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3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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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氏嗔道:“若我们真要这么做,只怕就难见到你爹了!”她与谢璞怎么说也是夫妻呀!儿女也不可能一直不见父亲的。留在京城谢家,虽然要与谢璞分隔两地,可是谢璞时不时会打发人送信送东西回来,偶尔回京述职或是谋新缺的时候,也可以在家住上一段时间,那正是他们夫妻父子团聚的时候。倘若文氏带着儿女回了湖阴,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谢璞呢?哪怕谢璞能找到机会,借着回乡祭祖的名义前去与他们相见,几年也未必能轮上一回呢!

且不说谢老太太可能要从中阻挡,就是两个孩子的前程,也是文氏需要考虑的。

其实,谢璞刚开始放外任的时候,文氏是跟到任上去的,还在任上怀了谢谨之。只是当她怀胎六月之后,谢老太太就去信催她回京,说要亲自看着她生下孩子才行,信中话里话外,好象在疑心她并非真的有子,是谢璞偏爱文氏,才要弄虚作假似的。谢璞虽觉得很无稽,但考虑到任上条件简陋,不利于文氏生产,还是把她送回了京城家中。曹氏请了有名的稳婆与太医,也让文氏顺利生下了儿子。

只是谢谨之满百日之后,谢老太太声称舍不得小孙子,不肯让文氏带着儿子回任上,文氏又不可能真的丢下还未断奶的儿子不管,就这么拖呀拖的,拖到谢璞任满回京,夫妻方才团聚。偏那几个月里,文氏又怀上了女儿,没法出远门了。那期间,都是金氏姐妹在任上侍奉,还闹出了小金姨娘盛宠,惹曹氏不满的闹剧来。

之后文氏几次想要跟到任上去,都有事阻碍,不是儿子生病,就是女儿生病。后来她发现小金姨娘的死有点问题,曹氏并非她以为的那么贤惠善良,谢老太太紧扣着谢谨之与谢映真不放,文氏放心不下孩子,只得死了去任上的心,等谢璞回京再团圆了。结果这一等,她就等了将近十年。

文氏把这些话给女儿细细分析清楚了,才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对老太太有怨言,所以不喜欢待在她身边。可是你要知道,疏不间亲。老太太是你们父亲的亲生母亲,哪怕二老太太对你们父亲有大恩,又是嗣母,在你们父亲心目中,也是无法与老太太等同的。你们父亲之所以瞒着老太太,与老家书信来往,就是不想让老太太生气难过。二老太太又何尝不是体谅你们父亲这一点,方才纵容了他呢?二老太太有女儿,有外孙,她身边不缺小辈侍奉,不会在意我这个礼法上的儿媳是否能留在她跟前。在她看来,只要你们父亲过得好,旁人的想法都不重要。她对老太太便是有再多的怨恨,也都越不过她对你们父亲的关爱之情。”

谢慕林无语了。反正,不要脸的人总会过得比要脸的人好就是了。谢老太太有恃无恐,靠的不就是儿子的孝心,和宋氏等人的宽仁厚道吗?可谁又欠她了?!

谢谨之在旁默默地听着母亲与妹妹的对话,目光微微一闪,垂下了眼帘。

邀请

夜已深了。

文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对两个孩子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回房歇息去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大伯父与昆哥儿一同上了京,这个好消息我得尽快告诉老爷知道才行。”

谢慕林没什么异议,扶着文氏,便与谢谨之一同离开客厅,返回西院。

路上,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大伯祖父能顺利救出爹吗?他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娘您先前也提过,二老太太的父亲曾经是当今圣上潜邸时的长史,应该在京城很有面子吧?”

不过那位宋长史那么有面子,怎么曹家好象没把他放在心上?谢璞怎么说也是人家名义上的外孙呢,可曹家逼婚、陷害、夺产……什么事都干完了,都没点忌讳的?

文氏脚下顿了一顿,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这……宋大人已经去世十年了,不过他生前故交不少,又曾经担任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即使人走茶凉,也总有念旧情、怀旧恩的君子。二老太太既然写了信来,想必是有把握的。”

谢谨之歪了歪头:“原来宋老大人还曾经做过国子监祭酒?是在担任了长史之后的事么?”

文氏道:“今上被册封为储君后,宋大人便调回国子监,升任祭酒了。中间除了我与老爷成婚那一年,他曾经离任过半年外,一直不曾挪动过位置,直到十年前去世为止。他老人家这一生桃李满天下,在士林中极有名望的。他当年的门生有许多都已出仕了,有几位就在朝中。除此之外,二老太爷夫妇所创建的竹山书院,也培养出许多出色的学子,经科举入仕。你们见过的温绪友大人,便是竹山书院出身。”

原来如此。怪不得温绪友平日很少与谢家来往,还愿意为搭救谢璞而出力,他们二人分明就是同乡加同窗的关系呢,多年的老交情了。谢老太太不喜温绪友,估计也跟他的出身有关吧?

谢慕林对谢泽山接下来的行动,有了一点信心。皇帝潜邸旧人呢,就算人已经去世,多少还有点香火情吧?再加上谢璞本身就是冤枉的,还是受曹家人陷害,皇帝要是生出同情心,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了吧?

谢谨之又一次发现了母亲话中的破绽:“母亲与父亲成婚那一年,宋老大人是何时离任的?因何离任?”

