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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要是你猜错了呢?”萧景跟在他们身后,自然也听到了夜阙的话。
“若是猜错了,避枫阁的榜上十大高手,都在临风楼周围等着。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阿芷性命的。”夜阙的语气中带着一贯的肆意张扬,带着“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却不让人生厌。
萧景沉默不语。
是他输了。他小瞧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到如今,他这条命也是对方随手捡来的。
萧景斟酌了许久,认命地开口谢道:“多谢叶贤弟相救。”
“萧大人不必多礼,左右你也是为了我的夫人。”夜阙的声音中透着愉悦,故意把“我的”二字咬得极重。
真是幼稚,萧景在心中轻哼。可是偏偏自己却输给了这样幼稚的人。
萧景忆起自己的少年时光,早已是老成稳重的模样。他讨厌夜阙,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嫉妒,有人可以快意人生,从不在意旁人目光。他总以为夜阙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儿,若是经历他的命运,未必会比他做得更好。但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建立起避枫阁的少年,又怎么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地道中突然传来了止不住的轰鸣声,天地为之一颤。夜阙变了脸色:“坏了!这地道怕是要毁掉。”
夜阙干脆抱起白思芷狂奔起来。
头顶的钟乳石不断掉落,天然形成的岩壁断裂开来。没想到那独臂男子临死前硬撑着走过来的原因,只是为了启动暗道内深藏的火药。玹门虽是小门派,却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若有朝一日这条暗道被人发觉,这就是最后鱼死网破的机会。
前方已经看到了光亮,想来夜阙进来时根本没有关上这边的暗门。
“阿芷,莫怕。”头顶的岩石摇摇欲坠,巨大的轰鸣声近在咫尺,耳边清越的嗓音却让白思芷格外安心。
白思芷眼看着一块巨石就要堵住洞门,一阵天旋地转。
白思芷不知道夜阙同萧景是怎样做的。这两个向来看对方不顺眼的男子此刻却双双用手托住了巨石,为她留下来一条生路。
夜阙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地同她说道,“阿芷,快出去。”
一块钟乳石掉下,直直砸在夜阙的后背。他闷哼了一声,向来华美整洁的紫衣已看不出满是干涸的血迹。
萧景一只手脱臼,用不上劲。他恳求地看着白思芷开口劝道:“阿芷,出去吧。”
没有时间让她犹豫,白思芷贴着地从这条用人力开辟出的缝隙挤了出去。
暗道外是一个开阔的山洞。明媚的阳光洒在长满青苔的地上,不远处是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白思芷顾不得欣赏,她贴着缝隙向里面喊着:“阿阙,萧大人,你们还有办法出来吗?坚持住。”
她从山洞的地面上挖出几块石头,试图塞到缝隙里减轻他们两人的压力。可是那缝隙越来越小,如今连两指宽的石子都塞不进去了。
也不知玹门究竟在这地道中塞了多少火药,白思芷只觉得整座顾龙山都在颤抖,还能听到巨石后轰隆隆的响声。
“阿芷,别忙了。照顾好自己和阿瑾。”
白思芷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山洞内怎么会下雨呢?那条用人力顶开的石缝已经牢牢贴死地面,她却还不死心地想要抬起巨石。
“夫君!”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可是除了巨石后隐隐的响声,再没人会笑得露出锋利的虎牙,故意逗她说,“再喊几声”。
白思芷掏出夜阙方才塞在她怀中的银哨,哨声响起如同雄鹰,回荡在空寂的山谷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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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阙醒来时,一个小团子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随即高声欢呼道:“哇!阿爹醒来了。”
“臭小子。”夜阙坐起身,一把抓住想往外跑的自家儿子。后背和右腿针扎般地疼,相比之下浑身的酸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真是想不到,堂堂绮蝶教的教主没有死在各种蛊毒和暗杀之下,却偏偏差点被石头砸死。
门口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只小兔子。果然,他的兔子红着眼跑进来,“阿阙,你终于醒了。”
夜阙看着白思芷的手,原本他最喜欢揉捏的纤纤玉手都被缠上了纱布。他心疼地牵起,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夜阙是记得那日的。
当巨石被属下们移开时,夜阙被压在一堆乱石下尚有口气。他看着小兔子不顾危险地冲到他的身边,试图移走他身上的碎石。那双手早就血迹斑斑,在石块上留下一个个血手印。紧贴着巨石外侧的地面上有一个黄土参杂着血液的大坑。很显然,有人曾试图从巨石下挖出一条生路来。夜阙动了动嘴角,想同她说别哭了,他身上还背着她的半条命,绝不会轻易出事。那张脸梨花带雨,让他怎么能不怜惜呢?
