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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沈南枝起身后便先去了趟主厅向徐氏请安,意料之中的在徐氏那遭了冷落,前后不过半刻钟,她便被徐氏给敷衍着遣退出了主厅。
这样倒也省得多花时间去热脸贴冷屁股,沈南枝从主厅出来后,便就这般自我安慰地微微舒了口气。
她自是记着昨日答应陆闻的事,来主厅请安并未耗费多少时间,倒也能早些将皂角送往陆闻那。
沈南枝出了主厅一路朝着她所住的院子而去,因着心中念叨着事情,脚下步子便不由得有些匆忙。
拐过转角时,未曾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也或许是她压根没注意到,另一头突然蹿出的身影叫她顿时从思绪中猛然惊醒过来,但脚下的步子已是来不及收住,下意识一声惊呼,便与来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尖利的痛呼声在沈南枝耳边响起。
沈南枝踉跄一瞬被身后的春夏和秋冬扶住,这才得以重新站稳,待她抬眸看去时,这才讶然发现与她相撞之人竟是国公府四小姐陆莹。
原本打扮得精致娇俏的少女,此时正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摔得生疼的臀部令她无法维持原有的高傲神色,只能龇牙咧嘴扭曲了面目。
沈南枝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她虽不是有意的,甚至依稀记得似是陆莹自个儿撞上来的,但心底却隐隐觉得下一瞬陆莹便会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陆莹也未叫她失望,果真在痛呼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糗,她当即就变了脸,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白皙柔嫩的手指指向沈南枝就怒斥道:“你走路不看路啊!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将我推到地上!”
在沈南枝嫁给陆衡之前她便与陆莹有过几面之缘。
陆莹与沈槿柔同样岁数,两人曾为同窗短暂地在女院学习过一段时日,沈南枝便是在那时的偶尔几次前去女院接沈槿柔回家见到的陆莹。
她未曾与陆莹当面有过交集,但从沈槿柔口中倒是听了不少关于陆莹的小话。
沈槿柔每每提及在女院的同学,最先便会道起陆莹这个叫她咬牙切齿的对手,总是与她争夺考试的头名,还总爱用自己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在女院中作威作福。
沈南枝对陆莹的印象便是个嚣张跋扈的娇纵小姐,甚至因着沈槿柔有时道出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她打心底是有些害怕陆莹的。
害怕一个刚过及笄的少女,沈南枝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可显然眼下自己所面临的,便是将要被陆莹蛮不讲理地数落一通,即便她如今是陆莹的长嫂,她也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
沈南枝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如从前在沈家时那般,遭了责骂便垂头道歉,可话到了嘴边又觉自己当真有些懦弱,她是陆莹的长嫂,也是世子陆衡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即便她并不得陆衡喜爱,但论辈分尊卑,又何需对自己的小姑子这般卑微低下。
犹豫的片刻间,陆莹这边却是在看清来人后愣了一瞬,转而便将方才的娇蛮态度敛去了些许,皱着眉头不悦道:“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莽撞的下人呢。”
“抱歉,方才没注意转角处来人,你可有伤着吗?”心底思绪万千,但沈南枝到底还是有些怯懦的,多一事也不如少一事,她也并不想在此和陆莹起什么冲突。
陆莹不满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看了沈南枝一眼,揉了揉自己的腰身,嘴里嘟囔着:“疼死了都。”
沈南枝心头一哽,她的示弱似乎并不能得到陆莹的谅解,陆莹似是仍要待着此事不肯罢休一般。
谁知,下一瞬,陆莹又烦躁地摆了摆手,进而道:“罢了罢了,方才也是我脚下步子急自个儿撞了上来,我还赶着有急事,便不与你计较了。”
说完,陆莹似是当真有些急切,不再多看沈南枝一眼,扶着腰便快步离开了。
沈南枝站在原地呆愣了一瞬,回头再去看陆莹的背影,却已是没再瞧见她的身影,不知是急着要去往何处。
收回了视线,沈南枝敛目想起了曾经沈槿柔在她跟前道过的有关陆莹的种种,不知怎的,竟是觉得有些出入的。
——
回到屋中,沈南枝在此前做好带来陆府的皂角中挑选出了几块自己较为满意的,这便打算给陆闻的院中送去。
思及陆闻对自己的帮助,沈南枝倒也没有敷衍,挥退了春夏和秋冬,自己亲自去了陆闻的院子。
陆闻住在国公府西侧的长廊后,与沈南枝所住的世子妃南院相距甚远,她倒也是头一次来到国公府的这一侧。
西侧相较国公府的其他地方显得颇有些冷清,在走过僻静的长廊后,青色围墙下,一间简陋荒芜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沈南枝一愣,似是觉得自己兴许走错了地方误到了下人房,可又怎会有下人会独居在一间小屋中,她见过的下人房皆是长排的通铺卧房。
但这若是陆闻的住处,作为国公府次子,的确也太过寒酸了些,就连不怎得父母宠爱的沈南枝在沈家时,也住着一间不大不小且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偏院。
沈南枝踏出长廊,缓步朝着小院走去,周围静悄悄的,连着蝉鸣鸟叫声似乎也不愿流连此处,更莫说此时本该值守在各个院门前的下人。
院门前,沈南枝探头朝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院唯有一张圆石桌立在一旁,里面空无一人,小道往里的主屋房门紧闭,也不知陆闻是还未起身还是此时早已不在屋中。
沈南枝本也只是打算亲自送来皂角以表自己的谢意,按照礼数她也自不便随意进出小叔子的院子,若是此处有下人候着,她便也能将皂角交给陆闻院中的下人就此离去了,可她却没曾想陆闻院中竟是无人的。
沈南枝又多往院里瞧了几眼,犹豫片刻,便打算且先在院门前等候片刻。
初夏的微风仍带着些清爽的凉意,但热烈的日照却不如风那般温柔,此时才刚过辰时,光照便耀眼得令人有些睁不开眼来。
又多站了一会,沈南枝便觉面颊开始发烫,有些受不住这毫无遮挡落在她身上的日光。
院中仍是毫无动静,院外更是静谧无声,沈南枝心底有些打退堂鼓,思绪着是否要返回南院,另唤下人再将皂角送来。
可沈南枝刚欲转身迈开步子离去时,视线又落到了这冷清荒凉的小院中,若非她当真询问过陆闻居住的院子是此处,只怕只会叫人以为此处仅是国公府内一处废弃的仓库罢了。
陆闻住在这里,应当很孤独吧。
沈南枝似是已经想象出当她派来下人不情不愿给陆闻送来皂角时,陆闻眸底闪过的一丝落寞和孤寂。
离去的脚步又顿在了原地,沈南枝摇了摇头,打消了离去的念头,深吸一口气,转身迈进了院中。
风起,叶落。
沈南枝只是迈出了进入陆闻院子的一小步,却好像隐隐有什么一大步,在看不见的空间里,迈开了。
——
小屋前,沈南枝抬手敲响了木门,等待了片刻里面却并无人应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