文氏脚下又是一顿:“那是个误会……总之,年初出事的时候,宋老大人被革去了祭酒之位,但他并未发愁。你们父亲前去请安时,他还劝你们父亲,专心准备会试,不要为他操心。果然,没几个月他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等到中秋节前,他已官复原职了。他并没有受过什么苦,你们就不必多问了。”

虽然文氏让儿女不要多问,谢谨之还是察觉到了什么,谢慕林也猜到了几分。

谢璞会试之前,宋祭酒被革职了。等到谢璞高中进士之后,曹家觉得他没有了宋祭酒这位便宜外公撑腰,是个任他们拿捏、容易摆布的财主,便有意下嫁爱女。谢老太太就生出了踢开文氏,改娶曹氏的想法。谢璞带着文氏回老家完婚,获得了宋氏的支持,回到京城时,宋祭酒也差不多官复原职了。曹家碍于他的存在,不方便对谢璞或文氏下黑手,又找不到第二个更好的财主了,只能捏着鼻子把女儿嫁过来做了平妻……

十年前,宋祭酒去世,谢璞已经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了。不过曹家也少了顾忌,敢明目张胆地扣下文氏,不许她到任上去与谢璞团聚了。曹氏刻意淡化二房的存在,应该也是差不多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谢慕林啧了一声,才对谢泽山的计划产生的信心,又打了个折扣。人走茶凉,这在官场上是很常见的事。曹家都没把死去的宋祭酒放在眼里,宋家的人脉真的能扛过那帮黑心肠的皇亲国戚,把谢璞救出生天吗?国子监出身的官员们,又是否会买多年前的师长之女的账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宋祭酒既然是皇帝潜邸时的旧人,还做过皇帝的老师,要找助力,也不仅仅局限于门生吧?他当年的那些同事呢?都是潜邸旧人,总有几个成了权臣的吧?这些人会不会给宋氏一个面子?

谢慕林小声问文氏,文氏却没有直接回答。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到西院,站在房间门前了。文氏微笑着对女儿说:“早点睡吧,有话明儿再说。”便催着儿子回屋。谢谨之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听话地进门去了。

谢慕林站在原地,目送母亲回房,心中有些遗憾。文氏是不是故意不回答的?莫非她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宋祭酒过去的人缘不好吗?还是皇帝潜邸时的旧人,如今已经没几个在高位上了?

谢慕林带着疑惑进入了梦乡。

虽然她心中存有疑虑,但谢泽山与谢谨昆祖孙俩次日还是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他们先去大理寺牢狱见过谢璞,离开时正好与前往探监的文氏与谢谨之打了个照面,匆忙间也没有多说什么。两日后,谢谨昆再次上门来,给谢家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安贵的案子结了,谢璞的罪证也被证实是王安贵捏造的,他有望在近日被无罪释放了。

谢家人喜出望外。只不过,谢璞这桩案子,问题并不仅仅在于那些伪造的罪名,还有曹家的因素在。倘若曹家不想放人,谢璞是否能顺利脱身,似乎还是未知之数。

谢徽之这几日没少在外头想办法打听消息,对此倒是挺有把握:“曹家大房、二房已经不想再插手此案了,剩下的三房平南伯府,要好对付得多。他们也就是仗着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面子罢了。一旦宫里与承恩侯府都不支持,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去跟大理寺对着干。”

谢谨之似乎早上才收到了什么人送来的信,说话的语气更笃定一些:“承恩侯府与曹家二房都不赞同平南伯对父亲穷追猛打,而且对平南伯府所为颇为恼火。曹家已经不是问题了。”

听起来,谢璞这回是真的有希望脱身了?

谢家上下顿时喜气洋洋地,都期盼着谢璞早日回家,全家人都能回到过去那种安稳而富足的生活中去。哪怕没有了曹家这门显贵姻亲,谢家也是正儿八经的富贵人家,日子好过着呢。

就在这时,谢谨昆忽然对谢老太太和文氏提出了一个邀请:“祖父命我去为你们家物色一处宅子,我已经找好了地方,就在我家附近,并命人清扫妥当,随时都可以入住。三叔祖母和婶娘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先过去看一看。若有哪里不喜欢的,还来得及修改。”

众人顿时都有些懵了,原来真要搬家么?可是……谢璞都要放出来了,谢家的宅子也该还回来的,他们还要搬什么家?

搬家

对于谢家人的这个问题,谢谨昆没有多作解释。他只是表示,这件事他已经跟谢璞商量过了,谢璞也非常赞成。

虽然张俏姐一家很热情,但西院这边的条件还是太差了,几个人挤一间屋子,门外废园自打天气转暖后就蚊虫滋生。从前没办法的时候,谢家人将就一下无所谓,可如今谢家族人都上京了,手里也不缺银子,总不能真让这一群老弱妇孺继续住在简陋的环境中吧?

谢泽山老太爷认为,他作为谢氏一族的大家长,人都到京城了,族里的女眷、小辈们还要寄住在外人家中,靠别人养活,也未免太伤他这个大家长的脸面,因此坚持要为侄儿一家寻个象样的住处。

他这话说出了口,谢璞又很敬重他,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了。

谢璞点了头,谢家众人也只好遵从。

文氏从谢谨昆处得知,他找来的宅子不是买的,而是租的,暂时只租了两个月的时候,便以为找到了答案,对其他人道:“先前曹家吞了我们谢家的财产,想必是连宅子也一并吞了去。当初建宅子的时候,曹氏费了许多心思,如今都要改嫁了,多半也舍不得宅子吧?曹家人若是厚着脸皮,哪怕知道老爷平安脱罪了,也不肯轻易将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那归还宅子和产业等事,只怕还需要时间。我们就先在租的宅子里住些时日,等老爷回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