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流(1V1H)

igt8-6/永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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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night8-6

耳边一切声响好像都笼着一层纱,只是机械地从耳边流过,并不进入大脑。

裴时璟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b仄狭小的鱼缸里,水从四面八方灌来,淹过口鼻,漫过耳边,把整个人都按在看不见光亮的最深处。

他感到有人在客厅里四处走动,身影在余光中晃动,像小时候跟方少如一起去看过的皮影戏。

舞台上灯亮灯又灭,曲终人散,观众席上却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感到有人来拉他的手。

拽住他的衣袖,试图将他从渐冷的身t旁拉开。

一双手,两双手,他在恍惚中后退,看着方少如离他越来越远,像时光隧道中飞速的穿梭。

他还感到阮嘉梨冲上来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喊裴时璟。

好奇怪。

在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的t温。

多久没见了呢?

不知道。

他总是遥遥望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在暮se中背对着他走远,一遍又一遍。

他还在夜se下看过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裹着一件宽大的外套,光着腿在街巷中反复奔跑,焦急地寻找。

寻找他手里那个玩偶。

他送给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裴时璟站在那里,看少nv不知道第几次往返于这条街巷,速度明显变缓,眼睛明显变红,却还在固执地寻找的时候,想。

不是不理我了吗。

不是站在警察局冰冷的走廊上,说,裴时璟,你坏透了吗。

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这种过去的东西呢。

这种会伤害到你的东西。

“裴时璟。”他听见阮嘉梨在他耳边喊。

不远处,穿制服的人员已经开始处理现场,身t被抱住移走,手里的碎片被人戴着手套取下,沾满血迹的手无力地垂下,在视线里划出一条仿似坠落的弧度。

“裴时璟,你看着我。”

少nv双手托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视线挡住。

她的手冰冷,还在轻微颤抖着,却十分坚定地托住他脸颊。

“你看着我。”她说。

“没关系的。”

她明显b他受惊吓的程度更高,眼眶鼻尖都泛红,嘴唇都在不自觉地颤抖,声音也轻,但还是一遍一遍地说,没关系的。

人在这种情况下,什么言语都会显得无力。

她只是像从前无数次一样,陪在他身边,说没关系,我在呢。

你还有我呢。

我在这里。

……不。

你不在。

裴时璟在心里想。

你不能在。

秦英的声音已经从楼下传来,尖锐而又歇斯底里,大声嘶喊着,说我nv儿在上面。

你不能在。

裴时璟想。

我既不愿意把你扯进来,也不愿意让你看到我狼狈又不堪的一面。

“阮嘉梨。”他看着她,轻声喊道。

对上少nv颤动眼睫下,因他而蓄满泪水的眼,裴时璟想,

人这一生,是不是总要做一次坏人。

“你喜欢我是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神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淡,眼皮缓慢地撩起,没有情绪地注视着她,像所有的情绪都被蒙上了一层寒冰,遥远而又疏离。

阮嘉梨手抖了一下。

他们太过熟悉了。

熟悉到她甚至能从这句话里,从他的神情里,从他倒映着她身影的瞳孔里,提前感到一种不妙的预警。

“你别说话。”

她x1进一口气,手指轻颤,想去捂他的嘴,却被裴时璟仰头避开。

他喉结滚了一下,罔顾她的阻拦,继续平静地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少nv的手一顿。

那瞬间的滞碍在一切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场景下,显得无b明显。

跟林浩然曾反复强调过的后退一样明显。

裴时璟低下眼睫,很轻地扯了扯嘴角,气音在空气中弥散,才继续道,

“我很久以前就不喜欢你了。”

“你太幼稚了,知道吗?”

