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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戎桂正坐在案前等死,见了栾深,也没有任何惊诧之意。
栾深瞧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耐与他多啰嗦,以他年轻力壮的体格,拖扯一把老骨头不费什么力气,将人从火中拽出来,扔在了院子里的鲤鱼池里。
鲤鱼池不过半人高。
苏夫人不顾冬日严寒,扑下水将苏戎桂护持在身前,心疼的擦着他脸上的脏迹。
栾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着嗓音道:“枉你读了几十年圣贤书,你纵使有再大的罪过,也有国法定论,轮得到你自尽?”
苏戎桂被冬日里池下的冰水冲了一头,恢复了些许冷静,口唇冻得青紫,哆嗦着:“一步行差踏错,万古罪孽深重,我该死……可家里妇孺无知可怜,若我一死能换些许宽宥……”
栾深瞧着这一院子的狼藉,以及手无寸铁的女子们——“你办糊涂事的时候,怎不想想身后的家眷。”
远离了华阳大街西头的火光,谢慈把芙蕖抱回到自己房间,放在榻上。
他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刻意的小心,但芙蕖身下一路都没感觉到颠簸。
冬寒十月,卧炉里总是温着炭火的。
谢慈走出去一会儿,再回到房间时,手上端了一只青瓷罐,他坐在边上,一掀盖,便流出了厚腻的药香。
是他私藏的外科圣药。
谢慈手指往她的肩上一搭,轻巧地解了她肩上挂着的衣裳,露出里面的刀口,帕子上沾了酒,谢慈折了帕子往她伤口上一盖。
芙蕖痛进了骨缝里,向后竭力扬起了颈子,痛呼声却尽数往下咽,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颤抖的呼吸声。芙蕖眼前盯着缕金的床帐,感觉到伤口处一凉,帕子掀了,一块冷玉般的药膏涂抹上,痛感瞬间消了大半。
芙蕖正过脸,瞧见他的手指抚过她伤口周围的皮肤,玉白衬着凝脂,在昏黄的灯下,倒叫人一时看晃了眼。
谢慈察觉到她一动不动的目光,低着头,略一抬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芙蕖没有回答,目光逐渐从虚渺落到了实处,去捉他的手指。
谢慈不避不闪,放软了力道,让她握着,指尖黏腻的药膏沾在了芙蕖的掌心里,芙蕖一点也不嫌弃,一点一点给擦干净了。
芙蕖比较了两个人的手指。
她的手要更软一些,柔弱无骨,顺着他的指尖,慢慢的缠饶上去,谢慈的手虽然欣长好看,但薄薄的皮肉下,藏着淬炼过的筋骨,握在手心,能感受到韧性十足。
芙蕖捉住了就不想撒手。
她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十分专注,全部落在了面前交缠的两只手上。
谢慈只觉得绵软温润,这种感觉曾经有过,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似的要命,令他浑身都绷紧了弦,蓄势待发,除了手。
谢慈又问了一遍:“在想什么?”
芙蕖心里想的话不敢说出来。
她对着面前这样一只手,忽然心里起了些许偏执。
这应该是属于她的。
不仅只是一双手,还包括别的,包括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包括每一寸皮/肉骨骼——都应该是她的。
谢慈黑色的袖口中藏着他白皙劲瘦的臂腕。
芙蕖的目光犹如实质,顺着那一丝缝隙,攀了进去。
谢慈第三次问:“你在想什么?”
芙蕖倏地撒开了他的手,转而往他的怀中探去。
谢慈向后一靠,倚上了床架子,芙蕖的手探进了他柔软的胸腹部,略作停留,掏出了那枚从苏府带出来的匣子,拎出了里面的玉珏。
谢慈对她方才掏的那一下权作不知,好似被小猫爪子挠了似的,只当是她在使坏。
注意力转到那枚玉珏上,方才在苏府没来得及细看,翠玉的底子上雕着繁复的纹饰,芙蕖用眼睛描摹了一遍,却也没看明白。
她便问谢慈:“这是什么?”
谢慈瞄了一眼,说:“等摹下来再看……她们很快就会意识到东西不见了。”
芙蕖:“她们一定会想到我。”
谢慈停顿了一下,问道:“她们是谁?”
他如此问便是确定芙蕖知道内情。
芙蕖将玉珏绕在手指,说:“我确实认识她,等明日,我们去走一遭太平赌坊。”
……
芙蕖才搬出去睡了一晚,又被挪回了正室。
谢慈拿着玉珏去了书房,竹安煎了药给她服用,芙蕖喝完了药,嘴里含着糖梅,走到了那座卧炉前,她的手使不上劲,便命人抬开了盖子,凑上去轻轻嗅了嗅。
安神香的味道很淡了。
这证明,在她离开的那一晚,谢慈没有再继续用香。
芙蕖捡了一只团扇,挥着面前炉子里的味道,懒洋洋的说:“有意思啊,我在的时候,你们主子便睡不好非要点安神香,我一不在了,他就能睡得好了?”
屋子里没旁人,只有竹安和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