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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时,玉姝叫停了外头抬箱子的内官。
“告知将军,别再送了,”她别过眼帘,瞥向内官身后长长的一排箱子,低声道:“总归明日还得抬回去,太过麻烦了。”
眼前的内官恭维地笑着,腰背都快弯到地上去,隐约有些熟悉,玉姝想不起来,便听他道:
“这是给娘子的聘礼,大将军说娘子想要按规矩办事,他便备了这些,还嫌不够呢。”
玉姝面色顿生薄红,若是要按规矩办事,她睥向自己的腹部,那就不该有这一步,最终内官还是听从她的吩咐将东西尽数搬了回去。
浓重阒夜里,楹窗微微敞。
夏夜晚风拂过满庭葳蕤花草,玉姝侧躺在拔步床上,手中握着一卷闲书,豆灯摇曳烛影,她抬眼瞥过窗外明月。
小小的窗框里,月高悬,今夜过去她便要出嫁。
没有庚帖交换,没有亲人陪伴,也不曾有过两情相悦。
清清冷冷的,从宫廷楼阁中再到另一座琼玉金殿里。
吱呀声响在这间阒若无人的内室中。
玉姝神色一凛,起身看向外面,帘幔逶迤垂至地面,桌案物件并无缺少,好似一切如常。
屋内只剩下燃动的烛灯,噼啪作响。
张妙望歇在隔壁屋子,难道是她起夜?
思此,玉姝觉得不无可能,此刻正值夜深,外面守卫也当松懈几分。
“妙望阿姐?”
她探出半个身子朝着门外轻唤一声。
然而并未得到一丝回应,玉姝心中生疑,掠过窗外忽闪而过的一抹黑影,凉意瞬间遍布周身。
啪的一声,窗牖被风刮动,整个合上。
地面赫然跌落一封书信。
玉姝定睛凝向信封,心中有莫名的预感驱使着她起身将信拾起。
……
半晌之后,油灯旺了几分,焰火将最后一截白纸烧作灰烬,落进盏台。
弯月在夜穹中慢慢转动,及至浓夜散去,昼光一点点镀上天际,朱墙绿瓦的各处宫道,值守的士兵换了一批,原本统一着的黑甲上都多戴了一截红色肩披。
阁楼内,玉姝端正坐在妆奁台前,铜镜中,女郎娇靥灼灼,身着一袭繁复华贵的火红嫁衣,鬓间凤冠宝珠沉甸甸地压着。
满屋都备着红绸喜烛,这是她第二次覆上红盖头,一样的身不由己。
视线被红色倾盖完全。
宫墙巍巍,玉姝被那双熟悉的手握住,坐上喜轿,从长乐阁回到重华殿,这一段路程不远。
一道一道繁杂的礼节过完,玉姝被那双宽大炙热的手握着,回到了寝殿之中。
二人这场婚礼布置得分外隆重,玉姝坐在内殿的床沿边,都依稀可听见属于主殿处的纷杂喧嚷。
不必细想,也可知晓应该是朝中重臣前来观礼。
她这一整日可谓累极。
幸而萧淮止最终也嫌礼数太多,又见她嫁衣凤冠皆是厚重而折去大半数礼节。
萧淮止望向端正坐在喜床上的女人,声线清润,道:“这一次,等孤回来。”
见她轻轻颔首,那双乌沉沉的眼瞳里终是浮起清浅笑意。
萧淮止从寝殿折返外间筵席后,玉姝透过浮动的喜帕,隐约掠过满室的红绸珠幔。
喜烛葳蕤,倒映至画屏,勾勒一道窈窕剪影。
玉姝凝着眼前火红,垂落了睫羽,蜷在袖中的指尖紧了几分,眼前晃过一幕幕昨夜那封信上内容。
半盏茶过去,廊道间传来沉稳脚步。
窸窣间,殿门从外推开,廊间灌入几缕夜风,拂动满室烛光摇曳。
橐槖脚步声越来越近。
喜帕随着她的呼吸而摇曳。
玉姝看见了他赤红滚金边的袍角翻浮着。
察觉到她纤瘦肩头的颤动,萧淮止喉间滚动,声音沉哑:“是孤。”
继而,萧淮止拿起金盘中的一柄镶金玉如意,缓缓地靠近她面容上薄纱般的喜帕。
一点点地抬起,深深烛光下,是她素白纤细的颈,再往上,萧淮止幽邃的眸仁定在她微动的艳艳唇瓣上。
喜帕之下,女郎云髻娥娥,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二人目光相撞,萧淮止一袭绯红喜袍,恰似那时,他出征前一夜所着模样,玉姝浓睫翕张,又觉,是有区别的。
男人容颜清贵昳丽,今夜不知是他衣袍上沾染的酒气作祟,或者窗外明月皎皎,为他融去几分阴戾气息。
此刻,这般对望着,萧淮止修长如竹的身姿缓缓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