夜阙掀起眼帘,一双眼专注地看向阿芷,仿佛迢迢银河闪烁着万千星辰。“阿芷,让你担心了。”
杏眼中含着热泪,阿芷眨了下如蝶翼般的睫毛,“明明是妾身让你担心了。”
小团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想要为娘亲拭去眼泪,“阿娘,别哭了,你还有阿瑾。”
“对,我们一家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地在一起吗?”笑容在夜阙那张堪称惊艳的脸上漾开,小巧的虎牙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一丝野性。“我们说好了白首偕老,夫君怎么可能扔下你一人。”
窗外有喜鹊在绿荫茂密的枝头鸣叫。天空如同宣纸上滴落的石青,晕染开了千丝万缕的蓝。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夜阙将白思芷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唇边,“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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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晃晃悠悠的舱顶,萧景才想起他已经在回京城的船了。他费力坐了起来,身上还有大大小小被石块砸出的伤口。这些伤口于他而言却不疼痛,远没有胸口撕心裂肺让他喘不上气来得煎熬。
那日他被埋在石堆下,眼看着他心爱的女子哭着奔向他人,不顾旁人阻挠试图用那双鲜血淋漓的手挖开那人身上的石块。
当时他分明就在咫尺之外的地方。萧景一直侧头看着她,他想祈求她看看自己,分明他也被埋在下面。
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萧景又在江南养了半个月,方才准备回京。此次鬻官案完成得极为顺利,甚至对几个门阀世家也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圣上龙颜大悦,除了那些寻常赏赐外,还进爵他为宣国公。对于他告假养病一事,更是赏赐了无数名贵补药,还派了御医专程来看。
他终于实现了自幼的夙愿,无愧于宣平侯府,更将萧氏门楣发扬光大。他在官场手握重权,又深得圣上信任。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开心呢?
他苦心孤诣走到现在,一回头才发现他却始终孑然一人,高处不胜寒。他到底都丢掉了什么,他却没有资格后悔。
他前几日刚刚目送了阿芷一家离去。向来清风霁月的萧大人只能偷偷缩在一架破旧马车的窗帷后,看着远处的那一家人。样貌对登的年轻夫妻抱着年幼的稚子上了马车,那副家庭和睦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
萧景已经知道了夜阙的真实身份,苗疆绮蝶教的教主。今日他们便是要回苗疆。苗疆的混乱复杂萧景曾有耳闻,却没想到,那个用铁血手腕镇压着下面十余个部族的教主,却是这样年轻的一个男子。
临登马车前,夜阙转头看向他的方向。那张靡丽鲜焕的面依然带着意气风发的恣意,目光却平淡得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
也对,他们本就是陌路人。
中原的风吹不到苗疆,就如同他满腔的懊悔和爱意,都没有了倾诉的意义。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萧景看着窗外的湖光春色,突然想起上次走这条水路的时候,阿芷还是他身边的贵妾。
他想起那时阿芷还有些晕船。他听得下人来报,放下了手中事务去看望她。美人斜倚在窗旁,苍白憔悴的脸让他的心中升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萧景将她揽在怀中,低声安慰她。他吩咐下人拿些陈皮来,亲手喂她吃下。眼看着她的脸色好了一些,他把她抱回床榻上,哄着她入睡。美人沉沉睡去,他看着这张病如西子胜叁分的娇靥,不由自主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随后他很快自责了起来。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要走上父亲的老路吗?眼前闪过母亲憔悴的病容,把他的满腔旖旎吹得分毫不剩。
过了几日,阿芷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一个香囊。青竹色的底料,上面绣着一对精巧的比翼鸟。他冷淡地将香囊掷在桌上,看都未看一眼。
萧景自然是注意到了那双杏眼中的满腔爱意,和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时的失落。他也注意到了她十根青葱玉指上的点点红痕,上面还缠着纱布。
但他那时只感受到了残忍的快意,故意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那个香囊,早就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从此再未见过。就如同她曾经对他的感情,被他亲手一下又一下地搓磨殆尽。
就当他难得糊涂,那日隔着巨石阿芷喊出的那声“夫君”,是在唤他自己。
萧景自嘲地笑了笑,朝着苗疆的方向遥敬一杯,洒在了滔滔江水中。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轮回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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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昨天一直登不进来(;′Д`)
这个故事就完结了,后面大概还有一个小叶视角的番外,如果有想看别的番外的,可以留言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