“你总是觉得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会变好的,总是对一切都充满希望,总是觉得那些事情都是会过去的……”

他顿了顿,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可是这些都不会。”

“生活不会越来越好的,关系不会回到最初,岔路没有办法回头,破掉的东西也没办法再修补起来。”

“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庆祝的。”

“……你别说了。”阮嘉梨移开视线,“你别再说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她眼睫颤动,不去看他的眼睛,呼x1略显急促,想伸手拽他手腕,却被他后退一步避开。

动作实在太明显。

还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他就已经退开了。

只剩下一阵动作带起的风,还在她身边浮动。

冷的,陌生的,遥远的。

阮嘉梨顿住,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

周围人来人往,身影被渲染成电影里形形sese看不清的人影,嘈杂的交谈和私语又近又远,全都变成耳边的背影音。

裴时璟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安静而又遥远地注视着她,平静到几乎冷漠地启唇。

“你那天不是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

唯一能够关联的,只能是她站在冰冷空旷的走廊上,握着那个药瓶,隔着一道门,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讲的时候。

呼x1猛地一滞。

心脏开始在x腔内狂跳,用力下砸,酸涩而又绵软,仿佛提前感知到了危机,下意识想要避免似的。

“你别说了……”

裴时璟没管她,极轻地扯了扯嘴角,“有啊。”

他唇角的弧度明明是笑着的,但眼瞳却漆黑,冷漠而幽深,望不见底,缓慢继续道,

“那个药的确不是什么感冒药,至于它的真实用途……”

他微妙地顿了一下,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以为那些是梦吗?”

“你以为那些夜晚里的触0,亲吻,还有其他的东西,都是虚假的吗?”

裴时璟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轻声耳语,

“不是的。”

“那些都是真的。”

“那些都是我。”

自己的猜测和听到他亲口承认,感受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裴时璟站在那里,看着少nv脸se苍白地站在他面前,眼睫颤动,好像连嘴唇都一寸一寸地苍白下去。

仿佛亲眼目睹了另一场烟火的失se与坠落。

没关系的,裴时璟想。

反正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

不是对我失望了吗?

那就失望到底吧。

总归是要结束的,总归是要疏远的。

他所受过的无数的伤,大概都是在为这一刻做演练。

呼x1愈发困难,心跳愈发激烈。

裴时璟注视着少nv闪烁的瞳孔,缓慢地上前一步,垂眼看着她。

近到近乎耳语的声音在阮嘉梨耳边响起。

“你知道我从yan台上看见你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想把你关起来,想把你拴上锁链困在床上,想用绳索把你缚住,让你除了每天被我翻弄,哪里都去不了。”

阮嘉梨抖得更厉害了。

呼x1急促,x膛起伏,连呼出的气都是细碎的。

但裴时璟只是停顿了一瞬,就继续道,

“你那天是做梦了吗?”

“第一次,是吗?”

“可我不是。”

“我不止一次地梦到你,梦到你在我身上动,明明都快哭了,还紧紧咬住我不放,说想让我csi你……”

“……别说了!”

阮嘉梨再也受不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说了。”她视线飞速扫过他的脸,无法对视一般,落在别处,重复道,“……我不相信。”

“你别想蒙我,裴时璟。”她轻声喃喃道,“我不相信。”

裴时璟站在原地,平静到近乎冷漠地看着她。

看着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被冲上来的秦英拽住胳膊往外拖,看着她奋力想要留在原地,看着她虽然困惑,虽然迟疑,但仍然会为了他和其他所有人作斗争。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

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阮嘉梨好像总是会站在他身边的。

可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母亲的手像无法挣脱的桎梏,像所有不可抗的外力一样,拖着她渐行渐远。

阮嘉梨的心被接二连三的事件和话语砸得七零八碎,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只能从本能中找寻冲动。

“裴时璟……”

她用力甩开秦英的手,想要往少年的地方奔去,却又在几步后被人强行抱住,被手臂强制环绕,让她无法再前进半步。

像从前的好多时候一样。

他不再是那个好学生了。

他现在是个坏人。

你不能再靠近他。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不在意的。

别人说他好也好,说他坏也罢。

这么多年,她喜欢他,从来都不是因为别人的看法。

只是因为他是裴时璟。

愈来愈多的人在秦英的呼唤下来制止她,拥挤在她面前,束缚住她的手脚,挡住她的路,只能被迫看着少年在视线中愈来愈远。

“裴时璟!”

阮嘉梨的声音带了哭腔,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回荡。

“你要好好的啊!”

