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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货郎便寻了个比较繁华热闹的小码头,让船家靠岸,也不离船,直接从岸边的小食摊处买了些鸭油烧饼、鸭肉锅贴,再叫了几碗鸭血粉丝,众人随意对付了一顿,方才离开。
到达珍珠桥附近时,太阳晒得正厉害。谢家众人本就昏昏欲睡,上岸时还有些精神不济,猛然一见到熟悉的景色,就有人不约而同地迈步往谢宅的方向走。走出几步,他们方才醒过神来,再远远看见那熟悉无比的家门,心情都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谢慕林倒是没犯这个糊涂,珍珠桥对她来说,没比李家所在的北门桥熟悉多少,因此她与李货郎都淡定地站住了。不过,她体谅文氏与谢徽之的心情,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模样,出声问:“我没去过杨将军巷,要向哪个方向走呀?”
谢徽之立刻自告奋勇:“我去过,我给你们带路!”
他们一行人很顺利地抵达了杨将军巷。路上谢徽之遇上了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他或是装作扭头看别的方向,或是拿袖子遮面,都躲过去了。不过,他眼下穿着布衣,整个人灰朴朴的模样,那些遍身绮罗的官家纨绔子弟们,骑着高头大马经过,也没谁低下头来,多看他一眼,更别说认出他来了。
他们顺利找到了温家的门,却又一次遇到了不巧。
温绪友大人自然是到衙门上差去了,温夫人则约了友人外出,眼下也不在家。只有温家一位老管家,是见过文氏的,也知道谢家出事,特地将他们一行人迎进门来奉茶,并说明了自家主人的情况。
温绪友自打听说谢璞出事,就一直积极地想办法打探消息,昨晚得知谢家家眷被放出来了,还立刻与夫人一道雇车前去相迎。只是他们去得晚了,谢家人已经跟李货郎离开了珍珠桥。他们失去谢家人的踪影,还着急得不行呢。
温绪友今日一大早就出门,继续往衙门里打探消息去了。他似乎结识了锦衣卫里的什么人,对方问了他一些问题,他都尽可能地回答了。据他对家人说,他觉得锦衣卫与大理寺对谢璞的人品还是信任的,都不觉得后者会是贪没河工银子的人,谢璞大有希望脱罪。
而温夫人,则同样是出门帮谢家打点去了。她结识了一位大理寺官员的妻子,正想办法从对方处打听消息呢。今日下午,她还约了一个熟人去庙里上香。那位夫人与林家有些姻亲关系,兴许能透露些林家那边的消息。
温家夫妇在外奔忙,都没想到谢家人会上门。毕竟谢老太太对他们这些湖阴旧人的忌讳,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而文氏又一向是个温软柔顺的性子。谢璞不在家,没人指望她会忤逆婆婆的意思。虽然他们一时间失去了谢家妇孺的下落,但只要尽早把谢璞救出来,谢家人自然就会回来了。
文氏听得感动不已,含泪对那老管家谢了又谢。因温家夫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也没有别的主人能接待他们,文氏便先告辞了,但同样留下了一封书信,写明了自家眼下的住址,还有上午前去探监的简略情况。
从珍珠桥返回北门桥的路上,文氏一改先前的悲伤沮丧,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她对女儿与侄子说:“有那么多好人在帮我们的忙,我们也要打起精神来,想办法把老爷救出来才是。若是只知道垂头丧气,岂不是辜负了那许多好心人,还有在牢中等我们去救他的老爷的信任?”
谢慕林与谢徽之齐齐点头。
谢徽之乖巧地对文氏说:“婶娘,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我如今大了,不再是小孩子,可以帮上忙的!”
文氏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你哥哥们如今无能为力,一切就靠你了。”
谢徽之顿时觉得满腔豪情,热血沸腾。
谢慕林则开始思考更现实一点的问题: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先赚点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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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谢慕林想法庸俗。在这个世界里,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万万不能。
眼下该告诉谢璞的事,已经告诉了;该让官方了解的消息,也让他们了解了;谢谨昆不知几时才能回京;温绪友夫妻正在帮谢家打听消息,又已经跟谢家联络上……可以说,谢家这群老弱妇孺,除了时不时给谢璞送东西去,让他在牢里过得好一点以外,就只能安坐着等待消息了。其他的事,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就算是能办的事只有那么一点,没有银子也是万万不行的。他们住进李家还不到一天功夫,就让李货郎与张俏姐夫妻花费了那么多钱,之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呢!别的不提,几个孩子看大夫吃药,就离不开钱,更别说还有谢璞狱中打点诸事。
谢璞的案情似乎相当明了,只是曹家势大,他们存心要搅和,这案子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谢家人恐怕得做好心理准备,目前的困境并不是一两天能结束的。
他们几乎是净身出户,就算把几位女眷身上戴的首饰全都拿去典当了,换到的银子也很有限。
文氏因为抱着落水的女儿回院,衣裳头发都湿了,是换过一身寻常打扮才去园子里求老太太的,并未精心穿戴,所以能拿出来的首饰有限,其中有些还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不好轻易舍弃了。
至于大金姨娘与宛琴二人,因为是妾室身份,也不过就是戴些银饰或不太值钱的珠宝而已。曹氏虽然自负贤名,却从来不许手下的妾室穿戴富贵,叫别家太太奶奶们笑话她压不住妾室的气焰。
还有谢老太太,她倒是有些好东西,可她怎么可能舍得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了,换得银钱养活几个她不喜欢的晚辈?就算真要典当,她也会把钱留在自己手里,充作私房吧?
