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以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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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生病了。

有时候头脑思考得十分缓慢,身体也四肢脱力般飘浮的。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甚至甚么都没有在思想思海只有空白一片,身躯无意识地行动着。

毫无焦点的黑瞳上映起了锅面上冒起的白雾,那些雾气带着热度一併打在脸庞上。温暖中带点炽热,总觉得整个人都堕进了一个空白的世界。

没有重力,躯体鯖意地飘盪着。没有人没有事,相当寧静而优雅,不会有丝毫杂音。一切都白茫茫一片,半空浮动的气泡衬托着迷幻的色彩填满了所有。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只是一个人愣着,再也不用顾虑甚么。彷彿被清澈了整个心灵,感受着这一切。不用思忖任何事情,梦幻而虚无夺去了所有思绪。

───。

偶尔听见远处传来轻声呼唤的声音,太过遥远无法听见。但也没有在意,而一直停留在原地。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梦境吧。

但是每当处于这个状态,她心里却清楚得很,其实她一直都是清醒的。

──剎时,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

「痛!」原先仍残留在身体的昏眩感赫然消去,身子驀然一颤,睁眼凝望眼前的景象。还没忆起自己在哪里,闯进眼瞳的赤色佔据了目光。

那是她的血。

被割开的皮肉间,晶莹而綺丽彷彿披上一层薄纱的赤红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眼瞳单纯木纳地一直注视着这道光景,却没有意识到该做甚么对应措施。

但她还能听见那道令人依恋的嗓音呼唤着她的名字,也许仍在迷糊之间徘回着吧。

「──!你没事吧!?」

和暖的温度抚上了受伤的手,谁人从后走近至身边来。倏地感受到他人的气息,身子猛地瑟缩了一下,回眸过来之际对上了那双目瞪着她的视线。

志凡睁大着双瞳,一脸惶恐地看着她。

「她是怎么了?我从刚才就一直叫你,你怎么都听不到呢?」

疑鹿着该作出甚么反应的同时,志凡已经替叫也不动的她清洗着伤口,正要处理。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志凡温柔细心地包扎着伤口的侧脸,她才开始思忖自己为何会弄伤手指的原因。

「工作提早结束了,所以便马上回来了。」

回想起来,她大概是在切菜的时候割伤了指头。在发愣之前,她的确是在厨房正做着晚饭。

嗯?做晚饭………?

「啊!」甩开了被志凡握住的手,连忙走近仍在炉火上沸腾着的锅子,急忙地把锅盖给揭开。

里头驀地冒出雾气冒至眼前,瞥见里头的状况双眸倏地一阵湿润。

「怎么了?」大概观察到她异样的神色,志凡从后环抱住她的腰间,呵护般把她拥入怀抱。她却没有意识到志凡的用心,心头一下子低沉下去。

那个瞬间,她好想哭。

「饭又煮焦了………」

「再煮过就行了。」

「已经不是头一次了,一直持续了好几天了。」

她明明不是那么爱哭的人,她从小便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孩子,但如此却为了这么小事眼泪始终忍不住了。

也许在她的心底里还是清楚明瞭着,她一直以来只是在逞强而已。

「你是不是生病了?」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水,志凡把手背贴至她的额头,试图感受她的体温。「要是不舒服便去休息一下嘛,别再做饭好了。」

深吸了口气,她把志凡的手放了下来,彷彿在诉说着这是徙劳的。「当媳妇的怎么可能空间地甚么都不做呢?」

志凡家也并非开放创新,跟大部份家庭一下也很遵于传统,让媳妇循于妇道保守美德。在家相夫教子亦是理所当然,当嫁入的瞬间并非作为丈夫的爱妻,而是辅作者般的存在。

一旦为了些许不适便休息不干活,只会引来间言间语,这对志凡来说也是不好的事。

「但我都看见了,这几天你都被母亲责备,所以今天才特地提早回来的。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妥喔,果然生病了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应该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不适吧,因为头脑不清醒而三番四次地把饭煮焦。多亏这件事,志凡家的家人都认为她的厨艺其实不怎么样,还开始感叹因娶到这个媳妇入门而感到不幸了。

其实人倒是不怎么开口在人前指责,而作为志凡母亲的婆婆却怒视着她,觉得她浪费了珍贵的食材。儘管不是头一次把饭煮焦了,但婆婆并没有直接出言指责,而是板着脸孔警告她下次注意一点。

