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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铮被你指派去了江左,那关于他的事又该如何?”
萧淮止道:“新的线索也在江左。”
裴如青眼底闪过嗤意,收了扇子撂下,又起身看向他,“还得是你萧清则总这般算无遗策。倒是今晨,城防营从西郊河边搜出一具无首男尸。”
二人目光相接,萧淮止冷瞥他一眼。
他便继续道:“这杀人手段,倒是利落,听闻有人——”
“孤做的,你想如何?”萧淮止冷目透着戾光,睥视着他。
见他承认,裴如青咳了咳嗓子,认真说:“虽死个徐竣并无什么所谓,但也别为个女人失了分寸。此话虽是属下僭越,但大将军也要记得玉氏女,早晚留不得。”
“且那位徐太傅,可是个做文章的好手,他这幼子死了,定然会起些风波的。”
——
月光凌凌,疏星杳杳,夜风卷过庭前,吹动树梢沙沙而响,几片浮叶飘至廊下。
照玉院的灯还未熄,内屋雕花菱窗且半敞着,庭中几缕春花香气随之袭来。
玉姝坐在妆奁台前,身后站着的绿芙握着梳篦为她梳开如绸般的青丝。
今夜烛光燃动,玉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觉面容随着那镜痕而模糊、弯曲。
别开眼,她抬眸望向窗外胧月,这样浓的夜色宛若一张紧密而织的巨大捕网。
将她牢牢按在网上,再放置砧板,任人宰割。
外界的消息,她无从知晓,想要探得江左一二消息,她必须耐心地等。
等着萧淮止回来。
绿芙将最后一缕乌发为她理好,目光顿在她后脖间密匝匝的红点。
她手中微颤,强忍着眼眶热泪,别过了眼,不敢再看。
似感受到了身后啜声,玉姝眼睫翕动,暗舒一口气后,面容沉静地去握住绿芙发颤的手。
而后,扯开一抹极淡的笑,眼眸莹亮着,温声道:“无碍的,绿芙,是我心甘情愿的。”
“对了,阿芙,你可知晓那日咱们出逃之事,城中有何大事?”
绿芙含泪摇头,缓缓半蹲在玉姝膝前,哽咽答:“那日少主一走,没过多久府中之人便将奴婢围了起来,奴婢连崔侍卫都不曾见得,更别提城中之事,这两日,奴婢只觉无言……面对已故夫人……是奴婢的错,没将少主顾好,奴婢……奴婢若不是想要多护着少主一些,恨不得现在便死了……”
随着话语越后,绿芙哭声便更为浓了,此刻更是泣不成声地伏在玉姝跟前,湿了满面。
玉姝一面安抚着她,一面心中五味杂陈。
见她还要自责,玉姝便捧起她挂满泪水的脸,眼底满是沉静,而后认真说:
“阿芙不准再哭了,如今我虽委身于——他,却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左不过我们互有图谋,放眼京中,唯有萧淮止才能保我玉氏,阿姐当初要我来京中是为玉氏,而今,我与大将军之事,也是为了玉氏。”
“所以阿芙,我不委屈。”
最后一句,她说得低沉,以至于那夹杂其中一星半点的艰涩,也被噼啪响动的蜡烛声所盖住。
话音坠地,绿芙错愕着抬眼看她。
见她满目静笃之色,绿芙绞着的心才稍松了几分。
俄而,绿芙又茫然地问:“少主之意,可是咱们玉氏一族有难?”
见她毫不知情,玉姝压下眼底惶然,温声安抚道:“大将军说过,他会保住玉氏的。”
绿芙仍觉玉姝这般牺牲不妥,垂泪摇首地反握住她冰凉指尖。
“少主……”
“阿芙,从今日起,便听我的罢。”
主仆二人已将话说开,玉姝随即侧身望向窗外,心下沉思着,萧淮止走时话语。
他今夜不归,那她也不必再等了。
望着窗外廊角处的几道肃拔身影,玉姝站起身拢了拢衣襟,吩咐道:“安寝罢,这烛灯留至子时再灭。”
即便是装,她也得装出个样子才好。
就像是今日他走时那般,去拉一拉他的手……
走入里间,绿芙将拔步床外一层层绢纱帘幔,连带着锦帐一并垂落下来,这般可挡住外间明曳烛光。
待玉姝躺下之后,绿芙才绕至方才妆奁前,将窗牖紧闭。
依着玉姝吩咐,内屋并未熄灯,绿芙走至外间去守夜,以便子时折返屋中将烛台灭了。
明月摇坠悬挂天幕,亥时末。
枢察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袭玄袍蟒纹长袍的身形走了出来,温栋梁将备好的马匹牵过,拱拳揖拜道:
“主公,马已备好,今夜可是回京郊大营?”
萧淮止并未搭话,沉默着接过缰辔,长腿一迈,袍角掀翻,挺拔身形高踞马背之上,冷眉长目透着几分凌厉。
只听他腿力一挟,长臂一展,挥动马鞭,阒寂长街顿响长长一声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