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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day7-5
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雪糕刚好吃完。
木棍和包装袋一起扔进垃圾桶,阮嘉梨边回身边说,“你帮我拿下纸巾吧,就在书包边上……”
话还没说完,纸巾已经递上来了。
少年掌心躺着她那包纸巾,摊开递到她眼下,神情平静,而又若无其事,自然异常。
“……那个小包里。”
阮嘉梨顿了两秒,接过纸巾,拆开ch0u了一张,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裴时璟垂眼看着她,看她慢吞吞地擦了嘴巴,又轻轻ch0u出一张,慢吞吞地擦了手,再转身迈步,慢吞吞地去扔垃圾,然后才小步小步地走回来。
步伐迈得极小,慢得仿佛能踩si蚂蚁。
裴时璟:“?”
他很轻地挑了挑眉,看着她,“不想回家可以去我家住。”
“……”
“不行。”阮嘉梨说,撇嘴无言地看他一眼。
“今天真的要回家了。”
裴时璟懒洋洋嗯了声,双手cha兜,问,“那你怎么不走?”
都到楼下了,再往前两步就可以迈进楼梯间,上楼开门,进入家门,一气呵成。
但她没有。
她就搁这儿磨蹭,东磨蹭西磨蹭,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阮嘉梨又看他一眼,支吾道,“你怎么不把我送上去?”
裴时璟顿了两秒。
而后才垂下眼,依旧懒声道,“不想上楼。”
“……哦。”阮嘉梨说。
两个人还是对着站着,没有一个人先动。
阮嘉梨垂着眼,用脚尖踩着地上的砖块,一块又一块,无意识地反复来回着,总之,就是有点不想走。
她犹豫了许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抿了抿唇,抬起头来,
“你……”
“再磨漆都要被你磨掉了。”
少年也恰好开口。
裴时璟的视线同她一样,从她脚尖踩的地方缓慢上移,扫过她发红的耳根,倏然顿了两秒。
“我什么?”
他问。
阮嘉梨顿了几秒,沉默了。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偏偏时机不对,刚开口就被打断,下定的决心都像泡泡一样飘散了。
这会儿他看着她,重新问了一遍,她感觉自己的脸好像更红了。
“……算了,没事。”阮嘉梨说。
她垂眼盯着地面,攥住书包带子,转身往楼梯间迈。
“我先上去了。”
裴时璟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他似乎还cha着兜,就站在原地,只是微微侧了下身,看她迈步。
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没继续问她刚刚想说什么,也没跟她说再见或者明天见。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关心她想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来接她。
si裴时璟。
阮嘉梨走进楼梯间,一边垂着眼在心里骂,一边抬起脚步,准备踩亮声控灯。
抬起的脚步还没有落下,倏然被人攥住手腕——
“……唔!”
那人手臂用力向后一带,阮嘉梨整个人往后倒,踉跄两步,脊背抵住墙壁——
掌心又覆上她嘴唇,压住她惊呼。
声控灯一无所知,还在安静地沉睡着,楼梯间一片昏暗。
落日已经彻底西沉,最后一丝光彩留在天边,从入口镀进一丝朦胧的光彩,映亮空气中漂浮的小小尘埃。
隔绝了所有视线的地方,楼道寂静无人,少年抵在她身前,垂眼看她,重新问了一遍。
“我什么?”
声音很轻,卡在会惊动灯光和她能听清的范围之间,吐字的气息涌入耳道。
阮嘉梨心脏砰砰直跳,一半是被惊的,一半是迟钝地随着他的问句回想刚才的想法,被羞的。
脸一路红到耳根,睫毛颤了两下,没说话。
裴时璟看着她。
视线从少nv颤动的眼睫,到泛红的脸颊与耳根,顿了几秒,了然道,
“要亲?”
“……”
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的想法被他轻描淡写,甚至还带着点戏谑地说出,阮嘉梨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一下。
连呼x1都要屏住了。
脸更红了。
像有一把火在烧,一路从脸颊烧到耳根,薄红更明显。
她垂下眼,视线乱晃,从楼道灰白的墙壁到昏暗的水泥楼梯,再到木质扶手与略锈的栏杆,再到最后一抹余晖下的细小尘埃,眼睫乱颤,就是没敢看他。
心虚极了。
裴时璟顿了两秒,倏然偏头,极轻地笑了一声。
“是不是还在心里骂我了?”
“……”
阮嘉梨不说话。
他还在笑。
x腔轻颤,连着覆住她嘴唇的掌心都在轻微地颤动。
阮嘉梨有点恼了,伸手推了他一下,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
“外面那么多人呢,宝宝。”
他低下脖颈,呼x1拂过发梢和耳畔,在她耳边轻道。
“还是你想被看见啊?”
