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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作为门生敢劝张居正,又敢出言奏劾言道,加之他在扬州知府任上办了不少事,在京中许多官员,尤其是年轻官员眼里,柳贺正是敢想敢为、不畏艰难之人。
……
柳贺并未等候太久,这日他正在翰林院中读文卷,圣旨就在此时来到了。
直到这一刻,柳贺这礼部右侍郎的位置才算真正稳当了。
他接过圣旨,宣旨的内侍道:“陛下听闻消息后十分高兴,他与咱家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柳先生办不成的事。柳大人,入宫谢恩时,你可得好好谢谢陛下。”
柳贺笑道:“谢公公提醒。”
眼下在翰林院正堂,柳贺不好道谢,不过私底下他已派顾为往这内侍府上送了些字画文卷。
柳贺不与太监交好,却也怕太监坏事,毕竟他们是每日与天子最近的人,纵使柳贺英明神武,也扛不住有人天天在天子面前说他坏话,洗脑的威力还是很强的。
接到圣旨的第二日,柳贺身着三品官袍进宫谢恩,正如那内侍所言,天子对他升官这件事的确十分高兴:“柳先生之才天下皆知,朕也是十分信赖。”
自成婚后,天子一日比一日稳重,情绪也不似以往那般外露,柳贺偶尔会有一种陌生之感。
但今日见了天子这副模样,柳贺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臣谢过陛下恩典。”
“不必谢朕,柳先生是会推选出的侍郎,朕只盼先生能多为朕、为张先生分忧。”
柳贺心下不由感慨,天子果真是长大了。
待柳贺进宫谢了恩,又将自己翰林院的官牌交出,之后领了礼部的官牌,圣旨既下,柳贺日后就不必在翰林院中办公了,为官八年,他总算能挪一挪地方。
交出官牌时,柳贺心中还有些不舍。
翰林院与詹事府都围绕着玉河桥而建,翰林院前是工部与兵部,再过一条街才是礼部衙门。
京官三品,礼部侍郎,这个职位是无数官员的期盼,它意味着柳贺正式迈入了廷臣的序列,成为了朝廷重臣中的一员。
三品以上重臣方可参加会推,有权推选官员,尽管只是一票,却令无数外官趋之若鹜,遇上会推巡抚、总督时,柳贺这礼部侍郎家的门槛恐怕都要被踏破。
今日柳贺归家,家中早已堆满了贺礼。
柳贺不是海瑞那样律人律己的清官,但不该收的银子他从来不会收,然而自任日讲官以来,柳贺便常常收到贺仪,刚任日讲时,九卿衙门的官员与他交情并不算深,贺仪也简单,可今日他升了侍郎,从吏部尚书王国光起,人人都送了贺礼,就连他的顶头上司潘晟也是如此。
汪镗卸任礼部尚书后,潘晟自南京礼部尚书的位置上转至京城,二度出任礼部尚书,张居正着力削藩,除了要有一专人办事外,礼部尚书也必须不能拖后腿。
柳贺为道谢这事就忙碌了许久。
六部尚书中,与他最熟的无疑是吴桂芳,其余如张学颜、方逢时皆是靠军功进位,是铁杆张党,柳贺虽是张居正的门生,却并未被张居正引荐给这二人,这二人自然也不会与柳贺私下有交情,免得生事,反叫张居正心中猜疑。
……
将这些事忙完,柳贺才有空到礼部衙门去报道。
升了三品官,官袍
当然也要重做,俸禄也稍稍有所增长。
柳贺如今虽不差钱,可俸禄能涨一些是一些,到手的薪水叫人心里踏实,虽说他这俸禄微薄到心酸,养自己一个或许够,养全家还是有些难的。
二月末时,天气已渐渐转暖,柳贺乘轿往礼部衙门去,天色还早,一路上寂静无声,柳贺便眯着稍打了会盹。
和去扬州治河不同,他名义上是扬州府同知,实际上却并不干涉扬州府的庶务,这一回他任礼部侍郎,主业的确是削藩,但礼部的部务他也有所涉及。
礼部有尚书一人,为正二品官,左、右侍郎一人,为正三品,有司务厅,专管部事,下设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司,管仪制、祭祀以及科考等事务,从所辖事务来看,礼部的重要性只是平平,然而礼部尚书多由翰林官担任,嘉靖以来更是如此,因而礼部尚书入阁者多,获三公之荣者也最多。(注)
柳贺今日上衙不似以往那般早,他需先见过礼部的司吏,还要面见潘晟。
礼部各司的郎中多为隆庆二年与隆庆五年的进士,如礼部主客司郎中李逢阳便是隆庆二年的进士,科第比柳贺早一科,柳贺却已官至三品侍郎,各司郎中心情自然格外复杂。
见到潘晟时,柳贺恭敬行了一礼:“见过部堂大人。”
隆庆五年时,柳贺尚是进京赶考的举人,潘晟那时便是礼部尚书,殿试时,潘晟便是总提调官,在那时的柳贺眼里,潘晟无疑是高不可攀的,却不想今日他竟在潘晟手下任职。
“泽远不必客气。”潘晟道,“泽远你今日应当已见了各司官员与书办等,元辅虽令你主办削藩事,然而你既为我礼部的右宗伯,部务同样推脱不得。”
“下官还需部堂大人多多提点。”
柳贺这般客气,潘晟当然也是受用,他和柳贺无仇无怨,柳贺还是张居正的门生,自是不会为难柳贺。
王鼎爵
潘晟如今领礼部尚书一职,除了潘晟外,礼部左侍郎姚弘谟为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早年因得罪首辅严嵩被贬为六安州通判,之后南京太常寺少卿、国子监祭酒,也是一位资历不浅的官员。
张四维、马自强入阁之所以稳当,也是因为身后有一批出众的同年可支撑。
礼部四司中,最重为仪制司,全称为仪制清吏司,下设建言科、王府科、学校科等,科举考试事务即归仪制司所辖,之后则是主客司,主客司掌分掌诸蕃朝贡接待给赐之事,负责的是大明朝与诸藩邦的往来。
祠祭、精膳二司负责的则是祭祀与饮食,是礼部最清闲的两个司。
作为礼部尚书,潘晟并不干涉四司运作,四司事务分别由左、由两位侍郎分管,姚弘谟管的是仪制、祠祭二司,柳贺任礼部右侍郎后,他应当负责主客、精膳二司。
不过京中皆传张居正有意令柳贺掌削藩事,若真如此,仪制司恐怕就要归柳贺管了,但这等于他新官上任就抢了前辈的职掌,姚弘谟心中恐怕也会有想法。
然而,待柳贺与潘晟、姚弘谟会过面,又了解四司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各自负责的事务后,潘晟便将他与姚弘谟叫到了一处。
“左宗伯,你所掌仪制、祠祭二司,建言科、学校科仍如以往,王府科暂归右宗伯掌管,教习驸马之责也归于王府科,你看如何?”
礼部四司中,与藩王联系最多的无疑是王府科,姚弘谟对柳贺掌削藩事早有心理准备,对潘晟的安排,他并无意见。
王府科分给了柳贺管辖,但依然属于仪制司,因而日后仪制司的郎中便要向姚弘谟、柳贺二人负责,而原先归柳贺管的主客司仍归柳贺,精膳司却暂归姚弘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