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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龙玉清也只是想想,并不会因对女子的同情而停止她对李赫和臧婉月的报复。
龙玉清亲和地问道:“王女怎么了,可是受了甚么委屈?说出来,孤为你做主。”
臧婉月抬眸,触到龙玉清含了缕笑意的澄亮双目,又咬着下唇低首,纤手握紧了锦帕,直攥得青筋都要刺破那薄透的肌肤。她声音颤抖着,拿锦帕拭了拭泪,“这次来齐,臣女总觉得,赫哥哥是移情别恋了。”
龙玉清一笑,玩味盯着她:“王女不会觉得,孤便是夹在你们中间那女子罢?”
臧婉月抬首,目光柔弱:“臣女不敢。殿下与赫哥哥共患难过,自然是情谊不浅,从赫哥哥不顾阻拦地要回凤城救殿下就能看出,婉月只是打心底里羡慕。”
她语气一转,又说:“不过臣女深知殿下只要能随京入赘男子,赫哥哥又不能,所以,羡慕归羡慕,臣女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只是自怨自怜,为何赫哥哥总是如此冷淡待我。或许也又是我想多了。”
龙玉清微笑道:“王女善于反思自我,真是贤良淑德的女子典范。你们有父母之命,赫王兄又最顾全大局,你就安稳等着嫁人罢。开心些,这个给你倚着罢。”
她将一个引枕递给臧婉月,那是一个小马形状的引枕,看起来很新,做得很可爱。
“这是……”臧婉月不解地抬首。
“是齐王妃亲做了送给孤的,孤平日坐轿甚少,也不太用这东西,转送给王女更有意义。”龙玉清饶有兴趣地看着臧婉月的反应,眼底闪着快活。
果然,臧婉月的眼神立刻暗了下去,一副自怨自艾的神情。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准儿媳都从未收过齐王妃亲做的东西,皇太女却收到了,怎么,就连齐王妃都站在皇太女一边了么……
龙玉清扬唇笑:“王女好好歇着罢,莫思虑太多伤了身子。”
待龙玉清一出轿子,臧婉月就“嘭”地将那小马引枕扔到轿厢壁上,流着泪咬牙切齿道:“龙玉清!你欺人太甚,迟早会遭报应!”
龙玉清下轿,不期然与李赫对上目光,他目光深不见底,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有话说,却又带着几分冷漠疏离。
最终,李赫还是上前向她伸出手臂想扶她下轿,龙玉清却未伸手,将下摆一撩,自己跳了下来。
李赫眉宇间的冷意更甚,未再近前,看了她片刻便翻身上马,带着队伍启程。
至齐梁边境,梁王世子臧匹昀亲迎,已带兵将等候多时。
他下马站在龙玉清轿前行礼,“臣匹昀参见殿下。”
龙玉清直接掀开轿帘,高高站在轿门旁,莞尔一笑:“王兄免礼,在此等候,辛苦了。”
梁国将士头次见皇太女,见其娇面玉颜、美貌摄人,望上去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难以想象这便是斩杀王妃奶公、清剿郦文诛其三族的皇太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众人心中略吃一惊,连忙向龙玉清行礼。
龙玉清一双黑目逡巡一周,笑吟吟地道:“都免礼罢。”
她披了件杏黄色宽袍,里面却是一身利落装扮:湖绿色缎绸衣,白玉带将腰身利落收进去,烈烈大风中,衣裳下摆一角掀动,线条饱满的长腿若隐若现,透着习武之人的挺拔灵秀,像株吸了天地精华长成的俏生生的灵芝,让人不敢多看,生怕亵渎了灵物。
龙玉清对臧匹昀说:“这里风大,王女身子不好,我们莫再耽搁了。”
臧匹昀蹙眉,往他那情种妹子方向望了一眼,再瞟一眼李赫,没能从李赫脸上读出甚么,他便应道:“是。”
皇太女的车轿先行,梁军护在后面,臧匹昀留在最后,又看了眼李赫,上马道:“王弟,信中说罢!”
李赫颔首,却仍未离去。
臧匹昀驶出许久,回首看了一眼,见李赫与齐军仍在原地未离开。
狂风细沙中,李赫坐在乌骓马上逐渐凝成一个黑点,他一直在凝望他们的方向,身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臧匹昀暗笑道:若是要妹子知道了,要欢喜得几天几夜睡不着!
