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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急败坏,极力说尖酸刻薄的话,到底是想不出别的来,骂人就翻来覆去那些体面词儿,不能从微小处骂的酣畅淋漓,倒是嘴里面起火泡子,他爱上火!
正说着,前面就闹开了,“快,大少爷砸进去了,您快劝劝去,三少爷,大少爷最疼你!”
人进来的时候,宋旸谷的面子又自己贴上了,拿着那本化学书,板着脸温习功课呢。
宋旸谷这人,坐在桌案前跟坐在发面上粘住了一样,全然不肯起,面上一点看不出来刚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要温习功课,闹事儿找大伯去!”
看人无奈走了,舔着刚起的火泡,心想砸的好,替他砸几下子,他年纪最小,却最好面子,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宋眺谷这一砸,可真舒坦。
狠狠地砸!他得等着砸一会儿再去!把下面那些掌柜的、还有那些做假账的账房们都给砸了,看看能砸出来几两硬骨头!
前院儿乱成一团了,宋眺谷果真是个好儿郎,大太太指着他,只觉得白瞎了这么一张脸。他长的是三人里面最好看的,人活泛带着精神气儿,看得人赏心悦目的,又习武练就一身好手艺。
那长枪戳过来的时候,扶桑顾不得算珠子撒了一地,都得先赞叹一声好架势。说书的武侠小说里面的人物原型,这不就有了,玉面郎君,又嫉恶如仇,关键行侠仗义他是真的干啊。
宋眺谷的行迹在府里广为流传,他是个焦点人物,一举一动凌驾在平凡人的日常生活之上。大家伙儿仰望着他,扶桑的大师兄便以他为榜样。比如在学校发传单搞立宪,晚上烟馆门口贴救国为民的小广告,什么都会,什么都敢,是个让人操碎了心的孩子。
这个过于活泼的孩子,这会儿把院子里弄得天翻地覆,他从小游荡江湖学功夫,又爱看侠肝义胆忠义双全的传记,各种浪荡话学了可真不少,长枪先砸碎砚台造势,黑墨汁子撒了一地。
二少爷宋映谷早早就到了,只是他显得文弱许多,拉着这个掌柜的问两句生意,拉那个再感叹几句洋货盛行,总而言之,就是不靠着宋眺谷,不肯去拉老大一把。
宋眺谷再摔一把算盘,骂的酣畅淋漓,“你敢让大烟馆子里的人出入家里,我探听去了,日日顺到底是个什么,如今账本在这里,你敢不敢说?我拉你去伯父公署里面去对峙敢不敢?
你也是念过书的人,真是猪八戒扮姑娘,好歹不像你!你嫁进来多少嫁妆不用我说,人人都看着的,哄着我伯父把京畿的买卖给你打理,我看你是枣核的脑袋抹猪油,又尖又滑。
还敢叫我来给你招呼人,我今天就好好给你招呼招呼,日日顺的四个掌柜的都给我出列,我家里好好的油盐店,给你做成了娼门腌臜地了是不是?”
他气势骇人,旁边家丁拉他不住,日日顺原本的宋家掌柜的早给大太太打发了,这如今几个都是她找来的吃得开的人,俗称三教九流,最会看眼力劲了,形势不对,要跑。
宋眺谷一手撕扯开一个家丁,长枪上的红樱子对着最先跑的那个就戳过去,扶桑是早就躲开了,院子里人都早就躲到四边去了。
只是没有像她一样的,看得目不转睛的,等眼前一把枪头直戳面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心想戳着这一下,不知道脸上多大的坑,大概是毁容。
有点慌,但是不知道摆什么样子的武功姿势,一双眼睛瞪大了,也能看出来一点儿圆的模样,跟个猫一样的。觉得脑袋应该侧一点要动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拉了个大趔趄,扑地上去了!
地上雪水化着泥水,早给人踩的水叽叽的了,她一身棉袍儿,舍不得脏了,只好一只胳膊肘儿撑着,一只手掌擦地,火辣辣地疼!
