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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生?畜生!
一时心软的结果就是,梁宴这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得寸进尺的让我对他寸步不离。
还他娘的一路扼着我腕上的红绳把我带到乾清宫的桌案旁,“贴心”的把那堆得比山高的奏章分了一半出来,往我的方向推了推,人畜无害地笑道:“怕你无聊,不如顺手批一点。”
批你大爷!
我拿着笔在桌上疯狂乱戳,让墨水东溅西落,就是不往折子上写一个字。梁宴拿给我多少折子,我就原模原样还给他多少。我死都死了,俸禄都没人发了,谁也别想让我干活!
梁宴只偶尔扭头时,余光带过会扫过我这里一点,其余的功夫他都在认真地处理公务。如他在车上保证的那般,他不对我的行为举止做出任何的看法,也并不招惹我,只是不允准我离他太远。
我无聊透顶,干脆翻开折子,什么内容也不看,在每一本折子上都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力透纸背,顺带在一旁落下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狗屁不通”。
批!不燙淉是让我批吗!
全他娘的给你瞎画一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指使我干活!
我画的起劲,落笔的时候一抬头,看见以姜湘为首的一群鬼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望。
我正无聊,立马热情地朝人……鬼群中的姜湘和徐楚招了招手,示意他俩过来。谁知这俩小鬼望了眼梁宴,齐刷刷地摇了摇头,又热情地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我也望了眼梁宴。
他正侧对着我批折子,眉头皱的很深,神情专注,并没有往我的方向偏移一点。那……既然这样,我偷偷摸摸溜出去一会儿他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呸,什么叫偷溜,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他说让我寸步不离我就寸步不离啊,我都是鬼了,世俗都管控不了我,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也下来做鬼和我一较高下啊!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梁宴死了谁勤勤恳恳地批折子,不吉利不吉利。”我往自己的嘴上轻轻拍了两下,又望了眼梁宴和我手上的笔,然后拽出我怀里的真丝腰带,用力从里面扯了一根丝线出来。
以防万一,梁宴这狗东西向来阴晴不定,还是不要让他发现我偷偷溜走了好。
我用丝线把手里的笔吊起来,绑在桌案旁一盆花的高枝上。梁宴看不见丝线,以他的视角应当只能看见笔悬在空中,看起来就跟我还拿着笔在批奏章一样。
红绳……啧,红绳有些难办,算了,拿朱砂染一个。我又从腰带上抽出几根线一抿,把线缠绕在一起,悄摸地拿去沾上批红的朱砂,绑成个圈也挂在树枝上,还特地拨了拨叶子,挡住凸出来的树枝。
完美!
简直就像我亲自待在这里一样,梁宴一时半刻肯定发现不了问题。
走喽,出去野!
目睹我干完全程,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光明正大从正殿里走出来的整个经过,姜湘啧啧称奇:
“大人,陛下你都敢戏耍啊,你都不知道陛下在我们鬼当中,那可是比阎王爷还可怕的存在。”
我和姜湘蹲在某处宫墙底下,磕着瓜子看徐楚趴在一小块沙地上画圈圈。当然,徐楚可能画的不是圈,因为这孩子每画一个稀奇古怪看不出样貌的图案,都要扭过头来亮着眼睛指给我看。我和姜湘就立马放下瓜子,挂上真诚的笑容,瞅着谁也看不懂的这堆东西,声情并茂地夸道:“好看!栩栩如生!我一眼就看出来它是个……奶团子你真有天分!”
