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芝兰逢珠玉

第6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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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笑道:“看来大哥也被叔叔和婶娘拉住了。”

如今天气转凉,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着炉子吃锅子说话,本就是林家一向喜欢的。韵婉那边的丫头婆子们伺候了一回月子,煲汤烧菜的本事又精进了些,她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邀迎春一道过去。迎春百般推辞,不愿过去。馥环道:“你怕什么?几栀也在呢。都是认识的人,一起吃顿饭嘛。”

迎春仍是说不必,黛玉见她十分坚持,也不好再勉强,吩咐小厨房做好她的饭,与馥环一起往韵婉那儿去了。

韵婉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昭昭也醒着,被奶娘抱着来凑趣,几栀逗着她笑,自己先打了个呵欠,黛玉笑问:“这么困?怎么不多睡会儿?”

“不睡了,再睡下去,今晚又要睡不着。”几栀揉着眼睛道,“我听小茴香说,今天迎春姐姐家出了一件大事?”

“怪不得迎春不肯来,你们逮着她就问这事,她多难过。”馥环笑了笑,先到炉前坐下,昭昭像是被几栀传染了困意,眼睛渐渐睁不开来,黛玉把她抱给奶娘,让她带下去喂奶,也挨着馥环坐下来:“栀丫头也是的,你先提我外祖母家的事,馥姐就能忘了你昨儿个傻兮兮地去云家了?”

几栀撒娇道:“爷爷已经骂过我了,好馥姐,我脑子糊涂了,以为自己真能起死回生呢,你饶我这一回,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韵婉道:“

昨儿个你家老太爷吃的苦头可比你还多,要不是不放心你,他本也不必去这一趟的。你呀,也别怪馥环想骂你,云家明知道你们住在我们家,还特特地来请你们,中间说不准还有别的意思呢。这事儿确实是你欠考虑。你自己当时也说,达官显贵的想找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哪怕是再难治的病,也不会缺你一个的,所以你想要给平民老百姓看病。怎么自己倒把这话忘了。云家就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不至于没了你就不行了。”

几栀其实昨儿个一听见钱老太医要跟她一道过去就后悔了,如今也虚心听着,不敢辩驳。馥环骂了两句,倒也不忍心了,黛玉见她消了气,便把几栀拉到自己身边来,催着她喝汤吃菜。

韵婉盛了碗汤,才喝到一半,便有林征身边的人来报,说是大爷要在老爷那儿用饭,她笑道:“还用他说?妹妹们都来了,原也没有他的位子。”

馥环忍不住问道:“莫非又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家的事儿,其实少有林征亲自过问的,也意味着这事儿多半挺大的了。

韵婉道:“如今这京里,一天一个局势,是不是出了事,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林征与林徹不同, 出了什么事儿, 他也不会主动与家里的姐妹们说。况宋氏也没提起,其他人也不好去问, 只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何况黛玉还记挂着巧姐儿的事, 馥环也疑心南安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时也分不出心情去问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况到了林征都觉得麻烦的程度,那她们就是知道了, 又能怎么提防?徒添烦恼罢了。

巧姐虽被藏在刘姥姥家,但黛玉也怕那牙子透了口风, 王仁等再下狠手,于是一面派人暗中盯着, 一面又时时去问信送到了哪里。驿站的人见她这儿催着,也不敢大意,快马加鞭地把信送到了。

贾政与贾琏一开始收到迎春的信,还有些不以为意,倒是宝玉想道:“二姐姐素来闷不吭声的, 能让她写信来, 莫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她在林妹妹那儿, 林妹妹自然会照顾她得十分妥帖的, 又是出了什么事?”十分放心不下, 便道:“兴许二姐姐来信是提醒咱们什么事呢?”贾政亦猜或许南安太妃去世后,京里的形势又变了,迎春来信提醒,遂也当了回事, 拿出来读了一遍,真真眼冒金星,险些背过气去。贾琏虽一向薄情,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血脉,唯一的女儿,听到她被骗走卖了,当下破口大骂,只恨不得去剥了王仁的皮。贾政更是没想到自己家的孩子也掺和了,又羞又愧,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直要给贾琏赔不是。