“你等我来找你啊!”

“你要等我啊……”

泪水模糊眼眶,大滴大滴落下。

警车在呼啸,人群拥挤又嘈杂,视线被切割成大块斑驳的se块。

唯有少年立在空旷冷掉客厅里的身影还清晰。

像冬夜里最后一棵摇摇yu坠的青松,像烟花坠落后无声湮灭的火星。

像模糊记忆里,最后一块,再也见不到的碑。

……

没有食言。

分开也算一种永远。

——

上卷完。

77

/day9-1

五月,南城大学。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校门处出来,三三两两,欢声笑语不断。

“感觉好快啊,这就毕业了。”

“今晚吃什么?我们很少全班一起聚餐吧?”

“好像是火锅吧。嘉梨呢?”

“后面呢,等等她。”

阮嘉梨和各科老师拍完合照,鞠躬道谢,摘下学士帽,小步跑过来。

“来了。”

“你说你在外面住就是不方便哈,每次来学校都麻烦得很,哪有宿舍快。”

“哎呀,她妈妈坚持,有什么办法。”

“其实住家里b较舒服啊,自在,就是你妈妈掌控yu确实有点吓人了,哪有人大学还要坚持走读的。”

“没事,反正她已经搬出来了……”

阮嘉梨任由几个nv生挽住她胳膊,往车上走去,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英向来管她很严,尤其转换城市之后,一举一动都要报备,也不允许在外留宿,怕不可控,直到大四才好一点,许是一直无事发生,才同意让她自己搬出来住。

拉开车门,上车,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阮嘉梨抱着学士帽,半靠在窗边发呆。

刚刚因为小跑而带起的热意还没有完全散去,窗外是yan光灿烂的夏景,时不时掠过一些穿学士服的人群,偶尔还能听见摄影师引导的声音。

好快啊。

她靠着窗户想。

又要毕业了。

上一次毕业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这次又要踏入完全陌生的旅途了。

耳边是朋友们的欢声笑语,玩笑话夹杂着时不时的笑声,倒是让她想起了上一次毕业。

高三那一年是无b压抑和单调的。

一个人换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融入全是埋头苦写的尖子生的班级,天不亮教室里就亮起灯,直到晚自习结束后两个小时才逐渐灭掉。

全封闭寄宿制,一个月只放一次假,没收手机和p3等一切电子产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从宿舍走到教室,再从教室走到食堂,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生活好像是灰白的,一眼能望得到头,单调且无趣。

她偶尔从堆成山的试卷和练习题上抬起头来时,看见的全都是厚重的镜片和埋下的发顶,耳边是时刻不停的签字笔笔尖落在纸面上的声音,大家连喝水和去卫生间都争分夺秒。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想念前桌总是因为翘板凳而摔倒的男生,总是ai接嘴和开玩笑的同学,还有永远大大咧咧的姜小栀。

当然还有……

“诶,嘉梨。”

“……嗯?”

回忆在触及危险边缘时悬崖勒马,及时停止,阮嘉梨稍微坐直了身t,向前方望去。

朋友坐在副驾驶上,扯着安全带往后探身,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看着她,“补个妆再下车哦。”

“……嗯?”

好奇怪的提醒。

阮嘉梨有点疑惑,但朋友却没有再开口,将身t扭回去。车里大家都不看她,有些明显地移开视线,刻意转开话题。

“诶,听说经济学院有个学弟蛮帅的,毕业典礼好像还要代表发言。”

“不一般都是毕业生代表发言吗?”

“他好像是另一个,优秀学生还是什么的吧。这都不重要,主要人家大一就在创业了,现在好像还蛮厉害的,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事业风生水起,总b我们这种毕业月薪三千的人好吧!”

“啊!我知道他,是不是那个分数很高,但是却最后选了我们学校的那个?他入学那年,校报还登了好几天呢,感觉南大脸上倍儿有光。”

“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有印象诶。不过我是因为那张脸太帅了……他给我们做演讲,不亏吧!”