“这还是我死了,心肠软了,换着我活着的时候我才不管梁宴这个狗东西心情如何,扇他一巴掌我就走,哪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我磕了口瓜子,想着自己当年对梁宴拳打脚踢的英雄事迹,轻啧了一声,却没忆往昔。看了眼玩得开心的徐楚,问姜湘道:
“你跟徐楚也接触了这么久,有没有打听到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在我上次托梦段久让他帮我查一查徐氏兄弟之后,我其实也明里暗里的跟姜湘说过几嘴,希望她能帮我打听一下。在这宫里徐楚除了我,就跟她关系好,我一套徐楚的话,徐生那个潜藏的魂魄就会突然冒出来对我怒目圆睁,根本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我也清楚,徐生的魂魄和徐楚一直待在一副魂体里,还可以直接跟徐楚交流,想套出点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要知道徐氏兄弟具体是怎么死的,也是对付荣安将军的重要一环,段久查来的东西实在太有限,他们当年消失之后到底去了哪里,青莲寺里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荣安将军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些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知道,我得想办法让徐生开口亲口告诉我。
姜湘挠了挠头发,看了眼徐楚,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打听不到啊大人,他那个阿哥防的太严了。上回我给小奶团子灌了二两桂花酒,也就只听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什么楼什么香的,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很想谴责姜湘给那么小的孩子灌烈酒的事情,但我眼尖地瞥见一旁,徐楚拿着树枝的手一顿。当下我心里便有了计较,故意大声道:“哦,我知道,是沉香楼吧。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徐楚那么小的孩子,连是非都还不知道,怕不是被他哥哥带进去的,走到了歧途里,平白害他丢了性命。”
“你懂什么!不进去我们都得死!”
我的激将法卑劣的很有成效,在刚刚听见姜湘说话时就已经出现的徐生,自然是容忍不了我如此颠倒黑白地往他身上泼脏水,不加思索就已开口辩驳。
他说完,看着我气定神闲望着他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套。扔掉手里的树枝,气冲冲地走过来推了我一把。
我本就蹲在地上重心不稳,被他这么用力一推,整个人扑通一声往地上倒。普通鬼倒也算了,偏偏我又特殊,在梁宴十丈范围内是能触碰到东西的,包括地面。我胳膊在地上一擦,当即就蹭破了一层血皮。
姜湘看见我手臂上冒出血珠,呲着牙凶狠地回头冲徐生吼道:“你干什么!别以为你顶着徐楚的魂体我就不敢揍你!”
这时我才注意到,姜湘凶起来的时候脑门上隐隐约约有一个红色的印记,竟与之前徐生不情不愿的给我介绍厉鬼时脑袋上展露的印记一模一样。
我皱了皱眉,却不动声色的把疑问的情绪收了回去,拍了拍姜湘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手拄在地上撑着半个身子,就保持着这样一个随意的姿势看向徐生,问道:“为什么都得死?徐生,你究竟和前朝太子是什么关系?你不说出来,永远也没人能化解的了你的仇恨。”
“呵,我与先太子是什么关系?沈大人,你做了那么久的太子侍读,竟然想不起来太子在民间寻花问柳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名字吗?”徐生眼睛通红,提起先太子时眼神里既有怨恨也有不甘。“楚生楚生,我和我弟弟的名字连在一起,你就没想起来点什么吗,宰辅大人。”
楚生。
我记忆里的散乱碎块终于被这个名字给串联了起来。
先太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虽然有头脑,但不多,勉强称得上一句奸诈小人。他以前暗地里经常流连花柳之地,最喜欢骗一些貌美女子对他死心塌地,看那些女子为她付出一切。怕招惹是非,他在外面捏造的身份就是京城里的皇商——楚生。
我那时还觉得这个名字与他十分匹配,楚生——畜生,和这位先太子的为人简直一模一样。可如今这个名字串联起两个死的不明不白的孩子时,我的心如坠冰窖。
我张了张嘴,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先太子是你们兄弟的……”
“父亲,亲生父亲。”徐生挑了下唇角,稚童的脸上满是深沉与怨恨,他讽刺道:“惊讶吗,沈大人,你就是我的杀父仇人。奇不奇怪,我不找你寻仇,反而还几次帮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想起段久曾说过,徐氏两兄弟是被先太子亲手领进沉香楼的,我的心情顿时沉重下来。
徐生颤着手,接着说道:“因为……我就是被我的亲生父亲卖进那座吃人的楼的啊,我就是被他扒光了衣服,推到那一群油头大肚的男人们面前,成为了这京都最下贱的存在啊。”
“他……他怎么能……”姜湘在旁边惊讶地捂住了嘴,吸着凉气扭着头看我,震惊的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