宋旸谷拍拍手挪腾开脚,他没进院子就看见那个大师傅的小徒弟,伸长了脖子跟个冻死鹅一样,对着枪头都不躲,只好好心地一把扯开她,谁知道她跟个死僵冻透的倒卧一样直挺挺地摔了,都没稀的扶一把!
他的爱心,有!
但也不多!在这个飘雪的日子里不算温暖!
小皮靴子腾起迈开,弯腰下来,就看扶桑直喇喇地伸手,他直接越过去,把落她边上的长枪捡起来。
直起腰来才看到扶桑震惊的眼神,心想这人不会以为自己是扶她起来吧?多大事儿,自己爬起来就是了,你自己笨的摔倒都不知道找姿势,谁家胳膊死支着地面的。
这枪可难得,枪头请名匠打的,锵在地上了怕磨花,他站起来斜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抱着宋眺谷的枪走了!
路过扶桑是没想到再拉一把的!该,教她摔在眼巴前!
扶桑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人也回神了,恨不得把自己手插在学里降降温,她刚才像是吃了天桥卖神药的,脑子连着心肝肺都中毒了,指望那样的人物扶自己起来,多大的癞蛤蟆!
她耳朵现在也格外好使了,听得倍儿真切,这人刚才嘀咕着骂她蠢呢是不是?
扶桑也觉得今天晦气!前面那个掌柜的人背对着宋眺谷跑路,都跟背后长眼睛了一样蹲下来抱着头躲着。她没反应过来,光顾着看宋眺谷去了,谁知道那枪能对着自己飞来呢。
她寻思自己偏头也能躲开,谁想到人家一把扯开她,那劲儿大的她小身板儿绷不住,直接摔的跟个大狗熊一样的。看着宋旸谷,心想这是管死不管埋,人家真的只是扯一把,绝对不带稳一把的!真是她的好三爷!
宋眺谷也没寻思这掌柜的有点身手,后面挂门口的扶桑差点给他插脸上去,大步过来,“吓着没有?”
宋旸谷也才跟着大哥回头正眼看她,头回看清她的脸,雪色之下倒是看不出白,只觉得红,红嘟嘟的那种粉,粉嘟嘟的那种白,像是秋天西山的海棠果儿,搀着蜜煮熟了。
他眼里淡淡的往扶桑头上下着雪沫子,瞧瞧,往后太太少了个神算盘手。
养在内院不出门的人,胆子都小的很,宋眺谷只好跟大师傅说,“瞧这脸红的,炖点压惊水喝喝,小孩子容易惊魂儿,别介是惊吓过敏,能休克的。”
扶桑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她觉得浑身都狼狈,脸热的周边都燥,按捺住一些小动作遮掩情绪,??x?垂手低眉,教人再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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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走
171爷们儿
宋眺谷特别潇洒地一把拎起来那个掌柜的堵在门口儿, “对不住各位,今天受惊了,原本是自家清理门户的, 影响大家清点了。今儿晚上依兰斋, 挂我的名儿, 请大家吃羊肉锅子,都去, 都去!”
要不是他死拽着那人,死堵着那门,大家伙真以为东家吃庆功饭犒劳掌柜的呢。
大太太早就气的晕厥, 她浑身上下心口最疼,“逆子, 逆子!”
宋旸谷上前关切,不疼不痒地劝,“太太别气, 大哥不过是听外面风言风语,他最心善偏听旁人的, 您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呢?”
他能屈能伸的厉害, 宋眺谷不跪,他能,这会儿他大哥跪下来了, 有损威风颜面,他自己倒是咔擦一下双膝就下去了, “太太息怒!”
宋映谷也挤到前面来,他弯着腰出谋划策, “太太息怒才是, 大哥就是这样的脾气, 原先在家里的时候,父亲也老教他平心养气。外面坏人多了去了,那些烂心眼子的就知道撺掇人使坏。您是有身份的人,不必跟他生气,只管给他请老师来,让老师好好教一下!”
学不好,怪谁?
怪学校不行,没选好。
怪老师不行,教不对路子。
为着他闹事儿顽劣,附近的学校换了可能三四个了,不差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