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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幻境的冷漠,此刻这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和纵容,哪怕受了伤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摸了摸谢陵的头,像是在安抚他哭泣的心。
谢陵的心更痛了,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外漏着风,他面色惨白,更显得无助脆弱。
他不认识这张脸,可他为他感到痛苦。
眼看对方无力地倒下,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衫,谢陵连忙伸手去扶,手指却穿透了那人的身躯。他猛然惊醒,四周哪里还有活人?他早已被浓雾包裹,这一伸手便是向是无尽的深渊下坠。
疲倦涌上谢陵的心头,他看着头顶的浓雾,放弃了抵抗,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在他的下方,黑雾张开大嘴,猩红的舌头舔过森白的獠牙,等着自己的猎物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琴音穿透浓雾再次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双纤细柔美的手从虚空中伸出,牢牢地抓住了谢陵。
看着自己的猎物被抢走,黑雾不甘心地翻滚,却被一道金光射中,瞬间溃散。
谢陵的意识混沌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醒,他感觉到了颠簸,清苦的药味钻入鼻尖,他不适地揉了揉鼻子,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盛开的海棠花树林,有人正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这人乌发雪肤,头上戴着一只海棠簪,一身青衣有些旧,但洗的干净,清苦的药味下还能嗅到阳光的气息。
谢陵眨了眨眼,他觉得这人很熟悉,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一个压在喉咙里的称呼已经下意识脱口:“云棠夫人,我们要去哪儿?”
背着谢陵的正是城主谢道义的夫人,也是谢迟的娘亲。在谢陵的记忆里,这位夫人一向不喜欢他,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交集很少很少。
“你没和城主一起离开吗?”谢陵不解地问道,谢道义那么喜欢这个人,怎么会在逃命的时候把她留在这里?
莫名的,谢陵觉得有些违和,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海棠花落在云棠的头上,谢陵伸手为她拂去,那只手很小,胳膊很细,是小孩子的手。
谢陵心底一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云棠就把他放下了。
他站直了身体都还够不到云棠的腰,短手短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云棠蹲下身和他平视,弹去他肩膀上的海棠花,目光是谢陵从未见过的柔和。
在谢陵的记忆里,这位夫人美的动人心魄,可眼下她看起来美是美,却难掩憔悴和疲惫,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花,正在破碎凋零。
谢陵感到有些难受,没由来的恐慌让他抓紧了云棠的手。云棠神色微恙,生硬地摸摸他的头,抬手指向身前的小路,道:“别怕,琴声会把你带到他身边。”
“谁?”谢陵不解地瞪大眼。
云棠没有回答,她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地平线,推了谢陵一把,轻声道:“去吧,别回头。”
谢陵还想说什么,幽幽的琴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朝着云棠指引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快,海棠花林被他抛到脑后,周边的景色不断地变化。
他的记忆随着那些景色翻滚,五六岁的身体不断地抽条长高,他想起来了,此界是虚妄之地,而非真实。
前行的路不断暗下去,一束光线成了唯一,谢陵奋力一跃,在琴声消失前跳出去。
失重感传来,谢陵猛然睁开眼,入目是陆行渊担忧的眼神。
荒原的风刮在脸上,灼热而真实,
荒凉破败的广场上,随着苏醒的人越来越多,呜咽的风声里有了喧嚣。
无尘身侧的黑雾被尽数敛去,没有落入旁人的眼中,游风身边的火焰也逐渐消散,他们心有余悸,眼底还翻滚着仇恨的怒意。
谢陵和陆行渊遥遥相望,他没有贸然靠过来。幻境里的一切虽是假的,那样的心情却无比真切。他切实的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陆行渊又一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而且在幻境的最后,他遇见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云棠。
幻梦贪婪吞噬了人的记忆,会根据人的记忆做出一些贴合的场景,比如谢陵的身世。
但因为一切皆为虚妄,不是真实存在的个体不能清晰的反应,就像出现在马车上的谢道义,谢陵就看不清他的脸,他周身模糊,犹如雾里看花,并不真实。
可云棠的出现却和谢陵无异,谢陵不仅能够碰到她,感受到她的体温,还能闻到她身上清苦的药味。
微醺的阳光下,她背着谢陵走过花海的那一幕并非虚幻。
谢陵心里不是没有大胆的猜测,可当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却是一无所获。
云棠出现的突然,全然不受影响,不像他们一般深陷其中,反而像是通过某中特殊的空间进入。
谢陵一时也说不清是自己魔怔了,还是幻境带给他的影响。他默默地垂下头,心想等下能和陆行渊独处时问问他,或许他会知道答案。
此地的幻境不难破解,但它巧妙地将人族,妖族,魔族分开,让他们各自面对族群面临的危机、灾难和仇恨。
魔族是数百年前那一场大战,那是他们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楚。
妖族是凭空构建的虚幻,模拟了妖族的毁灭。
他们两族醒来后都不由地查看自己的身体,想要确认那血腥的战场是真实还是心魔。
至于人族,幻境给了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那些选择放弃的人在清醒过来后面色难堪,特别是被留下来的那些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时,更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有几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陆行渊抱着自己的琴,不动声色地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的琴音穿透幻境,唤醒了所有人。
此刻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他腿上的琴,联想到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御兽宗的红尺素长老率先放下成见,对陆行渊抱拳道:“刚才可是魔尊出手相助?”
陆行渊拨了一下琴:“顺便的事。”
他心里有所顾虑,有些人并不想救,奈何设计阵法的人偏要考验人心,他不想自己在乎的人出事,就只能把所有人都救出来。
有人听了这话面色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们平白无故受了陆行渊的恩惠,这比陆行渊刺了他们一剑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