旋即,他又暗道:方才要走时,皇太女连正眼都未瞟过李赫,让皇太女连样子都懒得做,看样子,皇太女在齐地期间,对齐王父子是十分不满的。朝廷与各藩国的矛盾瓜葛错综复杂,想要达成平衡是件比登天还难之事,如此,梁国也未必会如想象中那般“腹背皆敌”。
齐王宫议事殿内,只剩了齐王和李赫父子俩。
自龙玉清离齐,齐王眉间的烦意与日俱增。既然朝廷能给与齐国这样多“厚待”离间藩国间关系,待皇太女去了梁国,定也会给与相当的“优待”,使最壮的齐梁互相掣肘,一时难动。尽管齐梁间一直通信往来,在以极清醒的态度冷望朝廷的动作,并互相承诺联盟牢固似以往,不会彼此背叛,但利益当前,人心难辨,难保变数。
究竟皇太女会许诺梁国甚么以动摇梁国,早已成为齐王深为烦忧之事。
李赫道:“父王,皇太女给与梁国厚利,定会再次引起各藩国震动,令齐国陷入尴尬之境,若再等,齐梁已不复当初诚心联盟之时,只能如缠绕的蛛网般互相掣肘,日复一日,锐气磨灭,更难有决心作出改变。不管是否有名正言顺之由,趁朝廷和各藩国不备,一发而起、直攻京城是最好的契机,待我们入主京城,再将朝廷的不仁不义大告天下,无人敢再妄议。”
齐王颔首,身影良久不动,半日,威严醇厚的嗓音方响起:“的确,此次乃良机,否则,往后时日,便只能被朝廷一步步蚕食至无法抗衡。”
他转身凝望长子,见长子沉静的黑眸中透着冷酷,只是少有的,长子眼底深处似乎燃着对取得天下的渴望与迫切。
知子莫若父,长子自小到大拥戴他、对他言听计从,从未向他开口要过甚么,他们父子二人也很少谈心,此时齐王心中一动,问:“赫儿,你最想要得到的,是甚么?”
李赫渴盼的眸光中分明是有答案的,他却短暂地沉默,笼统地说:“父王,儿子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想要的无非就是那几样。”
齐王拍了拍他肩膀,慈爱地笑:“此乃男子汉大丈夫!”
都城外空军营中鼓角齐鸣,十几万大军在此驻扎演练,不时发出地动山摇的怒吼。
李赫一身甲胄,在魏东大将军、王伯疏将军的陪同下观看齐军演练。
忽有信使下马,很快,凌彦呈上来一封密函。
李赫打开,速读,脸色倏然黑沉。
魏东和王伯疏心中俱是一沉,忙问:“主君,梁国甚么消息?”
李赫将密函递给他们,不过瞬间的功夫,他脸上已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眼神冷寒得像要杀人。
他薄唇抿紧,立即转身上马,冷声吩咐:“回宫。”
魏东和王伯疏看完密函,也不由得大为愤怒。
皇太女在梁短短几日,很快与梁王第三子缔结婚约,连订婚事宜都已尽数行完,此次返京,直接带上了未婚夫。
没成想那个口口声声说与齐国始终一条心的梁王竟做出如此奉迎媚上、背信弃义之事,所谓与皇太女订婚,倒不如说是心甘情愿将十五岁亲子送入京当作质子,以换取与朝廷和齐国的三足鼎立之势。
怪不得一向稳重的主君方才判若两人。
乌骓马向齐王宫方向疾驰间,耳畔的风呼啸而过,两旁景色像是瞬移的暗影,连绵不断地被甩到身后。
李赫紧紧攥着缰绳,下颌处牙关紧咬,脸上绷出僵硬的肌肉线条。
他心神完全被攫住:她与一个愿随她入赘京城的男子订下了婚约,还昭告天下,与世人分享她的喜悦。
而他,实实在在,已然是一张被她用过后随手丢弃的废纸。
李赫暗不见底的眼神布满了杀机:龙玉清,你千方百计招惹我,让我自毁清白不复当初,现今又想与其他男人欢好,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真以为会这样简单就与我撇清关系么,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