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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施绵更了衣、喂了药, 严梦舟翻出一只竹哨给菁娘,去找了护卫。
山路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华服纨绔,不仅有严梦舟眼熟的周敬祖, 还有两个是袁正庭的亲孙子。
状元镇的人都知道紫薇山的主人出身权贵, 与袁正庭关系匪浅, 袁家俩公子当然也该知晓。过去数十年都未来紫薇山打猎,周敬祖到了,他们就一起来了。
早知如此,就该在上次听他要来紫薇山时直接杀了他。
“贵叔下山时经过,把人又打了一顿……”护卫道。
那几人已被打得鼻青脸肿, 严梦舟将趴着的人踢开,记清每一张脸,吩咐道:“把人送去袁正庭那里,今日的事情如实告知他。”
护卫惊讶, 六皇子招惹他,他都能直接活埋, 留这几人性命做什么?人落到袁正庭手中, 最多不过被赶回家去, 附上一封谴责信件罢了。
“跟着袁正庭, 把这几人身份全都弄清楚。”
护卫脑筋转了转, 明白过来。人还是要杀的, 只是要隔了一段时日, 并且不能死在小叠池,以免招来祸端。
简单处理完这事,严梦舟回到小叠池。
白日里施绵身上没多少温度, 到了傍晚雨雾稍歇, 身上迅速起了热。菁娘已提前备好祛热的药, 一帖灌下去,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含糊不清地动了动嘴。
“什么?”严梦舟贴近细听,耳垂与侧脸感受到阵阵热气,唯独听不见声音。再去看施绵,人已重新昏睡过去。
菁娘坐在床尾,见状心中酸涩,啪嗒掉起了眼泪。严梦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一遍遍浸湿帕子为施绵湿敷额头。
当夜,护卫带着黄狗守在楼下,菁娘歇在外间小榻,严梦舟与施绵独自待在内室。
除了神志不清的施绵,没一个能入睡的。
最紧张的,又是菁娘。她屏息凝气,耳朵高高竖起,耐心捕捉着内室任何一道细微的动静。
屏却外面的滴答落雨,听见屋里有走动声与哗啦水声,知晓是严梦舟在给施绵换帕子,菁娘心里熨帖。一旦没有了声音,她就开始疑神疑鬼,怀疑严梦舟是不是睡到了施绵床上。
胡思乱想了整宿,天将明才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才刚闭了眼,耳边就响起黄狗呜咽的低鸣声,菁娘一个激灵坐起来,正对着打开着的房门,外面浓雾袅绕,凉气如霜,苍翠的竹林只模糊看见绰约影子。
滴答的雨声中夹杂着匆忙的脚步声,菁娘尚未辨认出来人,十三震怒的吼叫从楼下传来:“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是东林大夫回来了。
施绵的记忆停留在冰冷的池水,和那只摸向她腰间的手。
知道自己受不了惊吓,她又不甘心困在竹楼里,就琢磨出了个法子:主动克服心中的恐惧。什么都不怕了,就不会受惊了。
为了这个,贵叔捉了野鸡和鱼要去山中溪水中处理,她阻拦,要亲自看着。处理的过程很血腥,看得人很不舒服,但慢慢的,施绵也能接受。
后来与严梦舟他们一起外出,她摸过蛇、蟾蜍的腿,还去过猪肉铺看杀猪,去镇子上吊唁过去世的老人。
其实她不怕见血的,是那只鸿雁掉落地太突然,她当时的精力全放在菁娘身上,身上乍然落了一只被箭矢活生生射穿的鸿雁,没来得及做好准备,才会发病晕倒。
本来意识是飘散的,被冰凉的池水一浸,弥散的意识聚回来几分。
她知道该努力向上浮的,可手脚不听使唤,心口又冷又疼,池水挤压过来,像是无情的大手把残忍地将她按向池底。
幸好很快就有人抱住了她,带她出了水。
在水中时她难受极了,但意识尚存,出了水后,寒意从全身每一寸肌肤侵袭来,浑浑噩噩中,五感随着身上的温度烟消云散,最后一点记忆止于探向她腰间的手。
她猜那是有人去拿她腰间的药。是谁呢?
菁娘的脚扭了,能把她抱起的除了贵叔就是严梦舟了……湿淋淋的,贴得那样紧,哎……
昏睡不知多久,醒来后,菁娘为她带来更震撼的消息。
“衣裳也是他换的?”施绵几近失声。
“是……”垂着数道帘幔的梨花木架子床上,菁娘坐在床边,指着自己绑着厚厚纱带的脚踝,道,“我动不了,那会儿就只有十四一个人,总不能放着你不管吧……”
施绵缓慢将手覆到了心口,苍白的面庞泛起红晕。
她早该想到的,一觉醒来,里面什么都没穿,菁娘不会犯这种错。
是个男人给她换的,因为男人里面不用穿小衣裳,就没想到给她穿。而且换得很匆忙,衣带都系错了。
喉头涌上一阵痒意,施绵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菁娘连忙给她拍背,说道:“当天他就说了想娶你为妻,你觉得呢?”
施绵咳个不停,根本没功夫说话,菁娘想拖着伤脚去拿茶水,被她拉住手腕坐了回去。
连咳数声,施绵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许多,眼睛黏在褥面上的牡丹花瓣上,咬着下唇低声问:“他主动说要娶我的吗?”
“我可一点都没提,暗示都没有。是他主动说的。”
菁娘答完等着她继续说。施绵愿意的话,她立刻就去布置喜堂,直接把事情办了,省得夜长梦多!不愿意的话,她就去与严梦舟说清楚,他是为了救人才有肌肤之亲的,不必勉强彼此,将这事忘记就好。
设想了两种可能,不过后者终归是施绵吃亏,菁娘是更倾向于前者的。
趁着袁正庭来了,让他作证直接把婚事办了,能解决将来的一大堆麻烦事。
菁娘妄图观察施绵的表情来猜测她的心思,施绵坐在床头,头低得快贴上被褥了,根本看不见神情。
她揣摩了会儿小姑娘可能有的心情,蠢蠢欲动道:“说起来上回咱们去镇子上,我不是给你指着袁先生的几个孙儿看了吗?和十四差不多的年岁,那几个还有父母和祖父盯着呢,一个个油头粉面,看着就讨嫌。还是十四好,模样俊,做事干脆,会照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