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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转身就走了,列文大主教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他其实很想斥责妮娜这种不恭敬的态度,但面具很维护妮娜,而且近来妮娜一直在向北塔内的圣女们传授治疗术,怎么看都是个“积极分子”,所做所为完全符合教义,根本挑不出毛病来。他要是斥责——当然以他的身份不需要理由也能斥责她,但总归说起来有点站不住脚,也不符合他一向在众人眼中的形象……
这些守夜人都是些魔鬼,能够驱使他们,都是因为他是“神”的代表,假如他像个俗人一样动辄发怒,失去了“神性”,对他领导裁判所是不利的。所以——有的时候,他也只能把个人的情绪压下去,为“神性”服务了。
尤兰来得很快。这些日子她似乎度过了刚刚被分配给毒液时的反抗期,情绪稳定了不少,甚至脸颊还丰满了一些,只是仍旧没有笑容,走进忏悔室也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不说不动。
列文大主教不禁有些头疼。尤兰也是个刺头,但她却能在大衮死后仍旧活了下来,还跟毒液成功绑定,这实在是自有血契以来的第一桩例外,非常有研究价值——要知道无论守夜人还是圣女,都不是什么随便就能捞着的大路货,尤其圣女,那是珍贵的消耗品,只配发给那些有能力有价值的守夜人,但守夜人一死,圣女也就跟着没了,着实让人肉疼。
倘若每个圣女都能像尤兰这样,还能二次利用,那使用守夜人的效率就能提高不少,免得明明有守夜人却不敢派出去,或者必须配一个搭档牢牢盯着,以防万一守夜人发疯,不但完不成任务,还会暴露了教会的秘密。
嗯,至于现在外面的流言——众所周知长云领跟教会关系恶劣,他们放出来的消息,能信吗?至于那个冷泉镇的鲁克子爵,在拜耳子爵以勾结魔鬼的罪名下狱之后,也不蹦跶了,挺好。
列文大主教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跑偏了,连忙拉了回来,抬手将十字架对准了尤兰。
结果——结果跟刚才是一样的,十字架毫无反应,被圣光扫过的尤兰同样毫无异常。很显然,这也不是能给卢卡斯主教下诅咒的人。
“你也可以回去了。”列文大主教头疼地摆了摆手——两个圣女没问题,卢卡斯身上也看不出问题,那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要是柯恩在这儿……列文大主教脑海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个念头。
他和苦行主教当然是认识的,但是列文大主教从前是看不大上柯恩的,毕竟那家伙年纪比他大很多,却一直也不过只是个大主教而已,只靠着苦行和治疗就想晋升,列文大主教一直觉得那根本就是徒劳的。
神固然欣赏信徒的虔诚,但只有虔诚是无用的。
但是,被他认定毫无希望的苦行主教,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已经是红衣主教了。这简直就等于往他脸上狠抽了一巴掌,以至于苦行主教在南塔授课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去听。
结果现在,他又想起了苦行主教,列文大主教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里也对自己恼火起来——红衣主教怎么了,等自己到了他那个年纪,说不定早就当上红衣主教了!
再去给卢卡斯刷几遍圣光好了,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大主教,有什么病是多刷几次圣光治不好的!
二楼上,尤兰目送列文大主教快步离开的身影,回头有些兴奋地笑了:“你说,他会怎么做?”
妮娜站在走廊拐弯的地方,谨慎地隐藏着自己,但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些神官们会的,不就是不停地刷圣光治疗术吗?”
尤兰几乎要笑出了声:“再多刷几次,那个卢卡斯的关节就更完蛋了吧?”
妮娜轻轻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有些时候,并不是越生长得快越好。不明白治疗的原理,也许反而会适得其反。”
“可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尤兰激动地问,“开始我还觉得这样不行呢……”
妮娜露出了一点回忆的神情:“是一个朋友跟我讲过的。她说关节不是两根骨头直接连在一起,中间要有一层软骨,还有润滑的液体。但是在长时间的使用中,软骨会磨损,然后骨头上会有一层过分生长的组织,这一层组织叫做增生,它会形成一种骨刺,导致关节的每次活动都会疼痛……”
尤兰愉快地笑了起来:“也就是说,越是刺激骨头生长,这层‘增生’就会越厉害,然后骨刺就会越长……”
“差不多就是这样。”妮娜淡淡地说,“卢卡斯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看见过他活动肩膀,显然,他的软骨已经有磨损了,所以我们特意刺激他的关节位置的骨头,才能成功。而列文如果不了解关节的奥秘,那么他再怎么刷圣光,也只是同时让骨刺与软骨同步生长——已经生长出来的骨刺,软骨可没办法再包住它了。”
“所以我们的办法是有效的!”尤兰激动地握住拳头,“治疗术也能有攻击力,圣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是的——”妮娜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们圣女,也不是毫无力量的。只不过现在这种方式,毕竟还是弱了一些,还是得找到更迅速的方法。”
尤兰的眼睛忽然一亮:“这么说,我倒确实有一个想法——大衮,你知道他是用水的,所以我在想,我们所治疗的那种‘水肿’——你记得吗?那次我挨了打,你说被打的地方就会引起水肿疼痛,当时你替我消除水肿……”
“你是说控制水?”妮娜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水肿是人体内的组织液,那么血液不也是人体的组织液吗?
