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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林陷入了沉思,谢显之则皱着眉头道:“大妹妹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老太太不提,就连蒋妈妈都不知内情。恐怕世上也只有老太太和三妹妹两人,才知道三妹妹到底说了些什么,才把老太太吓成如今这副模样了。但欺骗老太太就是错的,如果三妹妹还害得蒋妈妈受伤,那更是错上加错!我们身为长兄长姐,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妹妹错下去!虽然我们不在她身边,但只要老太太知道了实情,必定能好生管教她一番。”
谢谨之便提议:“打发个人回金陵城问问是怎么回事吧?虽然眼下家里只有三妹妹与蒋妈妈知道老太太住在哪里,但蒋妈妈只是受了伤,迟早会醒过来的。她一醒,家里人就能知道老太太的下落,到时候把实情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吧。说起来,当初我们会答应三妹妹的请求,暂时不告知老太太真相,固然有受三妹妹哄骗的原因,但自身也不是全无错处。趁这个机会,亡羊补牢一番,也省得日后老太太知道了生我们的气。”
兄妹几个都同意了,立刻一起商量着写了信,又告知了文氏。文氏吓了一跳,看过他们写的信后,没作更改,便派了随行下人中一个机灵的健仆,带着信赶回金陵城去。
平望
派了人回金陵城,谢映慧的信给谢家人们带来的烦恼,似乎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船行那边有了确切的通知,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谢家人自然要忙碌起来了,收拾行李,搬运东西,跟客栈结账等等,若还有什么东西要在苏州买的,也要抓紧时间了。
谢家人在苏州滞留的几日里,头两天也是逛过街,游过景点的。最有名的几处名胜古迹,他们都去过了。谢璞与文氏蜜月时期光顾过的美食店,他们也品尝过了。只是在他们想要继续逛下去时,碰上了台风天,只好取消行程而已。如今他们要再次出发,没能打卡的那些名胜古迹、美食名店,就要错过了,想想还挺可惜的。
谢慕林便笑着说:“没关系,反正湖阴离苏州也不是很远,将来我们还有回京城的时候,总有机会再来的。如果这一回,我们就把苏州玩遍了,一点遗憾都不留,那下次再来时,岂不是会很无聊?总要留几处名胜古迹,等我们下次来时再去玩嘛。”
谢谨之听了不由得好笑:“二妹妹说得好象来一回苏州很容易似的。也罢,有这个心气总是好的。说不定大哥与我用不了几年,就能再次乘船重返金陵了呢?到时候,不就有机会再到苏州来了么?”
他与谢显之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自信的微笑来。只有谢徽之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觉得自己如果只能靠回京考会试这个法子重新路过苏州的话,说不定要等上十几二十年吧……
是不是该想想别的法子?
收拾行李这种事,有下人们操持,其实也不必谢家人太过操心。他们上岸住客栈时,其实也没把所有行李都带下船。船行在苏州码头有自己的专属泊位,船上也留了谢家仆妇看守,不怕有什么闪失。如今再把东西搬回船上,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文氏便想着,要趁着还有半天的时间,再带人去逛一回十泉里,多买些特产,带回老家去给族里的亲友们做礼物。谢显之与谢谨之商量了,也决定要带上谢涵之,再把附近两家没逛过的书铺逛一逛,多淘几本书回来。毕竟苏州是大城,繁华文胜之地,这里的书籍资源胜过江南大部分的城镇,若不趁着来到苏州城的机会,多淘些书,回到老家没处买时怎么办?
谢慕林也决定要跟着三位兄弟一块儿逛书铺去,并且很熟练地自动换上了男装,与四弟谢涵之并排站在一起,看起来反倒还象是做哥哥的。谢徽之一听到书就犯头痛,自告奋勇要去给文氏打下手,至于途中他会开溜去何处……文氏难道还能管得住他不成?