贾琏是坐不住了,当下便向贾政请示,说要回去找回女儿来,贾政自是要答应的,倒是王夫人犹豫不决,私下对贾政道:“大太太还在家里罢?王仁纵是亲舅舅,巧姐儿毕竟是咱们贾家的女孩儿,若没有大太太点头,他也带不出去。琏儿回去,真能救回那孩子来?”他们这次回金陵来,除了送贾母灵柩回乡,更重要的是整理、发卖祖产,好还家里的亏空,家里人也能有些银钱度日。邢夫人就是因此觉得二房又要捞上一笔,骂骂咧咧的,这事儿若无她背后默许,还真不容易办成。

到底是嫂子,贾政不喜王夫人的说辞,斥道:“怎么好胡乱推测呢!”其实心里也有数,王夫人虽与邢夫人一向不睦,但这话比起污蔑清白,更像是合理推测。宝钗替婆婆分辨道:“老爷,这种事,论礼不该我这样的小辈插话,只是事关侄女儿清白性命,我也只能多嘴两句了。太太说得若是真的,只琏二哥哥回去,怕是也没法和大太太硬着来的,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怎么救人呢?这事儿多拖几天,谁知道巧姐儿会被卖到哪儿去呢?”

宝玉一听,也着了急,慌忙道:“要不,我也跟琏二哥哥一起回去,帮他找人,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子。”又问,“大嫂子不是还在家里吗?她怎么也没信过来。”

大观园里头,迎春、惜春是真的不懂,宝玉、湘云则是大大咧咧的,从不去算那些帐,宝钗、探春却是心里门儿清,李纨还确实是个想法子攒钱又有些冷清到了冷情的人。不过她自己也一向喜欢明哲保身,倒不觉得大嫂子这选择有什么不对,反倒是宝玉,想得太天真了,遂道:“大嫂子一心系在兰儿身上,特别是现在,她连稻香村的门都不出了,哪里还顾得上巧姐儿。”

宝玉叹了叹:“虽是这么着,连二姐姐都知道了的事,大嫂子就在家里,能不知道?”到底是有些不解,都是一家人,当年李婶儿带着李绮、李纹来京里,姐妹们高高兴兴地喝酒逗乐,何等地快活?怎么抄了家,就把那点子亲情也抄没了么?

宝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钻牛角尖了,轻轻地拉了一把他的衣角,小声道:“你也别多想了,都有难处,你不去怪始作俑者,只顾着责备别人袖手旁观,就没意思了。”

宝玉叹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岔了。”只是心里仍觉得悲凉,好像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在活着一样。曾经坚信的、

热爱的,都成了镜花水月,老祖宗没了,姐妹们各散天涯,都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样。他本就是个要么什么也不想,要想就容易往死胡同里去的人,宝钗又不是那种会与他交心的,他也就越来越觉得没意思。

因宝玉先前与北静王交好,或许能求得王府帮忙的缘故,贾政也同意了他跟着贾琏一起回京去找巧姐儿,又吩咐道:“到了京里,好好办事,别再胡闹了。人命关天呢,你琏二哥急红了眼,要是对家里人言语上冒犯了,你帮着劝着点。等这里的事一完,我和你太太、媳妇也就立刻回京了,还赶得上南安太妃的丧事。咱们这些人家,主心骨都一个个地去了,是要变天了。”

