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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叫蛇翠,”徐怀山道,“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后来忤逆了老教主,被他杀了。”
他一提起这些,神色就变得阴沉起来。李清露想他以前在活死人坑里一定受了不少罪,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听见狗哨声就那么痛苦。李清露看着他,忽然生出了一点同情心。
“蝎玄……”她想着那个蝎子的刺青,觉得他还真像一只藏在阴影里的蝎子,沉默地盯着想要的东西,爱得深沉、恨得也深沉。他虽然沉默,却又有一股子韧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徐怀山看着她,心情十分不错。好不容易把她带到身边来了,得想想怎么使唤她。他站起来,摆谱道:“以后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我走一步你跟一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李清露喔了一声,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徐怀山就像多了条尾巴,在屋里踱步道:“本座对人的要求也不高,你每天只要给我烧水盛饭,打扫房间就行了。我睡着了你不可走动,我起身你要比我起得更早,本座一个眼神你得明白我想要什么。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出去转一转,但别跑太远了,太荒的地方有狼,小心被叼去了……”
李清露心不在焉地听着,徐怀山停了下来,她一头撞在了他背上。徐怀山回头道:“你干嘛?”
李清露捂着额头,道:“你走一步我跟一步啊。”
徐怀山哭笑不得,道:“那也看路啊。”
他走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了,看着李清露,招了招手道:“来。”
李清露感觉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警惕道:“你……你想干嘛?”
徐怀山倚在靠背上,把两条大长腿伸出来,坦然道:“给本座捶捶腿。”
旁边有个矮凳,是捶腿的时候侍女坐的。他衣裳穿的松松垮垮的,感觉很不正经。李清露有些不情愿,小声道:“我不。”
徐怀山还知道自己衣衫不整,随手把衣襟拉好了,显得正常了一点,道:“过来。”
李清露往后退了一步,坚持道:“我就不。”
徐怀山的耐心用光了,皱眉道:“你这个臭丫头,让你伺候本座还挑挑拣拣的。不听我招呼,是想去洗衣房干活么?那边一天几百件衣裳等着洗,光抡棒槌都把你胳膊累断。跟着本座冬天冻不着,夏天晒不着,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每个月都给你发工钱,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只说了几个字,他就有这么多话要说。李清露虽然承认他说的不错,还是不愿意做小伏低伺候他。
徐怀山看她一脸委屈样,想她从小一心向道,总得一点点的才能把脾气调/教过来。
他叹了口气,从水晶盘里拿了个大红石榴抛给她,道:“算了,给我把它剥了。”
石榴红彤彤沉甸甸的,满满的都是籽,剥起来要费好大力气。李清露觉得他是故意在磋磨自己的性子,却也没什么办法,总比给他捶腿强多了。她拿了个小茶碗,慢吞吞地剥了起来。
她想着他刚才的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给他干活还有工钱拿。她试探道:“徐教主,你每个月给我多少钱?”
徐怀山寻思了一下,道:“你笨手笨脚的,让干什么又不听话,养着你还不够生气的。顶破天一个月给你三两银子。”
他虽然这么说,出手还算大方。一般人家雇丫鬟,一个月也就给二两银子。她默默地剥着石榴,指甲被果汁染得通红,一边寻思着怎么才能从他手里多抠一点钱出来。毕竟她一无所有,以后安身立命只能靠这点工钱了。
徐怀山见她没说话,道:“怎么,你嫌少?”
李清露小声道:“我一个人,伺候你跟钟姐姐两个人,只拿一份工钱,是不是有点亏了?”
她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伺候教主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伺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教主。
徐怀山笑了,反正他也不缺钱,大方道:“行吧,那就给你开双份工钱。表现的好年底还有赏钱,把你该干的活干好就行了。”
李清露心花怒放,起身向他福了一福,道:“多谢教主。”
她虽然不愿待在这里,但三年下来也能攒不少钱。等到她能离开了,就回玉虚观。若是师父还肯要她,她就继续修道。可若是师门不能再收留她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她的心有些沉,忽然想起了小姜,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过了这么久,他爹应该把他放出来了吧。姜玉明和他娘都对自己很好,如果他愿意等的话,从这里出去之后,跟他在一起也挺好的。
她想起了小姜明朗的笑容,知道他对自己一向很真诚。她下意识摸了一下他送给自己的簪子,对未来又充满了憧憬。虽然现在辛苦一点,就当是挣钱给自己攒嫁妆了。
她黯淡的眼神亮了起来,徐怀山也不知道这丫头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的,到底在想什么。李清露把石榴籽剥好了,轻轻递过去。徐怀山没吃,淡淡道:“赏你了。”
李清露也不想吃,去一旁洗了手,既然有钱拿,她的心情也平和多了。
天色不早了,徐怀山打了个呵欠,起身往床边走去。李清露过去给他放下了帐子,去碧纱橱后面的小榻上躺下了。
屋里静静的,两人隔着一道纱门,互不相扰,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獍】
业力司的图腾,生的如豹子一般大小,性情十分残忍。据说在胎中就吞噬兄弟,出生后便吞噬其父。是不祥之兆,但在业力司中比比皆是,界碑上就有一只。
——《玲珑英雄谱风物篇卷二》
次日天还没亮, 徐怀山便醒了。李清露听着床那边窸窸窣窣的,她便起了身。外头已经有人端了温水等着了。李清露把盆捧进来,服侍他洗漱了, 又帮他穿上了外衣。
徐怀山坐在镜台前, 李清露拿着梳子把他的头发梳开。他的头发黑且密实, 攥在手里柔软而又光滑。
徐怀山透过镜子看着她,神色安静,这样被她服侍让他感觉很安心。
她的手指柔软白皙,从他头皮上划过去的时候,带着一点温柔的感觉。小时候母亲给自己梳头, 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徐怀山想要捕捉那种感觉,却又不知道跟母亲相比有什么不同。因为他自从有记忆起就是个孤儿。
他在街上流浪到八岁,被人带到了业力司,扔进了活死人坑。十六岁之前, 都没有人温柔地对待过他。唯一保护他的人就是钟玉络,可后来连她也离开自己了。
想到这些, 徐怀山的神色黯淡下来。李清露把他的头发束起来, 戴上了发冠, 轻声道:“好了。”
他原本以为把这个丫头带来陪着自己, 他就不会孤独了, 可如今她在自己身边了, 他发现自己仍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感。
天色还不亮, 他站了起来,淡淡道:“你收拾一下屋子吧。”
他拿起了架子上搁着的剑,迈步走了出去。李清露想他应该是去练功了, 自己终于能一个人待一会儿了, 悄悄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