“大衮当初曾经觉得自己的能力杀人不够快。”尤兰的眼睛也变得冷冷的,“那时候我就想,要杀人快,直接把人身体里的血抽干不就行了吗?血也是水。他只想到制造水从外面包住人,却没想过人身体里的水。”
妮娜都有些吃惊地看着尤兰。说实在的,这个思路她之前都没有想到过呢,因为她一直听教堂的牧师宣讲,说血液是神赐给人的生命力,甚至在听苦行主教的课之前压根就没往水这方面想过。
“我早就不信他们那些话了。”尤兰冷笑,“当初我被克利斯那个禽兽带去青石城大教堂之后,我就没信过他们说的一个字!我只靠眼睛看。”看见从人的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跟水其实是很像的。
尤兰笑得很痛快:“大衮那个蠢货,虽然有力量,却不知道怎么去使用,蠢透了,却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而她想到了,却绝不会提醒他!
“我们可以试试这个办法。”妮娜轻轻拍了拍尤兰的后背安抚她,“大衮已经死了,不用再提他了。”只不过,新来的这个毒液,对尤兰也并不好,总觉得尤兰是“二手货”,在什么地方都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尤兰自然也想到了毒液,不禁又冷笑了一声。据她观察,毒液制造出来的毒素也像液体一样流动,那么假如她能够抽干其中的水份,那些毒素又会怎样呢?
想到这一点,尤兰简直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不过她还记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悄悄的教导圣女们,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强行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说道:“我看,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圣女,其中萝拉非常努力,是不是可以发展她?”
妮娜想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不行。”萝拉就是那个小商人的女儿,当初在一起来双塔的路上,她保护了萝拉和洁西卡,可是萝拉并不感激她,反而指责她的反抗给她们带来了更大的厄运。
现在洁西卡跟着她的守夜人调去了别处,萝拉很努力地学习圣光治疗术,只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守夜人。假如她知道她们的计划是反抗,恐怕会去向列文大主教告密的。
尤兰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脸:“但是她的能力挺强的——算了,你说得对,不能泄密才是最重要的。可惜,还有伊丽莎白……”
关于血液的知识,让伊丽莎白的守夜人黑翼受益颇多,本来就是高级守夜人,现在听说更是快要晋升了,伊丽莎白又是本来就拥有治疗能力的,所以现在她在北塔被赋予了更多的权力,俨然是圣女们的首领了。假如能把她拉过来,计划自然会更……
尤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伊丽莎白跟黑翼的关系很好,所以她虽然同情其他圣女,却多少总觉得是她们不会跟自己的守夜人相处,比如说她从前挨大衮的打,伊丽莎白就会一边给她治疗,一边劝她对大衮再好一些,再温驯一些。
就连现在妮娜传授治疗术,打的旗号也是“既治疗自己,又钻研能够治疗守夜人的方法”,所以伊丽莎白才欣然加入并且积极交流。假如她知道她们的目标是反抗,那是肯定不会支持的。
“我看中了巴霞。”妮娜轻声说,“她经常说起她的父母,想要回家……而且她有一个好朋友,之前跟一个叫瘟疫的守夜人结契,然后没有抵抗得住……”守夜人的疯狂也会对圣女形成很大的压力,而瘟疫的能力又是纯粹伤害性的,所以巴霞的朋友身体迅速衰弱,结契没几年就病死了。
“我觉得,那不是因为什么疯狂,只是因为那位圣女感染了疫病。”妮娜思考过这个问题。说到疯狂,她跟面具结契的时候面具不够疯狂吗?她当时确实感觉到了压力,但之后很快就适应了。就算那位圣女承受的压力比她大一倍,也不至□□速身体衰弱,精神与身体之间的联系,还不至于紧密到这种程度。
但是疫病的感染却是无孔不入的。尤其是这一次出去,在那间教堂前面听到了一番关于“梅毒”的讲解之后,妮娜十分怀疑,是瘟疫不自觉地传染了自己的圣女,毕竟虽然她和面具并没有……但很多守夜人跟自己的圣女都是形同夫妇的。
“我想,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巴霞,会怎么样?”巴霞的守夜人名叫傀儡,擅长使用召唤亡灵和骷髅的黑魔法,所以他整个人总是像跟尸体呆在一起似的,不但有种奇怪的气味,就连身上的污渍都有点让人怀疑是不是尸体的……
巴霞看起来很温驯,但妮娜看得出来,她非常反感傀儡。假如她知道傀儡这种不讲卫生的习惯可能对她也有不良影响,那会怎样呢?
尤兰有点犹豫:“但巴霞的成绩……”巴霞学习并不上心,到现在也还是只有那么一层淡淡的神恩,连治疗作用都起不到,更不要说攻击了。
妮娜浅淡地笑了一下,有点讽刺:“因为她不想学。”她根本不想找到治疗傀儡的方式,这是她唯一能采取的反抗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