宝玉自然是一口应下。宝钗赶紧替他收拾好行囊送他和贾琏一起回去,仍是劝诫道:“你也瞧见了,家里败落了,就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你往常说我劝你考学什么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但到现在,已经不是富贵的事儿了,是你这些姐姐妹妹、侄子侄女儿们都在挨人欺负了。你就是为了她们想,也该好好上进才是。”王夫人在一边,亦觉得欣慰,只是她二人却不知,宝玉这冥想了一夜,却渐渐有些看破了,脑子里竟有个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贾琏带着宝玉,马不停蹄地赶回京里,平儿早翘首以待,一见了他,登时涕泪俱下,把王仁如何拐骗了巧姐儿走的事儿详细地说给了他听。贾琏怒不可遏,去找邢夫人,邢夫人自知理亏,仍是嘴硬,说是送巧姐儿去给番邦王爷做伺候的人,是让她去享福的,贾琏怒道:“她该许配给谁,我这个做老子的还没死呢,倘真是送她去享福,怎么不告诉我!”又骂她无理,巧姐儿是他的嫡女,给番邦王爷做侧妃也罢了,“伺候的人”,他真的不要做人了!更何况,又哪里有什么番邦王爷,不过是王仁找的借口罢了。他动了怒火,干脆道:“既然如此,横竖老太太临走的时候也分了家了,太太也不是生我的人,日后我们各管各的,我的女儿,不用太太插手!”贾母这个当年正儿八经的当家人,都没越过父母,插手贾赦给迎春安排的婚事,他倒是不知,邢夫人有什么脸面让王仁带走了巧姐?

邢夫人见他是动了真火,也知道他是个心狠的,当下有些后悔,怕他真不供养自己,老来无依,便把责任全推给了王仁和贾环,直说自己被蒙骗了,又求宝玉帮她说话。宝玉却一反常态,只冷笑着说:“如今这世道,做舅舅的拐卖亲外甥女,做哥哥的袖手旁观,做儿子的不想养继母,又算得了什么呢?”

平儿从未见宝玉这么说话过,十分纳罕,但眼下解救巧姐的事儿明显重要的多,贾琏亲自带人去王家,把王仁捆了送交官府,王子腾夫人本就理亏,王仁又不是她亲儿子,也就随他去了,贾琏又问出牙子的去处要去捉人,那牙子却早逃到不知道何处去了,倒是他邻居道:“小花枝巷那里的龟公们到现在还来找他要人呢!”贾琏听到“小花枝巷”四字,宛若晴天霹雳,苦笑着跌坐在地,道:“天意!天意啊!”

宝玉觉得奇怪,想问:“明明是你和风姐姐做错了事,报应到了巧姐儿身上,可是巧姐儿又何其无辜,怎么能叫天意?”但看贾琏伤心,到底不忍说出口。平儿见王仁已经被扭送去了官府,又问贾环如何处置才好。贾琏因寻不到巧姐儿,已是麻木,贾环又听了风儿,早收拾了细软不知跑去了哪儿,还偷了王夫人屋里不少东西,遂道:“二老爷又不在,我又能怎么处置他呢?”宝玉道:“可是巧姐儿到底到了哪儿呢?”忽然想到,“是二姐姐给我们报的信,莫非她知道?”

平儿道:“你们要去问二姑娘,怎么不问我呢?”便把

板儿如何见到的巧姐儿,刘姥姥如何四处求人搭救,如何寻到了迎春,又是如何请动馥环赎下巧姐的事儿说了:“因是怕王仁还来,又怕大太太再随便送出去,也没敢让她回家,现在她还住在刘姥姥那儿呢。林姑娘的银子,一会儿还得从王仁那儿抠过来还她。”

贾琏大喜:“我就知道芸儿是个好的!到底是宝玉你的干儿子。”

宝玉笑了笑,想道:“什么干儿子?他还比我大,就是我干儿子了,富贵时候我竟也是这么个顶顶无聊的人。如今他也不提干儿子的事了。”嘴上只是道:“事不宜迟,还是快去接巧姐儿才好——也得好好谢谢刘姥姥。”

