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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干净的,去举证的话,会不会引火烧身啊,一般过去事情都不会再提起来了,现在政治环境很敏感的,“前些日子大火,村屋烧很多,几万人没有地方住要安置,内地政治环境又严苛起来,他这样子跑内地去搞事,港督焦头烂额也很差劲。”
现在香港的话,这颗明珠是有些黯淡的,但是不可否认,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是它发展的最好的时间。
包括在对内地的态度跟关系,对外的开放跟包容上,以及自身的经济发展上面,都是非常对标国际的。
要一跃成为最国际化的大都市,但是它跟内地政策是息息相关的,现在内地的政策在收紧,各方面的限制越来越多,加上一些政治原因,内地很多人全部涌入香港,但是没有配套市民待遇跟大屋。
人口过多,就会失业,失业最大的危险因素,就是会导致□□。
当前的话,是香港最不安稳的时候,前些日子的大火让这个地方更飘摇了一点。
所以洪先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奔波回内地举证,不太合适,宋旸谷觉得不太合适的。
但是他不会想太多,洪先生是个场面人,场面人做事,不是一直讲利益的,回家之后跟洪先生家里通话,管家有接,“上海在审判,直接回上海的,宋先生您那边如果有资料的话,可以一起转接给我们先生,他这次决心很大的。”
坏事有做吗?
有,肯定有,杀人放火有做,混道上的没有不做的。
但是在特殊情况下,道亦有道的,小洪先生最忍气吞声这些年,就是老洪先生当年被枪杀,因为日本人的袒护,宁先生那边一直没有定罪,就跟当初老袁大人被日本人杀害一样,湮灭在历史里面去了。
但是宁先生已经死了,在宋旸谷等人离开上海之后,他只手遮天,引起公愤,最后被地下组织暗杀在上海街头,遭受媒体口诛笔伐,如今即便已经死了,小洪先生也不会放过他名誉的。
宋旸谷想了想,找出来那本册子,当初他在四川逗留很久,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是许老官当年拉出来的队伍,牺牲前的生死簿,现在翻开看,已经微微泛黄。
在将将升起的太阳中透着陈旧的黯淡,他记得很仓促,最后水笔没有水,他用炭烧的木棍写的,年龄、籍贯、名字、家庭人口,就一行行简单的勾勒人物身份的特殊标记。
最后一页是手印,签名,大多数是手印,在今天早上看起来,依旧鲜艳的刺目。
他合起来,跟上海那边通电话,委托给洪先生,“留在我这边很多年,我有做一些事情,但是能做的很少,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存放的地方,博物馆或者是档案馆,烈士陵园也可以,无论什么组织的,只要打国战的,应该有客观对待的。”
洪先生吃惊,他刚到上海一天,马上要会朋友的,没想到宋旸谷竟然有这样经历,“你后生怎么不开口,竟然这样沉得住气,我如果是你有这样经历,上海滩的月亮是都要听我说一番的,竟然现在才拿出来讲。”
实在是觉得这样朋友难得可交,又喟叹自己年纪大没事做,“这个事情交给我,我有认识的人也好打交道,现在内地管理很严苛,对我们很谨慎的,这也是应该的,要□□,我一定用心做,不枉费这些流血流泪的人。”
挂了电话就跟身边陪同的朋友讲,“寡言君子,名不虚传,伉俪情深也就罢了,就连品行都是一样的,重情重义也就能做到如此了,真是让人钦佩。”
他用心去处理宋旸谷交代事情,前面人命都搭上了,后面还活着的人跑跑腿做做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罢了。
派人去取,然后亲自送到上海去,联系上海文物局那边,还有档案馆都同时有联系,并讲宋旸谷这些年来帮扶事情一一讲清。
当局很受震动,高层的思路一直是非常正确且真挚的,知道这个事情也很感动,派人到四川去核实,确实是打上海会战时候牺牲的烈士,这些年幸存的很少,但是都有讲宋先生。
“去打仗就没回来,说是死了,过了两三年,有一位宋先生讲认识我儿子,挨家挨户打听,问到了就给钱,说是抚恤金,然后讲每年都打钱。”老太太腿不好,得双拐,年纪最大一个了。
讲起来还是哭,哭自己儿子,哭宋先生,“从今以后,每年都打钱,开始我们以为是政府给的,宋先生没讲,后来日本人来了又走了,再后来旧政府??x?没有了,都换了,还是有钱,有时候会晚。”
有去取钱的,然后回款地址就不一样,时间这样长,就发现了,汇款人的话,可能是宋先生自己做的,“一直想谢谢他的,他那年来买了十斤猪肉,跟我讲,我儿子喊他买的,要我过寿用,又托人带我治腿。”
想起来,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心人太多,好人太多。
哪怕她独苗的儿子没有了,但是活到这个年纪,依然是饱含着赤城去虔诚善良感恩地活着,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政府也越来越好,政策也越来越好,对老百姓,越来越照顾。
上海文物局那边做的特别的到位,也很受出触动,调查时间差不多有半年,跟北京那边档案文物局一起,全社会征集相关资料相关线索,不仅仅是为了宋旸谷,而是尊重爱护先烈。
不过可能因为通讯不发达,知道相关渠道的人少,征集到的内容也很少,但是全国各地有很多信件资料邮寄,也有很多寻亲的,政府机关是尽量越做越全面的。
每一封来信都有认真记录认真回信,真正做到了为人民服务,真诚对待工作的,很认真仔细。
查二爷揣着手,掏出来报纸,问人家北京文物局那边的人,“是你们要找历史档案资料的是吧?给报销路费是不是?”
他以前略不显得贵气但能看得出来往日体面的长衫已经脱下来了,换成了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头发花白而身体略显地弯曲,说话却还是带着贫穷烙印下的斤斤计较,“我可跟你们说了,我溜溜地转车了半天,中间等不到车我还自己腿着走的呢,车票都在这儿呢,得有三毛五呢。”
掏出来车票,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绝对的好脾气,到接待室接待,非常热情接待的,为人民服务,为大家服务,不是一句口号,真的是发自肺腑的拿着热爱,“您来是干什么的呢,大爷,我看您带着个画轴呢?”
查二爷嘿然一笑,带着许多年的得意,“小子,看着,我可给你开开眼了,你瞧瞧,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巨大的画轴,打开之后,粗一看不过是花鸟画。
只不过就是大,桌子上铺不开,他曾经有个画棚子,在南城卖画为生,是个老祁人。
也曾经落魄到后来,连画棚子都开不下去了,开始跟他的弟弟查四爷一样,糊风筝典当家具衣服,把祖产最后一点点油水全部搜刮干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过日子清贫又仔细,甚至抠搜斤斤计较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毕生所学所热爱的画技,把上面那层花鸟画剥开。
里面是另一副画!
真是高超。
高超的想法,高超的画技,更高超的是他的裱画手艺,真是绝了。
他站在那里娓娓道来,连他身上所有的蜷曲跟不平,都慢慢地,舒展开来了,他变得丰盈充实,像是有乌黑的头发,白皙又青春的血肉,像是他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般地。
“这个,是打从日本人进了北平,我就开始记录下来的,时间地点人物生平事迹,北平出现的人物义士,前后大约十五年吧,都真实详实地记录下来了,一丝不差,分毫不虚!”
说完最后下巴微微抬起,这个瞬间,他像极了哪个旧读书人,桀骜又清高,带着清澈的书生气,却厚重的气节跟执拗。
什么人,能记载十五年呢。
就算能记录十五年,什么人又能观察十五年,跟个史官一样地,一笔一划地记载下来呢。
谁有这个耐心跟毅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