如此一来,靠典当贵重物品获取金钱的想法,就绝不是长远之道了。
李家就那点家底,不可能真为谢家就倾家荡产了。谢谨昆夫妻不在京城,无论是家中下人还是店内伙计,都不可能越过主家借钱。温家家境——从刚才在温家看到的情况来判断,估计也就是一般的殷实人家而已,人家都已经为谢家辛苦奔忙了,谢家没理由要求更多。
所以,他们还得想办法,尽快赚到钱,至少要足够谢家老弱妇孺的日常花费,与谢璞在牢中的打点费用才行。
谢慕林开始考虑,他们这一群人目前能拥有的资源。
除去几个还在生病的孩子,还有不事生产的谢老太太以外,文氏、大金姨娘和宛琴,都做得一手好女红。谢映容在这方面应该也不错,谢映真也算是小有功底,只是换到谢慕林身上……不太有信心而已。
然而,女红这种技术,不高到一定程度,能赚的钱也是有限的,需要耗费的时间也多。谢慕林不认为文氏等人有本事做专业绣娘。不过李货郎是在官宦人家聚居的地段叫卖针头线脑、脂粉首饰赚钱谋生的,兴许她们能帮李货郎做点小东西卖如络子、手帕、香袋、荷包之类的,能赚一点钱是一点钱。这算是一条路子吧。
但这样能赚到的钱还是少数。
谢慕林再回想谢映真的记忆,似乎脂粉香油之类的东西,如果效果好的,还挺能卖钱的?谢映真就见过谢映慧用五两银子一盒的香粉和二两银子一管的口脂,都是京中名店出品。
谢家也有相关的私家方子,有底下产业收罗到的头油方,也有祖上不知哪位先人留传下来的面药方,还有曹氏从宫里弄到的御用品脂粉配方。这些方子估计文氏和宛琴都有所了解,大金姨娘也很可能也知道一些特殊行业的秘方。只是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泄露出来?
毕竟这种私家独有的脂粉配方,有很强的代表性,来往多的人家几乎都认得。一旦流传出去,很容易让人猜到是谢家这边的出品。一向豪富的谢家居然沦落到卖脂粉度日,谢家女眷们应该会觉得很丢脸吧?曹氏又是否会容许她们做这种事,败坏她所谓的贤名?
再者,脂粉香油这种东西,是要往脸上、身上涂的,就算是多年用惯的传统配方,也不代表能适应每个人的皮肤,万一有什么意外,就有麻烦了。李货郎是个好人,做生意不容易,万一砸了他的招牌,那就太对不起他了。
此外,李货郎没有自己的店面,只能挑担叫卖货物,光顾他的多是丫头婆子,就算有人手里松些,也不是动不动就能买得起什么宫廷配方脂粉的。东西成本高了,没人买得起,注定要亏本;而东西成本不高,效果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与大路货一般,来钱太慢了。
噫!那还搞什么脂粉头油呢?不如直接卖药!
谢慕林想起自家书房空间里那几本旧书,《家庭日用大全》里就有常用的小验方,小时候她身体不舒服,还看到妈妈翻书查方帮她治病呢,挺有效的。妈妈收集的那些养生类书籍中,应该也有几个可靠的老方子吧?
她得寻个时间,好好把这几本书翻一遍,倘若能找到几个不错的方子,完全可以卖到严济堂去嘛。严济堂的成药很少,严老大夫与李六安擅长治的疾病种类也有限,如果能得到几个流传多年的老方子,也能增加他们的积累和实力。这是两相得宜的好事!
谢慕林甚至开始想,兴许母亲文氏也知道几个不错的药方子?毕竟也是在豪门大户里做了多年媳妇的人了……
除了药方以外,似乎食方也是可以卖一卖的?比如李家门前的糕饼铺,看上去生意还可以,只是品种不多。谢慕林空间里摆着妈妈年轻时用过的烘焙点心书,自己也跟着表舅母玩过烘焙,还跟奶奶学过北方面食面点的做法,跟外婆学过中西点……哪怕是卖方子,都能卖好多个呢。如果不卖方子,而是自己做了点心寄卖,也不是不能考虑嘛……
等她回去看看书,再找张俏姐、李婆子问一下原材料价格,核算一下成本好了。
谢慕林回到北门桥的时候,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觉得自己一定能赚到钱的。哪怕是积少成多,也能保证一家子日常支出。那文氏妻妾几个,再典当些不要紧的首饰、华衣,应该就能应付其余耗费了……
然而,她这满腔的雄心壮志,回到李家后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