“好了好了,”副驾驶的nv孩打断她们,“快到了,准备下车吧。”

“谢谢师傅啊。”

阮嘉梨最后还是没补妆,因为她懒得。

吃个饭而已,反正都是要脱的,实在没必要。

但她从另一边下车,再绕到路边的时候,就知道她们方才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了。

店门口被布置上鲜花和气球,粉se飘带在门口飞舞,人群环成半圆,都兴奋而期待地望着她。

同班的男生红着脸,抱着一束花,站在人群最中央,有些局促地看着她。

“……”

阮嘉梨有些错愕地顿了几秒,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但她正想开口的时候,男生已经开始讲话了,有些紧张,有些磕巴,连视线都不敢看向她,阮嘉梨于是yu言又止,沉默地听他讲完。

听他讲大一大二时候跟她选同一堂课,跨专业的选修课也是跟着她一起选,一起做小组作业,再到刻意的接近。

总之,还算得上是真诚的告白。

周围人在起哄,偶尔能听得见“在一起”之类的呼喊,引来一些路人围观。

一时间,周围人越聚越多,朋友和同学们都热切地望着,无数道目光与视线落到自己身上,让人有些成为焦点的不适与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男生讲完,脸已经红透,以最后一句“你能做我nv朋友吗”收尾。

阮嘉梨抿了抿唇,停顿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

言简意赅,声音轻缓,神情真挚。

对面男生卡顿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敛起神情,摆手说没事没事。

人群沉寂片刻,围观者面面相觑,然后有人上来打圆场。

阮嘉梨静静看着这场热闹过去,在人群的注视里走进火锅店。

但没待多久。

刚刚成为这场“大家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告白的主角,她有点不太喜欢大家的注视和偶尔小声的议论,中途借故离了场。

出门站在路口打车时,听见有人叫她。

“嘉梨!”

“嗯?”她回头。

方才告白的男生追上来,抱着那束花,站到她面前,抿了抿唇。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说出口的话我会很遗憾的,没想到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对不起啊。”

阮嘉梨摇摇头,“没关系。”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喜欢。”

男生执意要让她把那束花收下,说是一个纪念,在车来时塞进她怀里,然后迅速转身离去。

阮嘉梨望着他的背影诧异片刻,最后还是在喇叭声的催促下抱进怀里,上了车。

新租的房在不远处,市区的老房子。

南城与原来的家乡间隔不算远,都在南方,某些建筑群也有些相似,市中心都有那种老旧的家属楼,俗称老破小。

看了许久的房子之后,阮嘉梨还是以这里地段好、交通方便的理由,坚持租下了这里。

只是哪怕再像,也不是从前那栋。

上下楼梯时遇见的也都不再是熟人了。

阮嘉梨把花放在楼梯间,准备从包里掏出钥匙去开门,忽地想起一个快递没拿。

下楼,去快递柜,上楼,开门。

脚步踏进家门时,忽地感觉忘了什么东西。

思索片刻后,她半只脚踩在门内,向后倾身,偏头瞥了一眼。

然后顿了好几秒。

拿个快递,几分钟的功夫。

她放在楼梯间的那束花不见了。

78

/day9-2

……被保洁员打扫掉了?

还是上下楼的邻居以为没人要,顺手拿回家了?

但无论如何,就几分钟的时间,不至于这么凑巧吧?

而且快递柜就在楼下,她来回的功夫里也没看见有人上下楼出入啊。

阮嘉梨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微蹙起眉,疑惑片刻。

但好在她也没纠结太久,看了一会儿之后就转身进门了。左右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刚换好衣服,就接到秦英的电话。

“喂?”

阮嘉梨一边开电脑处理未回的消息,一边接起。

她通过校招找到了毕业去向,已经在准备提前入职了,零零碎碎地在学习一些东西。

“拍完毕业照了?回家没?”秦英问。

“回了。”

秦英管她很严,从搬过来之后就是。

她对于多年前那场称得上惨烈的闹剧依旧耿耿于怀。

其实没有人会忘掉的。

偶尔午夜梦回,阮嘉梨还会梦到那些场景。

人对si亡和惨案本来就有天生的畏惧,更何况是还在未经历过si亡的时候,y生生目睹了全过程。

她一度还梦魇。

总是在半夜三更浑身大汗地醒来,猛地睁开眼睛,盯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剧烈地喘息着。

喷溅的鲜血,狰狞的伤口,恐怖的声响,倒下的身t。

一切的一切,全都带来无法磨灭的y影。

尤其还是熟悉的人。

是那种住在对面十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连上下楼梯都会打招呼的,鲜活而又熟悉的人。

就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在她眼前。

阮嘉梨有时候会想,她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对心灵的创伤都到如此地步。

……那他呢?

