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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允和柳贺熟,自是知晓他如今在谈一门亲,不过细节柳贺没有透露,毕竟面前这位兄台连未婚妻的事都瞒着自己,施允为这件事已经和柳贺赔过一次罪,柳贺却在这时候小心眼了,时不时就要调侃几句。
毕竟能调侃施允的机会也并不多啊。
……
两人都过了乡试,在读书上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眼下备考会试,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将步子放慢了下来,谈文章时必然将一篇文章读到透彻。
柳贺新居的书房大,容纳四五人一起读书不成问题,施允便时不时往他家跑。
这天他刚过来,一眼便瞧见了柳贺书架上的《吏部题稿》、《纶扉奏议》等集册,不由看向柳贺:“哪里来的?”
柳贺微微一笑:“你猜?”
这自然是杨乡绅借予他的,皆是杨一清生前的奏议文集等,对柳贺来说,这对他练诏诰表等很有帮助,且日后若是进了官场,这就是标准的官场文章。
杨乡绅家中藏书不少,元宵节后柳贺与杨家女儿的关系算是定了下来,他便将一部分藏书借给了柳贺。
杨乡绅并不觉得柳贺是只知读书的呆板之人,自两家谈起亲事之后,他细读过柳贺的文章,只觉文章体现柳贺胸中丘壑,即便言语少了些,可男儿生活在这世间,重要的并非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应杨家娘子的要求,杨乡绅也曾观察过柳贺数回,在他看来,柳贺并非那等表里不一之人,当他的女婿是足够的。
“今科春闱快出结果了吧?”施允忽然道。
柳贺看了看黄历:“就在这几日了。”
两人决定了下一科赴考,对于这一科会试的结果自然也是关心,等了一段时日,会试与殿试的结果都出了,隆庆二年这一科,镇江府中无一士子上榜,虞知府可谓面上无光,他得到殿试结果时还问了声柳贺,却听左右说,柳贺并未赴这一科会试。
“这解元郎似也没什么大志气嘛。”虞知府沉着脸道。
左右师爷只能再三劝解,心中却也觉得虞知府小气,科考一事本就是举子自由决定,不过是慢了三年而已,又并非解元郎不去赴考了。
何况他去年还因柳贺考中解元一事夸赞柳贺,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论起气度,虞知府比之唐知府还是差上不少的。
这一科会试的主考是内阁大学士李春芳,眼下内阁首辅是徐阶,按大明朝会试的定例,会试主考一向由次辅担任,待徐阶退了李春芳便可自动晋升首辅,当然,他这首辅当得并不顺,毕竟内阁中有高拱,有张居正,李春芳又并非隆庆帝的基础班底,当上几年首辅便要收拾包袱回老家了。
这一科会试,罗万化为状元,黄凤翔榜眼,赵志皋探花。
对于赴考的士子们来说,这一
科可谓并不友好,罗万化会试中的名次是三百五十一名,最终点了状元,黄凤翔会试中的排名为二百二十六名,赵志皋则是七十七名,一科会试只取士子四百,罗万化却在殿试中被点为状元,恐怕是大明会试史上会试殿试名次相差最大的一科。
柳贺看了眼进士名册,在他印象中,赵志皋、张位、沈一贯、于慎行、朱赓等人都是当过内阁学士的,罗万化黄凤翔这几人的官职也不低,论含金量,这榜比之申时行王锡爵那一科都毫不逊色。
可谓强者如林。
柳贺再去读这一科的会试程文,果然有见的的文章不少,尤其状元罗万化的文章,可谓直抒胸臆直指弊病,只是这样的文章内阁会不喜,但皇帝却欣赏其中的烈烈声势。
所以罗万化的官位不如赵志皋、张位等人高,但放眼整个大明朝,和其他状元相比,他的官职已经不算低了。
柳贺既关注这一科的会试程文,也关注会试的出题,近几科的会试题他都看了,他通常会看题之后琢磨文章,会试试题通常出得四平八稳,这一科最大的不同便是李春芳在程文中以庄子之言破题,而非以朱子集注为据。
对于考生来说,这样的变化其实是值得思索的,因李春芳本身更推崇王学,因而将《庄子》选入程文,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正是王学逐渐影响取士文风的表现,李春芳这边开了头,科试之中,士子们恐怕更爱王学文字,而将程朱理学弃置不顾了。
这一科罗万化及黄凤翔等人的名次变化柳贺也在分析,殿试与会试名次相差如此之大,显然是观点比文采更重要的体现,当然,对现在的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先过了会试,会试通过才能考虑殿试,会试不过,一切都毫无意义。
……
之后的一年,柳贺都在家中读书,他从接触四书五经开始便有自己的读书心得,到了现在,他的读书之法越来越纯熟,如何将读书成果运用于文章、运用于科考,柳贺自然很熟练。
他与唐鹤征互有书信往来,两人本经虽然不同,但两人对各类书目都有所涉及,交流文章时常常交流彼此的书单,每隔几月总要附一份过来。
镇江府中的名师柳贺大多都拜访过了,有空闲的时候,他也去过应天府及苏州府,向两地的名儒求教。
这一年中,柳贺变得更为成熟,中举时他尚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到现在整个人却仿佛成长了一般,心性更为沉稳坚定,已是一个翩翩书生了。
柳贺和杨家女儿的往来也在这一年间稳定了下来,第二年开春,两家商定了日期,为柳贺及杨家女儿办一场婚事。
“泽远兄,请教你一篇文章。”
柳贺在府学的同窗们也常常上门找他请教文章,柳贺中了解元之后,他的科的首选,柳贺也不介意指导旁人文章,比起自己一个人进步,他也喜欢大家一起进步。
日子便这么慢慢度过。
柳贺始终没有放弃对文章的磨练,依旧要求自己精进再精进,当然,从乡试结束到现在,他文章本身的进步其实不大,毕竟他的基础在这里,想在乡试解元卷的基础上写出花来也不可能。
到如今,柳贺更注重文章的立意。
写文章时不随波逐流,要坚定自身所想,再将文采内容做到自己所能做的最好,到会试时,即便他立意不为考官所喜,单无论内容与文采俱让考官黜落不得,这便是柳贺练习的目的。
这样的变化看似微小,但柳贺也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去琢磨,他文章眼下其实已经定型了,但既然有能将它改得更好的可能,柳贺就会努力去完成。
“写文章真累人。”柳贺吃了一块果干,一边薅着滚团的毛。
撸
猫果然解压,读书读累了柳贺便去揉揉滚团的脑袋毛,滚团一副委委屈屈但不敢声张的样子逗乐了柳贺。
“确实是累。”施允感慨道,“我原以为自己乡试文章已经不错,眼下却觉得,书怎么读也读不够。”
柳贺薅完猫毛换施允薅,薅到猫毛都稀疏了许多,滚团有时候都不乐意和两人待在一处。
但滚团还是宠着柳贺与施允的,毕竟这两人的嗜猫症只是间歇性发作,发作完了还是要继续读书的。
读书过程再苦再累,看到自己苦读的成果时柳贺依然还是满意,趁着状态还不错,柳贺又写了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