“……”
他知道!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站在那儿看戏!
之前买雪糕的时候也是!
阮嘉梨更恼了,屈起膝盖,想去踢他,被少年轻而易举地张开五指,摁住腿。
覆住她唇的掌心移开,阮嘉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吻就落下来。
少年低颈,露出冷白后颈上明显的棘突,冷冽的气息一同兜头罩下来,萦绕在她鼻息间。
唇齿相接。
他的气息从相接处渡进来,缓慢而又不容拒绝,以一种温和、冷静却强势的姿态盈满了她。
阮嘉梨睫毛颤了颤。
唇瓣相贴,鼻尖摩挲辗转,气息交换,温热的气流在两个人相接的地方往复交错。
平静,但亲密。
舌尖相触。
心脏停跳一瞬。
他缓慢地g着她,带着她,要她回应,要她跟他一起动作。
温热sh润的舌尖相互触碰着,舌面摩擦相贴,吻出轻微细小的声响。
水丝g连,喘息声渐重。
黏糊而又温情的声响。
阮嘉梨逐渐感到呼x1困难,感到心脏悸动,全身上下都在发软。
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住了他衣袖面料,紧紧攥成一团。
b之前的吻都要和缓,但那gu平静地掠夺的感觉依旧未散。
跟裴时璟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
大多数时候平静淡然,但是窥见的只是海平面上的一角冰山。
藏在深海之下的庞大与幽暗,他们都无从得见。
呼x1被掠夺,舌尖被g缠,唇瓣被咬住。
辗转,摩挲,g连。
x腔里的空气全都耗尽。
要她浑身发软,只能依靠他而站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嘉梨的x膛都在急促地起伏着,感觉自己濒临窒息,裴时璟才终于退开。
只退开一点。
额头贴触在一起,气息仍然交错着,轻轻喘息。
h昏最后一丝光影在楼梯间的折角处消散,彻底沉入地面,万物沉寂。
裴时璟摁住她腿的手摩挲了一下,轻轻捏了下她大腿上的软r0u,看了她一会儿。
“回去吧。”
他低声道。
神情隐在夜se和漆黑的眼睫下,看不真切。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明天见。”
他说。
58
/night7-1
阮嘉梨上去了。
声控灯亮起又熄灭,一层又一层,脚步声轻轻,裙摆消失在拐角。
楼层不算高,周围安静,还能隐约听见钥匙开门声,还有轻微的说话声。
像是她妈妈招呼她说回来了,阮嘉梨轻轻应,还有几句简单的问答,声音轻而细小,然后就是门关上的声音。
几秒钟后,空气重归寂静。
声控灯闪烁两下,然后熄灭。
楼梯间重归安静与漆黑。
光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沉寂。
裴时璟站在原地,好片刻,才轻微仰了仰头。下颌线绷紧,脖颈线条拉长,少年喉结滚动,瞥了外面一眼。
夜se降临,梧桐树在风中摇摆,枝叶晃动,簌簌作响。
又等了片刻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缓慢上楼。
隔音其实不太好。
老房子都这样,修得太早。
脚步落到三楼时,站在楼梯间,还能隐隐听见对面的说话声。
nv人问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好好吃饭,早点睡觉,阮嘉梨都很乖巧地一一回应,说有呀。
静了两秒,nv人又问。
刚刚在楼下看到你跟小裴一起,好像是讲了两句话是吗。
阮嘉梨也静了两秒,说是呀。偶然碰到了,就说了几句话。
nv人接道,寒暄两句可以,还是不要走太近了,以前亲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跟他们家不太熟了,普通街坊邻居关系就好了。
后续阮嘉梨好像还在说什么,他没再继续听,垂着眼掏出钥匙开门。
拉开,进门,关上。
脊背靠在漆黑厚重的防盗门上,把对门的声音全都隔绝在外。
裴时璟静了几秒,才缓慢抬眼,眉眼平静而倦冷,视线触及家里,却倏然一顿。
一片狼藉。
原本整洁空旷的房子一片狼藉。
客厅里所有的ch0u屉被打开,文件、纸页等东西散落一地,目之所及的储物柜全都被打开,连橱柜都不例外。
惨不忍睹到像被洗劫过。
最里面的房间还传来柜子打开的声音,乱七八糟的物品被翻找,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还有nv人紧张而恐慌到几乎神经质的喃喃。
裴时璟顿了两秒,心脏缓慢往下沉。
他迈步往里走。
卧室也是一片狼藉,所有衣物全都散落在地上,床上,乱成一团。
一堆混在一起的衣物中间,打开的柜门前,瘦削娇小的nv人正在恐慌地翻找着什么东西。
“房产证呢?我房产证呢?”
