机赚什么钱,估计给个成本价,或者稍稍亏上一点,还是可以的……
连湖阴县令都看到了水泥的好处,别人又怎会看不见?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暂且没有这方面的需求,目前尚未有所动作,但与谢家湾相邻的前湾村,已经有村老带着晚辈前往谢家老宅,想要从谢家三房手里买到一些水泥,用来加固他们村的河堤了。
谢家老宅附近有一个烧水泥的小窑,在附近的人家那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老贾头的长子贾大没有跟着父亲和兄弟一块儿前往十三房的水泥作坊当差,目前还留在谢家老宅做事,近日一直在负责这边的水泥窑口相关事务,顺带做了铺路工程的监工。他出面招待了前湾村来人,不多时便去向谢慕林请示。
他认为,老宅这边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虽然因为时不时就下雨的缘故,水泥路凝固速度放慢了许多,但他们能做的也很有限,除了拿些砖石、木板、草帘子之类的东西,尽量替路面挡一挡风雨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了。而小窑那里,其实还剩一些材料——当初为了修建老宅,谢慕林估算失误,多买了不少物资。
这批东西运去谢家角,作用不大,继续积存又可惜了,卖给前湾村就不错。远亲不如近邻,前湾村离谢家湾够近,将来老宅这边真有什么事,翻山前往前湾村求助,也比驾船去谢家角方便得多。前湾村虽小,也有不少青壮,还有许多渔船,走水路也十分便宜。
谢慕林听完,不由得多看了贾大几眼。这个过去谢家的车夫,还真是有几分才干、见识的。怪不得老贾头不甘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回老家后,就被投置闲散呢。
她想了想,觉得自家暂时没什么需要用水泥的地方了。目前进行的小工程,也就是应付一下河水暴涨,以防万一罢了。真的发生了水灾,她断不可能继续死守在此。就算谢老太太又犯老糊涂,她绑也会把人绑回谢家角去的。
她们祖孙主仆住在这里,平时跟前湾村接触不多,除了请那边的木匠来做过活,就是问铁匠铺买过矿渣。谢老太太虽想过请那边的老太婆过来说说话,但见过一面就再也不提了。双方关系说不上有多好,将来遇事,她们真想向前湾村求助的话,未必能成。趁着如今这个机会,拉近一下两边的关系也好。
谢慕林点了头,贾大立刻便去施行。其实他们卖出去的水泥也不算多,小窑那边估计也就是剩个三吨左右的样子,再掺上砂子和水,能铺的面积也是有限的,更别说要拿去加固河堤了。量再大一些,谢慕林早就把东西送回谢家角去了,还能留到现在?
贾大带着前湾村的人去窑口看了,也实话实说这点水泥用处有限,但没办法,他们这儿又不是什么正经作坊,烧出来的水泥都是自用的,用完就没有了。没有原材料,想要再烧都没法子。贾大会带着谢家懂这门工匠的下人去前湾村帮忙,该怎么做,村长和村老们只管开口,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若是还想要再买更多的水泥,就只能找谢家角那边的水泥作坊了。
前湾村的村老心里明白,这点水泥是不够的,但有总比没有强。谢家角的作坊固然有水泥出售,可如今早已停止往外卖了,要等到他家重新做买卖,天知道要等多久?还不如买下这几千斤的水泥先用着。该如何用,他们村里自有能人帮着参详,怎么也要物尽其用才是。谢家三房能答应卖他们水泥,已经十分难得了,他们没什么可抱怨的。
贾大带着两个男仆,跟前湾村的人走了,预计两天后才会回来。但如果雨势不妙,他们会自行解决,不必老宅这边等他。
同时,派往平望镇的人,也回来报告了一个坏消息。从嘉兴运往京城的粮船遭劫了,有传言说,是流民干的。
传闻
流民?怎么可能?!
谢慕林书房空间里还有一本旧版的全国地图册,上头的地图对于未穿越前的她来说,当然价值平平,但现在,却成了她手里一个重要的宝物。凭着这本地图册,她能足不出户,就弄清楚这大明朝里任何一个大城大县的山川地势。
看着这本地图册中浙江的部分,她很清楚地知道,传闻中有大灾、有流民的湖广与浙南,距离嘉兴还有多远。就算灾区真有流民大批北上,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到达,更别说沿途都没有惊动其他大州大县,就忽然出现在嘉兴到南京之间的水道上。
那可不是什么地广人稀的偏僻地带,而是江南最繁华富庶的地区,沿路多少大城大镇村落,多少官衙驻军,难道人人都成瞎子了吗?!
谢慕林再三追问那刚从平望镇归来的中年男仆:“你确信传言是这么说的吗?真的是流民?”
中年男仆有些犹豫:“传闻如此,但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据说那些劫匪,身上穿得很是破旧,似乎受了不少苦的样子。”
谢慕林问:“是觉得他们穿的衣服象是受了很多苦的样子,还是他们长得象是受了很多苦的样子?”这两者区别还是很大的。
然而中年男仆说不清楚:“小的也没见过那些人,只是在平望镇的茶馆里听人说的。那人有个熟识的朋友就在当时遭运劫的粮船上做船工,差点儿丢了性命,是慌乱中带伤跳下河水,方才逃出生天的。只是那粮船运的是官粮,差事办砸了,船上一半的人被劫匪所杀,死了也是白死,剩下一半逃得了性命,却也丢了差事。那船工没办法,只好跑到平望镇投靠朋友,才借到银子看大夫治伤。他朋友替他不平,没少在茶馆里抱怨,许多细节都说得清楚,但他不提的那些,旁人也不可能知情。况且,他说的有几分是真,有几分夸大,小的也难以辨别。”
谢慕林明白他的难处,也不再追问了,只是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真是流民,想要劫官家的粮船,也犯不着跑到嘉兴与京城之间的繁华地区作案吧?就算抢到了粮食,他难道还能运送回家乡吗?”
中年男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对:“要不……小的再回平望镇上,打听得清楚些?不过是花些银子,找那逃生的船工问了便是。”
谢慕林点点头,又对一旁的马路遥家的道:“回头你支给他十两银子,先用着吧,不够再说。”
马路遥家的应了,又顿了一顿:“二姑娘,若真是流民劫了官粮,出事的地方,离我们是不是太近了?”
谢慕林被她一提醒,忙问中年男仆:“粮船具体是在哪里被劫的?”
中年男仆回答:“是在洪庙一带,离嘉兴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