傍晚时分,谢家一行人满载而归,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谢慕林今日也淘到了不少好书,而且并不是那种用来作障眼法的破书,而是真真正正有价值的新书与旧籍,从医药养生到科技工艺地理农耕都有。她虽然只是简单翻阅过这些书,但也能判断出里头的内容都是言之有物的。别看书卖得一般,价钱也不高,但那只是因为苏州城中的读书人更偏好对科举有用的书籍,又或是有关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读物而已。这种实用性工具书不受欢迎,正好便宜了她。
谢慕林心情很好地回到客栈,心里还在想,有了这些书,她书房空间里的书本就有很大可能与这个时代的知识彻底融合起来了。将来家里人再问起她摘抄的那些笔记时,她也就不必再为如何解释上头种种“新奇”主张的出处而烦恼了,想要忽悠人,都更有底气些。
谢家兄妹有说有笑地回到自家包的院子,却发现谢徽之已经提前回来了,正面露不悦之色地在院子门前跟几个人争吵着什么。谢显之顿时脚下一顿,谢谨之也迅速认出了来人,暗叹一声,低声对谢显之说:“大哥不如先去附近茶馆歇一歇?买些点心回来,明儿做早饭也好,否则明早全家人急着出城,只怕来不及做饭了。”
谢显之苦笑一声:“二弟不必如此。这些人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不理会就是了。我本来也没本事去插手管那些闲事。”
来的并不是别人,正是谢家从前在苏州店铺里雇佣过的一些掌柜、伙计。
当日谢璞将自家产业转到平南伯府名下,平南伯派人来接管,除去部分掌柜、伙计死忠于谢家,不愿改投曹氏,自费前往金陵城投奔谢璞去了,剩下的人,大部分人都转而替平南伯府打起工来,只有少数人是另投了别家商号的。谢璞心中有盘算,从来没有跟这些人计较过,后来顺利出狱、起复、升官,反而还利用旧情,又安插了些“人手”进去。
新人旧人与平南伯府派来的人倒也相安无事,还以为从此就在平南伯麾下效力了。哪里想到,风回路转,平南伯暴毙,苏、杭等地经营得最好的店铺,都转到了承恩侯名下,店铺里的人,又一次面临洗牌。
除去出了名精明能干的几位掌柜、伙计,还有新来不久、尚未打上平南伯府印记的人以外,铺子里的人几乎都被承恩侯府前来接管产业的主事者扫地出门了。平南伯府的人还可以返回京中向主母复命,背叛过谢家的人,却连在苏州城里,都难找到新活计了。
这时候,谢家人路过苏州,被他们发现了,便找上门来。他们离得远,也不清楚平南伯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当谢家衰败了,曹家却还风光着,谢显之这位曹家外甥若能替他们说几句好话,他们还能回到铺子里做事。
然而谢显之却根本帮不上忙。无论是主观意愿,还是客观条件,这件事都没有他一个半大孩子说话的余地。
他一次次拒绝来人,那些人始终不肯死心,如今听说谢家人要走了,又再来求,但谢显之的答案是不可能改变的。
最终他们还是被客栈的人帮忙轰走了,但谢显之被他们这一闹,心情低落了许多。
次日清早,船队重新出发,谢家人也搬回船上,与他们一道继续沿运河南下,前往湖阴。阴雨连绵的天气,拖慢了他们的行程,但五日之后,天气放晴,行船就顺利许多了,船队也终于抵达了三运河交汇的平望镇。谢家人将在这里与船队分道,后者继续南行前往杭州,而谢家人则要转入荻塘运河前往湖阴。
不必再受船队行程限制,谢家人的行动也自由了许多。文氏见天色已晚,便让人去通知船老大,今晚在码头上过一夜,补给食水,明日一早再启程。
船上无事,谢徽之听说平望镇也十分热闹,便带着小厮上岸闲逛去了。谢慕林正跟兄弟们讨论,是不是也要上岸去看看时,就听见谢徽之有些惊惶地在外头唤他们。
她连忙出舱一看:“三弟怎么了?出什么事……”
话未说完,她就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谢徽之站在码头上,他的身后伫立着大半个月前才与他们一行人分别过的珍珠,满面憔悴,冲着她惨笑:“二姑娘,我可算等到你们了!”
“逃亡”
谢家人惶恐地把珍珠迎进了船舱中。
文氏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又命善姐取热茶点心来。虽然船上的补给还未送到,但充饥的小点心和茶水还是有的。她看着珍珠那副瘦削憔悴的模样,总觉得对方吃了很多的苦,所以下意识地就认为应该先让对方吃饱喝足。
珍珠捧着茶碗,感受着手上的温热,张张嘴,还未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了。
文氏见了也有些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在平望镇的?你不是一直留在京城侍候老太太的么?老太太如今在哪里?”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越问越慌。谢慕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连忙将她拉到对面椅子上坐下,劝道:“娘,您先别慌张,珍珠姐姐人都在这里了,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总能问出答案来的。一次过问这么多,您也得给她说话的时间呀!”
文氏稍稍镇静了些,方才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老太太无事吧?”
珍珠也终于让自己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回答了她的话:“老太太病了。”
谢老太太这个病,起初其实是被自己吓出来的。
她们主仆三人住在金陵城郊山间的避暑小庄里,虽然生活不大方便,但日子还算平静。珍珠与何婆子隐约猜到谢老太太是招惹了什么祸事,得罪了某位贵人,才会逃到城外来避难的,但若论起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也说不上来。然而她们都觉得,谢老太太不可能真的惹来杀身之祸,因此,只要在城外避一避风头,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去了。
直到蒋婆子迟迟没有音信,何婆子奉谢老太太之命回家探查,从大金姨娘手里拿到了三姑娘谢映容留的信,情势顿时就急转直下。
谢老太太看了谢映容的书信,仿佛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一般,面色大变,冷汗直冒,差点儿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她立刻命令珍珠与何婆子收拾行李,雇车离开。
珍珠与何婆子只觉得莫名其妙,连忙安抚她。后者因回过谢家大宅一趟,没察觉到家里有什么异样,便以为谢老太太是误会了什么,就一再告诉她家中无事,城里也一片平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让她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