“我房产证去哪儿了?”
裴时璟停在门口,看着她。
“……妈。”
“我房产证呢?”
这声叫喊好像并没有将她从混乱焦虑的状态中拉回来,nv人只是抬起头匆匆瞥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飞快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拉开客房的每一个ch0u屉。
“你有没有看到这套房子的房产证?”
“去哪儿了?是不是你爸拿走了?”
nv人一边念叨,一边往外走,目光神经质地四处扫过,试图出门,去别的房间里重新寻找一遍。
“……妈。”
裴时璟站在门口,又叫了一遍。
“你看见过吗?是不是你爸拿走了?你爸是不是拿去转给小三了?”nv人一边说,一边试图挤过少年身旁狭小的缝隙,从客房里出去。
裴时璟垂眼看着她发抖的手,看着她因为惊恐而细微颤抖的嘴唇,还有根本无法停住的目光,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妈。”
他伸手攥住她手腕,声音沉了许多,“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nv人开始挣扎,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的挣扎,“你放开我。”
她挣扎的力度太大,好像有一种不顾鱼si网破的劲儿,连眼睛都红了,疯狂地推他,试图ch0u出她的手腕,为此不惜将手腕扭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好像完全不怕自己受伤一样。
挣扎时,nv人的脑袋不住地磕上门框,碰撞发出闷响。
裴时璟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制住她,侧身去护住她的脑袋。
nv人就像没有知觉似的,还在不停地挣扎撞击,用力推他,嘴里不住念叨着,“你为什么要拦我?你是不是跟你爸一伙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几年没怎么带你,你不喜欢我了?”
“你是不是想跟他一起把我b疯,然后去认另一个妈?”
“房产证是不是你拿给你爸的?啊?”
“这套房子平时只有你在住,”
nv人越说越笃定,越说越有劲,好像在混乱之中找到了一个绝对的可能x,“你跟你爸是共谋!”
“你把房产证拿给他,他把所有东西都转给小三,还给我发照片!”
“你们就是想把我b疯,是不是?啊?裴时璟你说话!”
“你是我辛辛苦苦生的!你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情绪愈来愈激动,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声嘶力竭。
“方少如!”
少年不得不沉声喊她名字,声音再没有一如既往的平静,短暂地让她安静一瞬。
“你自己早就把房产证拿走了,你不记得吗?”
裴时璟近乎完全箍住她,才能不让她在情绪极端、意识混乱的时候误伤自己。
方少如整个人被控制住,短暂地安静了一瞬,看着他,怔愣了几秒,缓慢地重复道,“……我自己,把房产证拿走了?”
裴时璟垂着眼,盯着她茫然而又困惑的脸,盯着她根本无法落定的目光,感到心脏往下沉到深渊。
“……我不信。”
安静片刻后,nv人这样说。
“你骗我的。”
“你跟他一起骗我的。”
nv人笃定地喃喃道,声音愈来愈大。
“你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裴远酗酒打人养小三,会养出什么孩子?嗯?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跟你爸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的?”
裴时璟原本用一只手护住她额角,以免她磕上锋利尖锐的门框折角,此刻她剧烈挣扎时也没有松开。
筋骨分明的手背猛然撞上门框折角,凸起锋利的棱角将皮肤划开一个极深的口子,再在动作中将伤口拉长,直至变得足够可怖。
血渗出来,顺着手背蜿蜒地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但方少如没有反应,裴时璟也没有反应。
她还在疯狂地挣扎着,以一种不惜伤害自己和别人的方式,企图逃脱这束缚。
痛吗?
痛的。
裴时璟在一次又一次的剧烈撞击中痛到手指微微蜷缩,但神情还是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垂着眼看她。
nv人全身都在抖,连声线都抖得不成样子。
“他为什么就是不和我离婚呢?”
“小璟,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就是不跟我离婚呢?”
“他能不能放过我啊?”
