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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朔从帐子里一出来,就遥遥和商宁秀的目光对视上了。
然后商宁秀竟看见他就这?么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杀伐果决的男人带着一张阴戾的脸朝自己走?来,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面对敌国的人,落荒而逃太难看,即便他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商宁秀仍然是挺直了腰板,面色恬淡高傲地看着他。
反正这?是在伽蓝部落里,周围全是异族人,她不信他敢在此等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做什么。
男人在她面前五丈外站定,身高优势让商宁秀不得不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裴朔的嘴唇很薄,唇峰却很明显,一看就是张薄情脸。
“昭华郡主,幸会。”
一开口的六个字,商宁秀直接拧起了眉,心想还好刚才没跑,否则连累国家一起丢人。
商宁秀:“你认得我??”
“当?然。”裴朔面无表情,注视的眼神中却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商宁秀能?明显感觉到这?平淡神情之后的不善,她也同样没有给出好脸色,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既然认得,就别白费心思了,有我?在这?,草原不会助纣为虐。”
她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没什么底气,但装腔作势谁不会。
裴朔也没恼,反倒是极轻极淡地发?出了一声嗤笑,“知道我?为何识得郡主吗?”
商宁秀没接他的话,裴朔径自说道:“去年秋天,盘城沦陷时,你们?大鄞皇帝曾暗地里向我?大夏递出求和意愿,企图联姻。而所定人选,正是郡主你这?位鄞京第一美人。”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居然嫁来了草原。哦,不对,听说你是被?草原人救回?来的,然后以、身、相?、许,是吗,我?差点搞错了,还当?是联姻呢,瞧我?这?脑袋。”
裴朔的语气带着奚落嘲讽,显然是已经提前将她的情况给打?探清楚了。这?句话直接将昭华郡主的境遇给撕了个血淋淋,她咬着牙恨不能?一刀将这?男人给杀了。
“郡主大义啊,明白救命之恩大过天,甘愿委身给此等粗鲁莽汉,也要偿还恩情。”
裴朔做出了一副十分佩服的表情,故意在她面前缓缓鼓掌,“只是你都?这?样的处境了,为了吹枕边风,付出了不少代?价吧?呵,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勾当?,男人么,也就图个色字图个新鲜,你真当?自己能?发?挥多大作用??既然他们?缺的是女人,投其?所好便是,我?大夏不缺美人,到时候你猜猜这?群好色之徒还能?不能?……”
商宁秀攥紧了拳头,忽然视线掠过他朝身后喜笑颜开,“你来啦。”
裴朔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收声,那一刻明显慌乱的表情无从掩饰,他回?头正想解释挽回?,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哈哈。”商宁秀毫不掩饰地当?面嘲笑回?去,“说我?没作用?,那你怕个什么?我?当?你多镇定多从容,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么,区区一个昭武校尉,不过五品小卒,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走?着瞧吧,有我?在此一日,就决不容你讨到便宜。”
说完这?句,她神色轻蔑冷哼一声,离开前还不忘翻他一个白眼。
商宁秀的背影气势凛然走?路带风,誓要将将门贵女的气势发?挥到极致。
她抬头挺胸转过第一道弯,确认自己已经完全离开那个杀千刀的裴朔的视线之后,就再也绷不住了,开始气得直跳脚,连着在树下踹了好几下。
刚才的淡定从容全没了,装出来的气势散掉之后,女儿家的丑事?被?敌人撞破的那种?委屈愤懑还有难堪冲了满腔,“狗东西,狗男人,算哪根葱哪根蒜,也敢嘲笑我?。”
没多久穆雷找来了,正好看见她抬着手在那用?力地踹树,一下一下的,一看就是气急了。
“怎么了?”男人扳住她的肩膀转过来,一眼瞧见那满眼眶都?是泪,她咬着嘴唇一副委屈要死?的模样,“谁欺负你了?”