却说巧姐儿住在乡下, 有青儿陪着玩, 人际又简单,不必受旁人的冷嘲热讽, 王狗儿和他媳妇还惦记着之前揭不开锅时凤姐给他们的接济, 现在种起地来还感激, 说是拿当年荣国府给的银子置办的,比起在自己家里人人提起凤姐时候的刻薄来, 她只觉得农家虽累,却更自在。贾琏来接她时, 她还恋恋不舍的,不想回去。

刘姥姥道:“我的姐儿, 你是年轻,有千金小姐的日子不过,还想着留在乡下吃苦不成。”巧姐悄悄地看了一眼板儿,也不言语。

贾琏素来是风流场上经历过的人,还有什么不懂的?想到凤姐之前提过, 巧姐的名字是刘姥姥取的, 取了这个名以后, 病得确实少了, 刘姥姥也算她救命恩人了, 将来巧姐的大事要是让刘姥姥帮着张罗,她也愿意。当时他也只觉得凤姐是病糊涂了,现在想想,凤姐那么个要强不服输的婆娘, 说出这种话来,也是心知肚明,对未来不抱希望了。刘姥姥也确实当得起她这么看。再者说,如今贾家又算什么富贵人家呢?要不是平儿忠心,巧姐儿连个梳头的人都没有了。他叹了叹,又来谢刘姥姥。

刘姥姥自是客气,只说是分内之事。

贾琏心里一动,对她道:“她妈妈还在的时候,说将来这孩子的终身大事也要姥姥做主的。”

刘姥姥连连摆手,道:“我那时候说着玩玩的,我一个乡下人,认识几个人?就是我们村里的财主,也就多几亩地罢了,姐儿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又是这个出身,配什么人配不上?哪里轮得到我说话。”

巧姐儿羞得躲去了屋里,板儿也有些急,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贾琏一再坚持,刘姥姥心领神会,又客气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用玩笑的口吻替外孙向巧姐儿提了亲,说完了自己也紧张,怕人家看不上他们农户,以后亲戚也没得做。但贾琏本不是迂腐的人,如今家里的情况也由不得他挑三拣四的,王狗儿家有田有房,自给自足,可比在想方设法还债的他轻松自在多了,他也没多余的力气去帮女儿张罗婚事,也就不存在什么看得上看不上了。刘姥姥一提,他也就应下了。

王狗儿夫妇也没想到刘姥姥救了恩人的女儿,还能救出个儿媳妇来,当下感激不尽,连连应承会好好待巧姐。平儿倒是没想到贾琏这次会这么干脆,一面舍不得,一面又替巧姐儿高兴:“刘姥姥家是有良心的,如今也不愁吃不愁穿了,板儿和姐儿也算从小认识,算得良配了。就是嫁到大户人家,也不定比她现在快活。”

宝玉叹了叹,平儿这话倒是一点没错,别的不说,就说巧姐儿的这些长辈姑姑们,谁又真的过得好了?迎春在孙家的日子就不提了,探春一去就没了音讯,如今是什么情况,家里人一概不知,贾母、赵姨娘相继死了,她那儿也不晓得,此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就是当初说嫁得最好的湘云,如今卫若兰年纪轻轻的,一病没了,她也走上了李纨的老路——甚至没个孩子寄托,比李纨还不如,她又不像李纨那样从小被家里教导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本来就是最喜欢热闹,最爱玩爱笑的性子,如今一人守寡,娘家无可依靠,婆婆丧子后又不大好相处,今后可怎么办呢?就是宝钗,日后也……细想起来,不说黛玉,家里这些姐姐妹妹们,还真不如巧姐儿了,倒真的是“千红一悲,万艳同哭”了。

可是黛玉,也是离了荣国府,才见了转机,说到底,是谁的错呢?

贾政和王夫人等变卖了金陵的祖产,也急忙回到京里,去户部还上了欠债,算着家里的情况,日子还是艰难。也不只是他们家,如今就连那几个王府,都不好过,他们也是来了京里才知道,原来藏王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现在几个大儿子正在夺权。西宁郡王担心昌平公主的情况,想联合朝中势力向西藏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