同样的位置不停地砸上伤口,伤痕愈来愈多,鲜血不断往下坠,落到nv人手上。
什么都不能让她苏醒。
话语不能,叫喊不能,束缚不能。
唯有鲜血能。
温热的血落到她手上,nv人的手指蜷了蜷,缓慢地低头看。
嘴唇还在颤抖,手也在抖,甚至还轻轻捻了捻那些血迹。
是热的。
刚刚从皮r0u血管里流出来的。
裴时璟的血。
如此漫长又难熬的沉默过后,如梦初醒。
痛苦,绝望,恍然。
好像一场大梦。
裴时璟缓慢松开她,看着她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进入另一种痛苦。
脊背逐渐坍塌,双手捂住脸,nv人像滑倒一样,沿着墙滑了下去,蹲在地上。
“对不起啊,小璟。”
“我真的受不了了。”
“妈妈真的受不了了,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我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呢,小璟?只有你了,对不对?”
“妈妈只有你了,对不对?”
“你太优秀了,小璟。他指望着你给他养老呢,小璟。”
nv人蹲在地上,艰难地抬起脸来,满脸泪痕地看着他,声音颤抖到难以辨认,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优秀啊,小璟?”
“你变坏吧。”
“你变坏了,他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也就可以解脱了。”
“求求你了,小璟。”
“妈妈求求你了。”
裴时璟木然地站在那里,看nv人抱着他的腿崩溃哭泣,卑微而重复地哀求他,像是一场天崩。
鲜血从伤痕累累的手背往下滑,蜿蜒流过指尖,再聚成水滴般坠落。
窗外是漆黑的夜se。
云层厚重,看不清一丝月光。
良久以后,他垂下眼,唇角带了点笑,轻声应道。
“好啊。”
你求我放过你。
可是谁又来放过我呢,妈妈?
59
/night7-2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好像全世界都已经进入睡梦。
但阮嘉梨没有。
妈妈的房间已经很久没有响声,大概已经睡着了。
阮嘉梨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0出手机看了看。
她半小时前给裴时璟发了消息。
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又想问候两句。
少年人的情感大抵如此,心里有千言万语,但都无从下口,话到嘴边,落到键盘上,落到聊天框里,又变成了一句看似波澜不惊、平平常常的:
“你睡了吗?”
但对面的聊天框一直空白着。
裴时璟至今未回。
阮嘉梨又盯着聊天框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垂下眼,缓慢地退出,转而给姜小栀发消息。
【小栀,你之前是不是说有什么助眠的药呀?】
姜小栀秒回:【助眠的药?你要助眠的药g什么?】
【是药三分毒,泡脚喝牛n吧,实在不行吃褪黑素试试呢】
【都试过了。】
阮嘉梨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瞥了眼书桌上空的牛n杯,打字道:【都不管用,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了。】
【行吧。】姜小栀回复她,【但我得去问问先,我没用过,也是听别人说的。问到了再告诉你,你先睡吧。】
【好。】阮嘉梨回她,摁灭手机,又翻了下身,闭上眼。
十几分钟过去,还是全无睡意,她有点烦躁地睁开眼,翻身下床。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感觉脑袋空空,又感觉有一千万件事压在心头。
……是因为妈妈下午的话吗?
她只是从楼上瞥见她和裴时璟放学一起回家,站在楼下说了两句话,都足够对她进行一系列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离对面那家人远一点,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话。
……如果,她要是知道别的事情呢?
……裴时璟是不是也知道?
所以他才尽量保持距离,也不跟她一起上楼?
想到她上楼时,裴时璟站在楼梯口暗掉的灯光里,平静地抬眼看她,整个人都快隐在黑暗里,阮嘉梨就倏然觉得很难过。
x口闷闷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要跟很多人撒谎,才可以获得一个偷偷跟他见面和接触的机会呢?
明明他从前才是那个最受欢迎的、最让大家争先追捧的人。
阮嘉梨长呼出一口气,还是觉得x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于是披上外套,推开yan台的门,在摇椅上坐下。
已经彻底入秋了,夜se寂静,晚风微凉。
风吹过梧桐树顶,带下几片落叶,带来一阵清新的气息,让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阮嘉梨垂着眼坐了会儿,倏然听到对面的声响。
有nv人在哭,哭声压抑,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但听起来痛苦不已。
阮嘉梨顿了两秒,盯着对面漆黑的窗,轻轻蹙起眉。
……是谁?
是裴时璟他妈妈回来了吗?
好在哭声没有持续很久,也没有变得激烈,一直保持着一个压抑痛苦的状态,伴随着听不清的喃喃低语,听起来混乱不已,然后逐渐变低,直到消失不见。
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卧室的门也没关,可以从门的方框缝隙里,遥遥瞥见对面人家走廊上的一小片景。
于是阮嘉梨看见少年的身影从走廊上擦过,黑衣黑发,快要融进夜se里,唯有手里拎着的,还有半杯水的玻璃杯反s光线,还在隐隐发光,
神情和情绪都看不真切。
……没睡?
