椎蒂(原名:仿生人弟弟)

如履薄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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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感情长久不了,因为——姐姐,你看起来很生气。”

于是椎蒂没有解释,我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早餐已经对付完了,今天还要去上班。

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等人。希城大学的图书馆经常被印在明信片上,算是一个地标性建筑。我以前以为我知道这个地方,实际上我只是对这里的外观有印象;我大概根本就是个不学习的人。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学生:刨除某些谈恋爱的或恋爱预备役,其他人时不时传出些有节奏感的背书声,像乐队里的贝斯,很有氛围感。

季尹就是在感应门又一次亮起的时候出来的。他的怀里抱着两本书,一本是专业书,另一本我猜是非虚构小说。他空出一只手向我打招呼,径直走来:“学姐怎么不去里面等?外面太冷了。”

“在门口站着徘徊,感觉被保安盯上了。”我摇摇头。

“你竟然会怕保安?难道学姐还能是偷书的贼,”季尹的手碰了碰我的手,“你的手好冷啊。”然后他抓着我的手,放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轻轻握住。

“我不知道。我看起来不像希大学生。”我耸耸肩,手被他握着抽不出来,只能跟着他走。

他放慢脚步:“不可能,没有比你在这里读书更久的人了,要么就是教授,要么就是我这种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我不置可否。保安。路过的学生。看起来像是教授的人。和这里的每个人经过,我都想将手抽回来。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季尹牵着我到了临近学校后门的一条街。这里开了很多小咖啡馆,每个座位都有座位费,方便临近期末的同学来这里刷夜。我就好像从没经历过这种时光,对熬夜的记忆还停留在高中的时候窝在被子里打手电看散文。

他问我选什么口味的小蛋糕,点什么口味的咖啡,牵着我去最里面靠窗的座位。“学姐你知道吗,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里好像是带我走的意思。”

“它半价,带走的话比较划算。”

“学姐可以带走我,我可是免费的。”他笑着将他那盘红丝绒蛋糕推近一点,“我会做饭洗衣服,也很擅长扫地和整理家里的东西。只要学姐愿意宠我——”

他到底在图什么呢,我不明白。我家的房子确实很贵,但它不适合变现;而且季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重物欲的年轻人。至于我这个人……透过玻璃,我看到我自己。季尹看起来又年轻又英俊,还擅长社交,他在玻璃中的侧影也像一只矜贵的天鹅。我总是灰扑扑的,而且又老又灰扑扑的。

“学姐在看什么?”玻璃里,季尹顺着我的视线看过来,落在橱窗里的吉他上,“哦,这把吉他好像是真的——”他站起来,朝着我的方向倾身。

“……你干嘛!”我说,下意识向后退。

季尹伸手将橱窗里的那把吉他拎了出来,横抱到手上,手指轻轻扫过琴弦。似乎是很久没有被人养护过,扫过去明显感觉跑了几个音。拨弦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咖啡馆里的部分人。季尹忽然笑出了声:“能弹。”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弹出了《i’yours》的前奏。就在我怀疑他不会开口吧的时候,他真的唱了出来——唱得还挺好的。于是他一边弹一边唱,越唱越放得开;他甚至站起来走了走,因为整个咖啡馆都在看这边,好像这是一场即兴演出,大家还在给他拍照,录视频。他拿起店主摆在柜子上的牛仔帽子,戴在头上;他随手拿起货架展示柜上的玫瑰,递给我;这是一场他的个人秀,我是配合他演出的幸运观众。

一曲结束,所有人都在鼓掌;我猜很多人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却听到“帅”在被捂住的嘴里传来传去;我看到有人在偷瞄我,让我也想找上一顶牛仔帽子,躲掉自己的脸。

“季尹!竟然是你!”不一会,一个男生窜了过来,直奔季尹的方向,揽住他的肩膀,强势坐下,“你小子,我刚刚就听到,果然是你,开窍……”他絮絮叨叨地对季尹一番指指点点,季尹一直试图甩开他,看起来十分抗拒,于是那个男生将头转向我,“让我看看我室友的马子——”

他愣住了。我看着他的瞳仁骤然紧缩,像是被吓了一跳。大概是被女巫施加了定身术。

“……是我们学姐。”季尹硬着头皮说,推了推这位他的室友,“是博士。”

“哦,哦,哦哦哦!是博士学姐,打扰了!”室友抱歉地拿走季尹借来的帽子,“哈哈,不好意思!”他飞速地离开了。

空气静默了几秒,却像一个世纪。

“……呃,你别理他。”季尹说,“他是我一个室友——”

“抱歉,我扫兴了。”我站起来,包包从桌上飞过,跟着我转身离开。

“学姐!”他从店里追出来,“司一可学姐!”

小巷街角,我被他拉到怀里,从背后紧紧拥抱着。

“对不起,”我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我很抱歉,那是我室友。我没有和他们说过我的私事,我和他们根本就不熟,对不起……”

我拍了拍他的手。被拥紧的感觉好窒息,我想去踩他的脚。他在我的挣扎中放开我,但立刻堵在我面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他用停顿表示强调,“我是真的想和学姐发展。”

“是我的问题。”我说。他外套靠近领口处别着铜色的胸针。不是你的问题,我想这样告诉他。是我没有勇气。为这样的目光而感到刺痛。我不知道我算什么,但明显在他的同龄人看来,我是一个看起来完全配不上他的女人。哪怕我是个穿金戴银的富婆,一切看起来都会顺理成章许多,但那样拉低他的品格。

“我就是喜欢你。”他说,“你会明白我的心意。”他低头吻我,这次有红丝绒蛋糕残留的甜味。

我不明白。不知道。不了解。

但我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