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5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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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镇江府的其他举子介绍,说一场会试考完,瘦个五六斤的士子也是有的。

柳贺自成婚后杂事便少了许多,便经常练一练身体,又常在府城街头走动,身体倒是比前几年更康健一些,为了抵御会试的严寒,他带了许多干粮,强迫自己吃得饱一些,这会儿腹中干粮正在消化,躺下来倒是渐渐觉得暖了。

所以说会试最好还是只考一次,不说来京途中的各项开支及对身体心理的损耗,就算在这号舍中睡一晚上也足够回味的了。

……

睡醒之后,柳贺继续看接下来的考题,据他猜测,四书题应当是张居正亲自出的,五经题怕是由同考官们命题、再由主考筛选而出的,写四书题时柳贺颇为谨慎,引经据典将文章一一写透,到了五经题时,他的拘束便更少了一些,文章可谓将他读书十年的功底完完整整地展现了出来。

他读书时间或许不如旁人久,但论起钻研劲,柳贺自认不逊色于任何人。

无论寒冬酷暑,他读书时都毫不动摇,平生所学正是为了会试的这一刻。

柳贺剖析完文章后,便将稿纸数行填满,写文章时,他整个人专注到了极致,眼、手、心、神在这一刻达成一致,万事万物都不能侵扰他半分。

在家中时,他便是这般写文章的,专注力达到了极致,因而写出的文章也往往能达到极致。

一篇写完,柳贺甚至并未检查文章,便直奔下一篇。

及至今日,他的文章

已与唐宋派渐渐趋近了,不过柳贺心目中并没有明确划分文章的界限,他没有门户之见,只是觉得什么文章好、什么文章读起来顺畅他便写什么文章。

他深吸一口气,洋洋洒洒数百字又自他笔下写就。

柳贺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心神合一的境界,在考场中的状态似是又比乡试时胜过了几分。

从某种程度上说,柳贺觉得自己属于超常发挥派,越是到了关键场合就越不紧张,上辈子就是如此,到了会试中……似乎也是如此。

但这种超常发挥是建立在他功底已经足够雄厚的基础上,地基足了才有超常发挥的可能。

柳贺连着写了三篇文章,到第四篇时,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充足了,会试之文写起来也就短短几百字而已,但这几百字所耗费的精力与体力却远非他在家中写文时可比。

柳贺略微休息了片刻,又吃了些东西,便着手去写最后一篇文。

会试给他最强烈的感觉是累,但柳贺也要把握难得的专注状态,将自身最好的文章展现出来。

到了最后一篇时,柳贺琢磨的时间比前几篇略久一些,但依旧顺利将文章写了出来。

直至最后一句中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方才有长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发挥不错,接下来如何便要看天意了。

柳贺将自己七篇文章仔细检查了一遍,核对疏漏,确认无误之后便将文章誊抄到考卷之上。

他写完时,考场中不少士子仍在奋笔疾书,间有几位体弱的士子发出轻咳声,天色晚时咳嗽声便重些,天亮之后又稍好一些。

柳贺捏着手指,骤然放松下来,他精力也是不济,好在此刻题已经答完了。

考完

到这时候,柳贺只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累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大脑,思维在这一刻好似无法转动一般。

柳贺定了定心神,将考卷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七篇文章可谓吸收了他读书数年的精华,是柳贺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若是这样的文章考官不取,那他恐怕没有考中进士的希望了。

多想无益,柳贺将心中杂念丢到一旁,示意门外:“交卷了!”

当下便有兵丁上前,引着柳贺前往受卷所,这一科会试共有四位受卷官,均是北直隶府州县官,几乎是清一色的进士,柳贺至受卷所交了考卷,受卷官便将他信息登记于文簿之上,以表示他交过卷了。

考完之后,柳贺便在龙门前等候,这次会试柳贺的考卷交得算早,主要是考题答得很顺,没有什么磕绊之感,他前往受卷所的路上经过了其他几间考房,不少举子依然在奋笔疾书。

龙门前聚着数位考生,在京城的冷风中抖动着身体。

其中几人将一名年轻士子围在中间,问道:“懋中兄,“先进于礼乐”那道你是如何作答的?”

被称作懋中兄的士子年岁不过二十五、六上下,却隐隐是一群士子的中心,柳贺站得稍远一些,对方前几句如何答的柳贺并未听清,只听到了“声名文物之盛,虽目击夫近世之风,而淳庞忠厚之遗,不敢失夫作者之意”一句。

柳贺当下朝那士子看了一眼,只觉这士子果真有文采,这句二比用得巧妙。

果然会试之中皆是人才,谁都不能小瞧了。

龙门重开时,柳贺大约才听明白,那围成一圈的皆是浙江士子,而那位懋中兄,大概正是浙江乡试解元黄洪宪了。

会试汇聚了各省乡试中的佼佼者,其才华自是不必多说,不过柳贺倒也不紧张,他虽是应天乡试的解元,却从未想过在会试及殿试中位居前列,便是考中三甲授官也很不错,未必一定要留在京城。

范文正公也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此才是做官的本真。

柳贺正要回会馆,就听身后有人在喊他:“泽远兄!”

“元卿兄,你也交卷了?”

“紧赶慢赶总算考完了。”此时是傍晚,唐鹤征却热得额头冒汗,他的身体原本就比一般的士子要强健不少,据传他爹唐顺之是个武术高手,唐鹤征想必也是家学渊源。

“会试考卷比之乡试如何?”唐鹤征问。

“略难一些。”

“我就知那些题目难不倒泽远兄你。”唐鹤征与柳贺一道步行前往会馆,两人聊两句文章又聊些其他话题,姿态可谓惬意。

唐鹤征性子一贯豪放,柳贺则心态平和,两人说说笑笑,倒好似此刻根本不是会试刚考完第一场,而是等会儿要找家酒馆喝两杯酒去。

“那便是柳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