又出什么事了?
……又在吵架吗?
还是,在打架?
阮嘉梨蹙起眉,犹豫着拿起手机,想着要不要再给他发条消息问一问。
指尖在对话框上悬停片刻,还没措好辞,还没来得及落下去,就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仅隔着悬空的一小片夜se响起。
少年推开门,身影出现在夜se之下,半倚着门。
他垂着眼,脖颈微低,单手笼着风,修长指节舒展,护住下颌前的地方。
然后“咔哒”一声响,火光在掌心与指间闪烁明灭。
气息流转,一阵白烟弥散,淡在晚风里。
而后他才抬起眼来。
视线猝不及防对上。
隔着遥遥夜se。
阮嘉梨顿了好片刻。
他点烟的动作实在太熟练,行云流水,从容不迫,阮嘉梨以往从未见过。
她只偶尔从他身上嗅到一些未散g净的烟草气息,混着他身上冷冽的气味,极淡,也不难闻。
也偶然看见过他指间随意而松垮地夹着烟,但大多数是在无人处,也总是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就不经意地摁灭。
这样正面地看他点烟的全程,她从未见过。
但当然,最让她诧异的不是这个。
让她诧异的是,他单手笼风时,冷白的手背上分明而又繁多的伤痕。
一道又一道,乱得毫无章法,像是在尖锐的地方仿佛砸过,最深的甚至可以看见筋骨,十分可怖。
他也没有处理过,血都快要凝固了,顺着手背的弧度向下,还有曾经蜿蜒流动的轨迹,触目惊心。
光看着都觉得疼。
阮嘉梨几乎是一下就蹙起眉,站起来,身t靠在yan台栏杆上,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又受伤了?”
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怎么老这样,老有莫名其妙的伤?
少年顿了两秒,似乎是没想到她在这儿,依旧半倚在门边,只不过缓慢地换了下身t重心,手臂垂下,仍黑se长袖袖口滑落,盖住了手背。
他没说话,垂下眼,寻了个下风口的位置,半靠着,安静地将烟递到唇边。
阮嘉梨越看眉头蹙得越深,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往前倾身问他,“怎么不处理一下呀?好歹擦一下呀。”
裴时璟还是不说话。
阮嘉梨还想说什么,主卧房间倏然传来几声咳嗽,让她猛然噤声,不敢再继续。
两个人就这么在夜se下的yan台中对视着,一个焦灼急切,一个平静淡然,若无其事,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阮嘉梨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好不容易等主卧的声响过去,确定妈妈只是咳了两声,并没有醒,也没有起来的危险之后,拢了拢外套,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压低了声音喊他,
“你现在去开一下门。”
60
/night7-3
阮嘉梨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在客厅的医药箱里找到了纱布和碘伏,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了棉签和胶布,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
夜晚时防盗门向来要反锁,扭动锁芯的过程会发出不小的声音,给她的计划增加了不少难度。
阮嘉梨屏息凝神,一点一点地挪动,直到顺利开门出门,再缓慢关门时,已经紧张到出了一身薄汗。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没有被发现。
她背靠在防盗门前缓了缓,侧耳静听了一下,房子内确实没有动静,松了一口气,提步走入对面的家门。
相b于她,裴时璟就显得自在多了。
毫无阻碍地开门,平静地瞥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阮嘉梨跟在他后面进来,反手带上门。
“你妈妈回来了?”
裴时璟背对着她,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往前走了几步,脊背微弓,膝盖轻屈,在沙发上坐下。
“那会不会吵醒她?”阮嘉梨还是紧张,连脚步声都放得很轻。
裴时璟瞥了眼吧台上的白瓶,顿了两秒,否认道,“不会。”
“那就好。”阮嘉梨放下心来,几步走到沙发前,把怀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然后半蹲下,伸手喊他,
“手伸出来。”
裴时璟顿了几秒,没动。
阮嘉梨都没抬头看他,一边伸手,一边垂眼去拆棉签的包装,拆完了才抬起头,蹙眉喊他,“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
裴时璟被袖口盖住的指尖蜷了蜷,缓慢地抬起。
阮嘉梨嫌他递得慢,上前攥住他指尖,指腹相触扣紧,给他拉过来。
t温和触感好像留在指尖上,令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顿一瞬。
裴时璟不动声se地移开眼。
阮嘉梨强行忍住指尖蜷缩的冲动,垂着眼,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撩起袖口。
……全是血。
见到伤口的那一刻,阮嘉梨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她只觉得好疼呀。
近看b刚刚远看更加可怖。
手背上全是交错且极深的伤口,纵横排布,血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