阮嘉梨不敢想。

记忆里的人好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岁的增长而变得模糊,甚至熙攘喧闹人群里,隔着半开的门瞥见的最后一眼,反而愈发清晰。

少年背对着她站着,身姿挺拔,脖颈微垂,身影伶仃。

他身边明明很多人,却在那瞬间让她觉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像童年时读过的《小王子》,困守在另一个星球上,独自守着玫瑰与日落。

……裴时璟还好吗?

现在怎么样了呢?

怎么就连这个名字只是单单从脑海中闪过的时候,心脏都会像被针扎一样的疼。

“……喂?”

“小梨?”

电话那头的声响将人从出神中拉回来,阮嘉梨倏然回神,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一点,“……嗯?在呢。”

“你在g什么呢?喊你半天也没应,刚才说的话听见没啊?”秦英絮叨着。

“刚刚处理工作呢。”阮嘉梨捏了捏眉心,“你再说一下吧。”

“我说,不是妈妈想管你这么严,是你自己也知道,我为什么不放心你。”

“老是因为一些无关的人去凑热闹,一会儿又进警察局了,一会儿又闯进那种很危险的现场了,你只是看起来乖,看起来胆子小,其实b谁都能……”

“妈。”阮嘉梨打断她,视线落在屏幕上,有些疲倦地道,“说重点。”

秦英叹了口气,“……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大学也毕业了,我也不能总管着你,以后你自己注意吧,知道了吗?”

就是不会再管她这么严的意思。

阮嘉梨静了静。

其实她也能理解秦英的做法。

换做任何一位家长,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也会选择远离的。

昔日好友也只是“昔日”,也只是“好友”,远b不上血亲的重要x。

事后纷至沓来的闲言碎语,猜忌与揣测,四起传播的谣言,并非她可以承受的。

何况她在那时候,还奋力挣开了秦英的束缚,向另一端跑去,她有这种担心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

阮嘉梨最后叹了口气,挥去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低睫轻声应道,

“好。”

一周过去,从五月步入六月,正式迎来毕业典礼。

夏日炎炎,脚步踩过被yan光晒得发烫的路面,一行人快速冲进礼堂里,在充足冷气扑面打来的那瞬间,长长地呼出口气。

“天啊,要热si了。”朋友站到空调出风口下,仰头吹了会儿,还用手掌在脸颊边扇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走吧。”她挽住阮嘉梨的手,张望着找位置落座。

毕业典礼有些冗长,校长、院长还有各类领导与代表都要发言,还有一些活动,阮嘉梨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呆,偶尔随人cha0一起鼓掌。

朋友就闲不住,偷偷用手机打游戏,直到流程过半后才靠过来,目光还定在手机屏幕上,手指飞舞,小声问她,“现在到谁了?”

“优秀毕业生代表致辞。”阮嘉梨说。

“我靠,那快了。”朋友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下五除二把这一局打完,坐直了身t。

“什么快了?”阮嘉梨问。

朋友挺起脊背和x膛向前张望,“那天说的那个学弟呀。我下来还查了一下他公司,我靠,被牛b到了就不说,最厉害的是他妈他在官网上的那个照片……”

“证件照啊我c,他妈那叫一个板正。现在哪有男的证件照都能这么好看的?”

“我倒要来看看真人是个什么水准,能不能让我毕业之后还念念不忘……”

“……你好无聊。”阮嘉梨无言地撇了撇嘴,点开手机看了几眼。

那天那个告白的男生还在给她发消息。

【何一洋】:待会儿毕业典礼结束后,有空跟我拍几张合照吗,嘉梨?

