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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想着他或许是太忙,才一直没来跟自己见面。可自己体谅他,他就是这么回报的么?她是地载堂的大小姐,从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穆拂衣心中生出一股怒火,感觉自己被他轻视了,紧紧地攥住了披风,把指节都捏的发白。丫鬟在一旁小声道:“小姐,老堂主叫您回去过年。徐教主都不在这里了,咱们回咸阳去吧?”
穆拂衣不甘心地说:“我不回去。”
她付出了这么多,此时一走了之,之前的努力就都打水漂了。她背着地载堂众多兄弟的埋怨,坚持帮他打下了这一仗,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得让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丫鬟明白她的心,小声道:“可是……这样等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啊。”
穆拂衣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她道:“结果,你觉得我想要什么结果?”
丫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道:“是婢子多嘴,小姐恕罪。”
连一个小小的丫鬟也知道她的心思,可徐怀山就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拒她于千里之外。徐怀山这么做实在是让穆拂衣颜面尽失。她近来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里藏着同情,就像看一个弃妇。好像天下之大,除了徐怀山之外,就没人要自己了似的。
穆拂衣越想越气,也没心情赏花了,转身往回走去。片刻她回到自己的住处,解下披风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
穆拂衣从小见父亲三妻四妾,知道这种事难以避免。以她的身份,自然是要做正妻的。她也曾经想过,若是徐怀山实在离不开那个丫头,自己可以容下她。可穆拂衣没想到徐怀山根本没想过要娶自己,这三个人当中,多余的竟是她。
她本来是个善良的姑娘,心也渐渐被他逼得狠了。嫉妒就像一把刀,天天在她心上凌迟,让她怎么能保持从容?
屋里的碳烧的有些热,她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方才那一阵子邪火褪下去了。穆拂衣想着李清露清澈柔和的眉眼,一时间又觉得这件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自己原不该恨她的。
大约是从小修道的缘故,李清露身上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从来不跟人争什么,总是愿意相信身边的人,反而让人不忍心去伤害她。
雪簌簌地飘落下来,穆拂衣站在窗边看着,心情有些复杂,整个人也变的惆怅起来。
徐怀山走了两天, 人和堂里安安静静的。蛛红跟着徐怀山他们一起回去了,这边除了穆拂衣之外,就没有别的女孩子了。李清露知道穆大小姐不太喜欢自己, 便没去找她, 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 跟两个丫鬟和婆子作伴。
徐怀山说除夕之前回来,那也就还有十三四天的光景。平时他在身边,李清露还觉得他一天到晚撩闲有点烦人。如今不见面了,她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早晨起来,她揉着眼去给他端水, 走到床前见帐子里空荡荡的,这才意识到他早就走了。
有时候她觉得他就在书房里看账本,又或是刚去了营房,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可天光渐渐暗下来了, 屋里始终都是她一个人。天气冷,寒风夹着雪粒子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越发显得她孤零零的, 抱着个手炉也不暖和。
李清露有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心里只有修道, 哪里会这样惦记着一个人, 他一走, 自己的魂儿好像都跟着他跑了。
她垂下了眼, 之前她还想着等他对自己没那么在意了,就从这里离开。如今她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把他当成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想起他来心里就甜甜的, 一直盼着他回来, 竟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李清露觉得自己的道心早就被动摇的不成样子了,若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回去见师父,恐怕要被她老人家骂死。
一点灯火照在她身上,李清露叹了口气,从笸箩里拿起针线,打算为他做一双靴子。反正心神都在他身上,还不如为他做一点事,也少一点牵挂。
她前两天裁好了样子,正在缝鞋底。她拿顶针把针穿过去,拉紧了线,又穿了回来。针脚细密的鞋底才结实。等过了年,这双鞋也就做好了,开春正好穿。
她在灯下缝了许久,眼睛有点干了,听见外头到了二更天。她打了个呵欠,把针线放回笸箩里,扯开被子睡了。她一觉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地听见人喊走水了。她睁开了眼,见外头火光冲天,竟是真的着火了。
后院的粮仓不知怎的烧着了,一群人提着水桶过来救。那是人和堂屯的粮食,这一烧损失实在不小。旁边就是库房,里头还有些值钱的东西,要是被烧了就糟了。
一群人闹哄哄的,正救着火,听见有人大声喊:“快去前门守着,有人闯进来了!”