商宁秀看见这?张脸多少是有些迁怒的,闷着不说话,推开他就往回?跑,没跑几步就被?男人拉起来抱上了身,“跑什么跑,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穆雷一手兜着她的上腰,一手箍着她的腿弯,控制的意味非常浓郁,最开始他经常用?这?种?抱法牵制她,后来慢慢的她被?抱习惯了挣扎得少了之后,男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了。
穆雷将她一路抱回?了帐子,把人放在床尾上坐好,拉了凳子过来坐着怼在了她跟前,仗着自己力气大,用?腿将她乱动还想挣扎的一双腿固定在了身前,“你闹的什么脾气,说话,怎么回?事?到底?”
商宁秀眼睛通红,她好想告状,反正这?个男人对她日夜有所企图,只要她肯服软,哭闹一通撒个娇,让穆雷去将那个裴朔给收拾了,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以什么名?义替她出头?她凭什么让他替自己出头?
最疼的伤疤被?人当?面撕开,以最难堪的方式,撕得血肉模糊,现在以色侍人四个字刀子一样扎在心窝里,她被?刺激得不轻,越是看他这?张脸这?刀子就扎得越深。
要是她真这?么做了那吹的不是枕边风是什么,商宁秀已然无法改变身陷囹圄遭受侵犯的事?实,若要再将往昔的骄傲踩在脚下,她自己都?看不起也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要为黎民百姓献身,她无可选择必得舍弃小我?,但若是为私仇,她就做不到了。
越想越气,她呼吸急促抿着嘴唇不出声,穆雷拧着眉头追问:“哑巴了,说话啊。”
面前的女人忽然一改之前那气愤模样,双手捂在眼睛上遮掩自己的情绪,她深吸几口气很快调整过来,假装平静地冷眼瞧他,“我?没事?,不用?你管。”
穆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将她扭开的脸又再强行转了回?来,“跟谁学的一天到晚睁眼说瞎话,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样子叫没事??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老子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他面相?凶语气也凶,商宁秀的气性被?点炸,一边控制不住哗哗掉眼泪一边冲他大声嚷嚷:“就不说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我?的事?跟你没、没关?系,再问一遍再问一百遍也还是没关?系!”
她一边哭一边抽,穆雷的脾气向来都?大,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但明明那股气都?已经到嗓子眼了,却又被?她那抽抽嗒嗒的哭声给浇熄,几次三番地没能?冲上来,再而衰三而竭,最后竟是彻底回?落消失不见。
男人就这?么定定盯着她,他发?觉自己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没发?出来的火胸闷郁结,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此前从没有过。
商宁秀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委屈冲上来了忍也忍不住,不停用?手臂抹眼泪,垂着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都?不是好东西……”
她缩着肩膀把自己哭得耳根发?红,穆雷不是没见过她哭,见的还不少,但此刻却是莫名?且难得的有些局促无措。
最后,他将稍显僵硬的一双大掌落向她的肩背,原本还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男人在掌心碰到她之后,嘴才终于找到了一句能?说的:“别哭了。”
没起到什么作用?。
商宁秀抽泣着,把自己哭得呼吸困难,穆雷形容不了那种?涌上来的陌生又怪异的感觉,酸的,麻的。
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穆雷的手越拍越自然,回?想起兄弟孩子哇哇哭的时候是怎么哄的,有样学样地把人捞了起来正面抱坐在怀里,扶着她的后背轻拍着给她顺气。
一旦开始了第一句,后面的话好像顺水推舟地就自己出来了,他拧着眉头,无奈软了嗓子妥协道:“气都?喘不上了,不想说就不说吧,哭什么。”
商宁秀在他怀里一动,两手撑着胸膛把自己撑出来,泪眼婆娑嘴唇直抖:“我?说、说了不用?你管,你非要、非要问,还凶我?,什么不想说就不说,骗子。”
“没……行行,我?的错。”穆雷顺着她妥协到底,又把人摁回?怀里拍着,商宁秀抓着他的衣领子给自己擦眼泪,鼻子也给哭堵了,只能?张着嘴巴抽抽嗒嗒呼吸,把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衣服上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