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11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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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中人事虽简单,但一众翰林之所以刻苦表现,无非也是为了在詹事府中占据一席之地。

刘台之事,有人反对张居正的做法,自然也有人支持。

听得张元忭几人时不时将柳贺挂在嘴边,甚至写信请柳贺帮忙,不少人心中都是不屑。

翰院中前途无量的官员那般多,偏偏还有人惦记着那柳泽远。

吴中行听了此言有些生气,张元忭却伸手拦住他,示意他争吵无益,但史馆中讨论《论商》一文的氛围却没有了,众人无甚趣味地翻着手中的条文,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史馆中蓦然有人推开门:“诸位,子畏兄被放出来了!”

“可远兄,快将此事细细道来!”

于慎行方才跑得极了,此时弯着腰狠狠喘了口气,才道:“子畏兄被从诏狱中放了出来,只是此次他恐怕要被贬至贵州,不过他家人都无碍。”

“能保住性命便是好的。”

原先他们以为,刘台恐怕要被贬为民了。

此前刘台就因抢报军功一事为张居正所不喜,若是再添上一罪,他还不知要在诏狱中待上多久。

“张相为何更改主意?”几人又问。

“听说……是泽远的信起了作用。”于慎行道,“泽远在信中将张相比作李茶陵,将刘台比作罗圭峰,张相展信后问左右,他比李茶陵如何?”

张居正与李东阳俱是湖广人,又都是军户出身官至内阁首辅,弘治时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之说,便是称赞内阁三公李东阳、刘健与谢迁。

到正德时,李东阳为绊倒刘瑾多有隐忍,在隆、万时期的朝堂中,官员对李东阳十分推崇。

张居正生性自傲,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连李东阳都不如。

“泽远兄好生厉害。”

“我知晓后也是格外佩服,朝臣之中敢与张相这般说的也只有泽远了。”

“此时我便觉得,若是泽远还在京中便好了。”

“你说这话,扬州城中的百姓可不答应。”

“自泽远去了扬州,咱们拼酒时就属可远兄酒量最差,可远兄分明是要泽远兄当那垫底的。”

于慎行被说中心事,不由微微一笑。

众人再候了几日,对刘台的处罚终于定了下来,他被贬官至贵州思南府婺川县任知县,他辽东巡按御史的官职是正七品,婺川知县也是正七品,不过权势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话本里常有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地方文武无不拜服的场景,巡按御史威风八面犹如一品大员,但实际上,在大明朝,一品的文官大多是虚衔,比如太师太保,二品官已经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大九卿都属二品之列。

大明朝在各行省设十三道监察御史,掌监察之权,可考察各布政司、府、州、县官员,即以小官牵大官,巡按御史的派头,便是二品巡抚也多有忍让。

这便是刘台区区七品官,却惹恼了辽东巡抚张学颜的缘故。

对巡按御史来说,自巡按御史的位置上解职,即便是四品知府也不愿当,因而巡按御史一升官,便往往连升几级,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自刑部主事的位置去辽东任巡按,这足以证明张居正对他的欣赏之意。

此时在辽东的张学颜、李成梁均是张氏干将,几人在辽东驱土蛮,囤田地,张学颜更是因功受封兵部侍郎。

京中官员都知晓,张学颜再进一步,一个正二品的尚书终归是跑不掉的,外官凭军功能进内阁者少之又少,但得封部臣的却有数位。

“但愿子畏兄能熬得住这路途艰难。”于慎行道,“张相即已松了口,我等当劝他让子畏兄修养一阵再上任,子畏兄刚受过刑,身子未必能熬住。”

“应当如此。”

“我等再写信给泽远兄,谢他此次出力。”于慎行道。

“等泽远兄回京,请他吃上半月酒便是。”

众人心中难免也有些疑惑,柳贺与张居正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柳贺因得罪张居正被打发出京,可刘台此事,偏偏他一个得罪过张居正的门生能将其劝动。

府试

柳贺时隔半月收到了吴中行等人的来信,信上说刘台已经无事,柳贺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柳贺于是又写了一封信,感谢张居正高抬贵手,他本以为,按张居正的性子应当不会回他的信,谁知张居正竟叫柳贺将《论商》一文中讲为商的细节一一道来,又要柳贺为他的清丈田亩事建言献策,关于刘台他只字未提。

张居正这般表现,便意味着他已不将刘台之事放在心上。

他虽然度量不算大,但小小一个七品官他还是能容下的。

柳贺便将《论商》这篇文章扩写了一遍,详述时,他用文字加数字加图标的形式附注,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晰一些。

这篇有关商业的文章,柳贺先行交到京城,清丈田亩的事他还需要细细思量一二。

柳贺此时不禁有种回到了诰敕房的感觉,他后来虽因得罪了张居正忙文书去了,但偶尔也要经手一二诰敕,写敕书就是一个重复写重复被打回的过程,刚去的那一阵,柳贺虽为状元,也难免被虐到怀疑人生。

后来他发现,不止他一人如此,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内心才稍稍感觉到了一阵安慰。

张居正冷待他的时候是丝毫不客气的,给他活干的时候也是丝毫不客气的。

柳贺一篇《论商》之所以能写出,全赖他这两年在扬州府的种种观察,扬州府是商业繁荣之地,盐业虽为朝廷垄断,但本质上仍是商事,再结合前世的经历,柳贺是言之有物的。

而清丈田亩一事,柳贺也得把扬州府中田亩、田税、种植的情形一一查明,方才有数据支撑。

张居正之所以清丈田亩,自然是为了多收田税,朝廷之所以收不上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士绅大族占据了农民土地,他们却又能轻易地获得免税之权,经年累月,朝廷能收的税当然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