于是她唯有抱着翌天再做好点让大家看好了,结果又迎来一模一样的结果。

「为甚么不告诉我你受委屈了?我这个丈夫没有真正关心到你,对不起。」

说罢,志凡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

能嫁进这个家,她并没有任何怨言,得到志凡就是她最大的欣慰。

***

那天晚上,志凡阻止她继续做饭,并跟家人说了原由了。

还以为会被说三道四,可是大家的反应却不如想像。那天他们随意地煮了些粗茶淡饭,几道小菜完全不足以与平日的份量相比,但一家人都吃得非常滋味。

他们让她好好地待在房间里休息,家务事都不让她忧心,比她意料中还更关怀她这位新入门的媳妇。而奶奶也没有多言几句,与往日地板着脸庞却少了几分不悦。

───不舒服便早点说,不要让人担心。

从来没有想到奶奶会对她说这种话,看来她亦对奶奶过于偏见了。

当她能甚么也不顾,完全放松地躺在床上后,她才感觉到她的病情比想像中更严重。没有勉强身体支撑,更多的病徵悄然冒起折磨她的身躯。

她唯有一直沉睡休息,但她察觉这令她越来越虚弱,不久后甚至连把身体动起来也很困难。

看着在床上呼出难服的呻吟,她隐约感受到志凡尽可能地守候在床边,悉心照顾她一心盼着她的康復。

不只如此,志凡还特地托人传口讯给母亲,母亲一收到志凡的口讯便连忙到家里来探望她的状况。也许她每次生病都严重得几近病入膏肓,所以母亲都紧张得一脸庄重。

「你哪里不舒服?」母亲一到步,便连忙走近床上的她,皱着眉头抚着她额前的发梢。

「没甚么特别的………」

「你穿得温暖点,别让我老担心你。」

无力回应母亲的话,只好点头回示,然后母亲便为她盖好被子让她作更好的休息。在朦胧的视野里瞥见母亲的脸孔,那张脸似乎又苍老了几分,在凝重中她感受到母亲的温柔。

「你啊,从小到大都没多少病痛。要不就不生病,要不就大病一场,真是每次都被你吓死了。」轻轻闭闔上眼瞳,母亲叮嘱的语调彷彿从远处传来般。

「……有甚么事的话,再找人搭个口讯来吧。」

在意识恍惚之间,椅子传出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母亲站起来与志凡交谈起来。但在几近瞇成一线的眼帘间,两人的身影实在太过遥远,低语的对话根本传不了她的耳际。

也许是交付志凡多多照顾她,志凡一瞬往她这边传来视线。

即使不用母亲的提醒,志凡把作为一个丈夫该做的都做了,不必做的也做了,甚至超越她的想像。

每夜志凡都会在床边守候着被病魔折腾的她,直至她露出安稳沉睡的神色,志凡才愿意放下心来睡觉。白天亦在工作结束之后,连忙赶回家来尽可能地照顾着她。

有一次,志凡一回来便把些甚么塞在她的掌心,让她好好保管着。起初她不知道是甚么东西,只她惘然地凝望着志凡的脸。

「是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你要带在身上。」

依照医生的配方服药已经没有任何效用了,儘管她听从家人所说的把能吃的药都吃进肚子去,药性却不从在她的身体上奏效。

志凡只能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却甚么都做不了,只能去寺庙为她求符。

到底为甚么得病,为甚么全然没有半点康復的跡象,大家压根儿没有半点头绪。她似乎放弃了思考,每天都看到大家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连自责的念头都没有。

那天晚上,她又因为难受而半夜惊醒。

全身寒颤而不禁蜷缩起身子窝在被窝里,额头背脊沁汗甚至连睡衣都给沾湿了。难受的低喃迂回于乾涸的唇边,剎时感到喉咙一阵渴意。

床头应该放置了半杯水。

体贴的志凡早料到这个情况,每夜都为她放下半杯水。半睁开双眸,脱力的手伸向了床头的方向,探索水杯的位置。

在昏暗的闇夜里,静謐的房子却传起了异于鼾声的声音。仔细听清楚那道声音,得知其正体的她下意识把伸出去的手缩回被窝里。

谁人低声啜泣的泣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