不是那种很明显要求回应的话语,也不是那种目的x很强的请求,就是普通平淡的问句,反而让人无法拒绝。

阮嘉梨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键盘上悬停,正yu打字,忽地被身旁朋友激动地攥住胳膊。

她用的劲不小,还握住她的手臂晃了几下,兴奋地压低声音道,“来了来了!”

阮嘉梨被吓了一跳,有些无言地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后,才不甚在意地偏头向台上望去,

“……到底什么人值得你这么……”

视线落在站在舞台旁侧准备上场的人身上时,话语却戛然而止。

阮嘉梨霎时顿在原地。

身t还保持着微微前倾的状态,嘴唇微张,眼睫不自觉颤动,手指在那一瞬间攥紧了衣摆。

一秒,两秒,三秒。

那一瞬间,仿佛周围所有嘈杂的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挺拔的背影。

呼x1微滞,心跳漏了一拍后,心脏开始在x腔内疯狂地跳动。

……一个背影而已。

阮嘉梨,那只是一个看起来有点像的背影而已。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分开那么久,相隔几百几千公里,哪有那么容易重逢?

但与此同时,主持人报幕的声响从音响中传出,划破空气,直达她的耳边。

“让我们欢迎接下来的这位优秀学生代表,来自经济学院的……”

名字落入耳道中的前一秒,那人似乎感受了这道视线。

他轻微地顿了一瞬,身t重心散漫转移,略微站直,仰了仰头,喉结轻滚。

然后在即将登台的瞬间,毫无预兆地偏过头——

鼻梁眉骨高挺,下颌线锋利,瞳孔漆黑如旧。

他的目光隔着乌泱泱的人群,笔直地落到她身上。

并着报幕的声音,同步抵达她的感官。

阮嘉梨呼x1猛地一滞,心脏几乎悬停。

……没有错认。

那就是裴时璟。

79

/day9-3

许多年未见,他的模样却好像没有丝毫改变。

轻松撑起白衬衫的宽肩,衣领外延伸出来冷白的后颈,偏头时下颌线划出的弧度,眼睫颤动的频率,向来平直落在正前方的视线。

甚至连额前碎发垂落的长度好像都没有改变。

阮嘉梨看着他在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中走上台,垂眼偏头,伸指调整了一下话筒。

而后再度仰头,沉下肩胛骨,抬起眼来。

眼尾依然平直锋利,瞳孔漆黑如旧。

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变得更加冷漠,更事不关己了。

他看什么东西都好淡,视线明明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落入眼底。

声音明明也从礼堂上方的音响中传来,传到每一个地方,却依旧让人觉得疏离。

有种时过境迁的遥远感。

哪怕确定这件事之后,依旧感到不真实。

像夏日午后趴在教室课桌上,并着窗外似火的骄yan,被暑气蒸出的一个幻梦。

转瞬即逝,如泡影云烟。

朋友还在身边压低声音惊呼,“卧槽了,真他妈跟照片一模一样啊…好帅啊,晕了……我们前几年怎么不知道这号人啊……”

阮嘉梨隔着层叠起伏的礼堂座椅,看了台上的人一会儿。

看他像从前一样,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站在舞台中央,站在一个小小宇宙的中心,想,

是啊。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号人呢。

她以为的几百几千公里,几千天,竟然都是假的。

他们这几年都在同一个学校。

但却偏偏没有见过。

她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听到过。

是命运作祟,还是人为?

毕业那年填报志愿时,秦英修改了她的密码,跟她协商后,按照她的意愿和要求进入志愿系统,替她填报了学校,不允许有一丝差错发生。

但她还是偷偷生过其他心思的。

翻出高中时使用的手机,登录上从前的qq号,思索再三后,还是给列表里许久未联系的人发去了消息。

【小栀?】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她这个账号也已经废弃大半年,找回密码尚且不容易,何况是对面的人。

但好在对面没有让她忐忑太久,几乎是蹦跳着回了消息。

【!!!】

【我以为你不用这个qq号了!!】

【很久没看你登过了】

【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