李清露心中一凛,屠烈都已经死了,谁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人和堂留守的,只有庄宁和穆拂衣两个头领,万一动起手来,这边怕是要吃亏。看来后院的火也是那些人放的,众人都以为是金刀门的人来反扑了,涌到前门一看,却不见姚长易,来的也都是一些没见过的人。
带头的男人骑着一匹白马,在黑夜里映得像月光一样亮,骏马的肌肉雄健,眼睛湛然有神,身上的鞍子也镶嵌着宝石和黄金,十分华贵。有人认出了这匹马,小声道:“照夜白……这马是照夜白,他是苏雁北!”
苏家是武学世家,苏雁北被人誉为荆湘大侠,家里有不少产业。他饲养了不少名驹,也舍得花重金买名马。这匹照夜白就是他的最爱,能日行千里,体贴人意。他也颇以他的坐骑自豪,常用金玉来装饰它。时间久了,江湖中人一见到这宝马金鞍,便猜得到它的主人是谁了。
苏雁北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没打算隐瞒身份。他淡淡道:“我就是苏雁北,你家主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锦袍,身上披着黑色的貂裘,头上戴着一根镶金的乌木簪子。他眉目英挺刚健,身材高大结实,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青桐树,颇有一派豪侠之气。他身后带着百十来人,都身穿劲装,带着兵刃,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后头粮仓的火还没扑灭,宅院里人头攒动,一片焦头烂额。苏雁北看这人和堂就像看一个强盗窝,就算一把火烧了也是替天行道。众人本以为他是算准了徐怀山不在才来偷袭的,没想到他找的就是徐怀山,这回来却是扑了个空。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时间都看向中间高挑的男子。庄宁虽然刚来不久,却很受徐怀山器重,身上也带着一股首领的气质。他不知道这人跟徐怀山有什么过节,但一见面就放火烧房子,总不会是什么善缘。若是让他知道教主不在,恐怕要大开杀戒。
庄宁不动声色道:“我家教主说了,最近不见外客。有什么事阁下请跟我说,在下替你传达。”
宅子里都这样了,徐怀山不可能稳得住。这时候还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受伤了,二就是他根本就不在。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对苏雁北有利。他嘴角微微一扬,淡淡道:“我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你让他出来,要不然就别怪我硬闯了。”
其他人互相看着彼此,都有些慌张。庄宁寻思着现在只有穆拂衣的身份最高了,她手下还有地载堂的人,若是打起来了,有她带领,大家还能抵挡一阵子。
他道:“好,我这就去通报,请苏大侠稍候。”
他快步离开了人群,让人走小门去报官,随即快步来到了穆拂衣的屋门前,扬声道:“穆大小姐,在下庄宁,有事禀报。”
穆拂衣方才就知道了外头发生的事,此时她坐在中堂按兵不动。之前徐怀山用了她的人,却毫无感恩之意,穆拂衣也不是好欺负的,一直想找个机会报复他。如今苏雁北带人来找他的麻烦,她就偏偏坐视不理。反正人和堂的人多,让他们自己打去吧。
她淡淡道:“我不会武功,只是一介弱女子,找我做什么?”
庄宁不知道她怎么火烧眉毛了还不急,道:“苏雁北带人在大门前堵着,说给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教主到时候不去见,他就要动手了。”
穆拂衣的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去了也应付不了。你让兄弟们把门守好了,别让他打进来就是了。”
屋门开着,寒风吹进来,把她鬓边的发丝吹得不住摆荡。穆拂衣的眼神冷漠,恍然间竟有几分她父亲的模样。就算是徐怀山亲自来求,也别想让她心软半分。
苏雁北刚才就放火烧了粮仓,就算关闭了大门,他们也能点燃弓箭射进来。但穆拂衣铁了心不出这个头,非要让徐怀山知道得罪她的下场。反正她这边有的是人,就算苏雁北打进来了,她也能全身而退。而徐怀山要受的损失,就大得多了。
庄宁没办法,只得道:“那大小姐保护好自己,属下去想想别的办法。”
穆拂衣看着庄宁走了,十分不悦,脸上现出了一点戾气。
“平时只当我不存在,这会儿倒是又想起我来了,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