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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卫一脸歉意,态度却极为执拗,仍然死死把住城门。
“大宗伯,咱家劝你老实回去,宫中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被柳贺揪住的太监又道。
柳贺看向那守卫:“请向陛下通禀,礼部尚书柳贺有要事奏。”
“大宗伯,与他一守卫在这多说什么?请五城兵马司通报便是。”
六部正堂一级的官员进宫,宫门守卫一般不会阻拦,今日他们这一众官员浩浩荡荡进了宫门前,守卫却偏要拦住,下令的人究竟是谁,结果已呼之欲出了。
“大宗伯,不如请内阁……”
柳贺拦住余有丁话头:“既是我礼部之事,不必劳烦几位阁老。”
说罢,他道:“今日本官便在此等候,何时天子召见,本官何时入内。”
说罢,柳贺便在宫门前坐了下来,其余礼部及翰林院的官员则都在他身后坐下。
“各位大人,本官实不该行如此非常之事,然本官为礼臣,争的便是一个礼字,父子君臣为礼,祖宗家法也为礼,天底下有礼之一字,因而本官便不能容人矫天子之诏。”
宫门守卫原以为柳贺会闹嚷,这样报予天子时,他们也好将责任甩到柳贺头上,说他袭扰宫门,威胁天子。
可他竟安然坐下,与众官员论起了礼。
进宫
礼部及翰林院的翰林们加起来,足足有几十人,众人在宫门外静坐,宫门守卫既无法劝走,又无法放任这么多人不管,一时间很是犹豫。
自坐上礼部尚书之位后,柳贺还未以自己的角度阐释礼,众官员原本想,《育言报》遭如此对待,柳贺论礼时恐有怨言,可他只是平静道出他为何执着于“礼”之一字。
他文才极佳,于经义也有自己的独特见解,官员们不由听得入了迷。
众人便想,柳贺为何宁愿得罪太后也要将《育言报》那文章登出?
只因朝廷各衙门中,能纠大错、论大礼者,唯礼部而已。
众官员坐了片刻,都觉得体悟颇深,原先他们觉得,柳贺更擅办实事,论礼法道义或许有不足,此时听了柳贺之论,众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高了,幸而近日不冷不热,众人倒不觉得疲累。
柳贺忽然道:“陛下读书颇勤,自元辅教他政事后,陛下更是苦学不辍,若在往日,臣下有事拜会陛下,陛下应当早已接见了才是。”
“大宗伯所言甚是。”余有丁道,“太/祖设六科,便是令言道畅通,令官员们蒙受冤屈时能面见天子,然而历朝历代都有小人阻塞言路,意欲蒙蔽天子,朝臣们也都无可奈何。”
约莫半个多时辰过去,五城兵马司指挥忽然到了,见柳贺领着礼部及翰林院浩浩荡荡一帮人在宫门外,指挥及副指挥也是头大。
一边是东厂,一边是礼部,这其中任何一位他也得罪不起。
“大宗伯,不若先去歇歇脚,这般多人拦在宫门外毕竟不好看。”
柳贺笑道:“不劳张指挥费心了,本官今日只想看看,天子何时愿见本官,若是不愿,天子又是为何不愿?”
五城兵马司指挥心中叫苦不迭,堂堂礼部正堂竟被人拦于宫门之外,整个礼部衙门官员出动,这样的大事,天子仿佛瞧不见一般。
宫中那位纵是威势滔天,也该将文官们当一回事。
五城兵马司不敢对礼部官员及翰林们动粗,他大约是去搬救兵了,又过了些时候,张四维及申时行两位阁臣联袂而来。
“大宗伯这是做什么?”张四维眉头皱起,“带着一衙门的官员到此,礼部事还办不办?大宗伯你身为正堂,当以身作则才对。”
不待柳贺出声,张元忭便出列道:“张阁老,下官等都是自愿追随大宗伯来此,无他,心中之怨不能平也。”
“宫中内侍声称奉圣命至礼部,将《育言报》文卷一应毁损、焚烧,将众官吏如犯人把捉拿,编修吴中行不忍其所为,却惨遭其殴打,生死不知。”
“我等为官是为天子守江山,护佑一方平安,今日却连知己所遭不平事都不能为其申冤,下官心中难受至极。”
“若此事真为陛下之令,下官只愿见陛下一面,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此事并非陛下下令,下官更要知道,究竟是谁借了天子口谕到礼部打砸烧!”
柳贺朝张四维二人深深一拜:“张阁老,申阁老,子道兄是我的同年,若非因我之故,子道兄不会来办报,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吴子道身为翰林都受此折辱,东厂究竟把我们读书人看作了什么?”罗万化也道,“两位阁老不妨替我等问一问,究竟是何人指使,才叫东厂番子如此猖狂?”
“请阁老相助我等!”
张四维和申时行知晓劝不住,只能道:“今日天子身体抱恙,已请了太医来看,各位先行回去,待天子病愈,定会召见各位。”
柳贺心道,张四维恐怕是李太后搬来的救兵,宫里不管谁出来劝解,众人不见天子是不会离开的,可换了张四维则不同
,他毕竟是内阁次辅,官员们大多会给他面子。
“张阁老好意,恕下官不能接受。”柳贺看向余有丁二人,“左宗伯,你们先带着各位大人回礼部,衙门不能缺人。”
“一甫兄,多谢你前来相助,但此事毕竟涉及礼部,与翰林院无关,我还是不愿你们牵扯其中。”
“大宗伯!”
“泽远!”
此言一出,柳贺即转过身去,将宫门叩响。
这一瞬,张四维及申时行都变了脸色。
“臣有不平事,欲见天子,若今日不见,臣百死胸中仍愤懑难当。”柳贺朗声道,“若不能使冤屈得平,使天子亲贤臣远小人,使蒙蔽天子之人当罪的当罪,挨罚的挨罚,臣这礼部尚书不当也罢。”
叩阙鸣冤,即官员、百姓有冤屈不能平时可为,然而若扣响宫门,百姓及官员等要先受刑,因而大明开国二百年,有叩阙鸣冤者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