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18PO免费看书】地址:http://po1826.com
王信知道自己先前的一些小动作是瞒不过去了,赶紧跪下来,连连磕头表忠心,凤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找王仁去。到了中午,平儿总算回来了,道:“奶奶的那箱子东西也当出去了,不知道够不够?”凤姐取了银票细细看过,在心里算了算,道:“勉强够了,只等外头放的钱回来了,把那箱东西赎回来。”平儿知道那箱东西在凤姐的嫁妆里也算是难得的了,她从来不敢动用,只等着以后给巧姐儿的,一时也颇有些不舍:“外头的钱能回来么?”凤姐道:“非得回来不可。”又道,“得亏是赶上了,老太太和太太到现在还没回来,三丫头的事儿,怕是稳了,要是给她做亲的时候发现了账不对劲,可就完了。”
平儿道:“要是三姑娘真能嫁进王府,那就是大喜事了。”
凤姐叹道:“当年娘娘封了贵妃,为了盖那园子,花了多少钱出去?当时就借了薛家的钱,到如今还没还清呢,要说娘娘给家里带来多少好处,也难说得清,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三丫头要真是嫁王府,那嫁妆就也不能马虎,回头大太太可不管二丫头的假装她扣了多少,又要说偏心二房了。”但说真的,别管元春有没有赏下多少东西来,当时她封妃,家里确确实实是风光了一阵子的,探春便是真能嫁进南安王府,给家里的助力也绝不会有那时候大了,而且恐怕,能帮到的也就只有二房宝玉。她自己的心其实也偏着二房的,毕竟贾赦和邢夫人实在有些不着调,但要真的一点都不嫉妒二房,那也不可能。
平儿又问:“旺儿的事,王家太太有说愿不愿意帮忙么?”
凤姐道:“这个你别管了,去看看巧姐儿吃饭没。”
平儿的性子,本也不爱掺和这些事儿,乐得不问,去看巧姐了。凤姐把银票入了账,心下稍安,又舍不得自己的那箱子东西,只得盼着王仁看在钱的份上,卖些力气,处理了旺儿,把那些钱追回来才好。
正巧宝钗来找凤姐说话,她赶紧迎出去:“妹妹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儿?宝玉身子好些了?”
宝钗笑道:“他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听说风姐姐病了,想来也有操心他的病操心的,只是当时他病着,我也离不开身,如今得了空,赶紧来看看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凤姐道:“我能有什么事,休养两天就好了。”又调笑道,“到底是新媳妇进门,这就‘离不得’了。”
宝钗两腮飞红,嗔怪道:“你又取笑我。”她到底还有些介怀那出“掉包计”,想到宝玉为了林黛玉疯癫痴傻的样子,还有些膈应。但嫁都嫁了,再说这些也无益,况如今宝玉自己也闭口不提林妹妹了,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拿出来说。此刻听凤姐笑话他们小夫妻离不开对方,倒也难得有些小女儿情态,羞得赶紧岔开话题:“老太太和太太一早就去了南安王府,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凤姐指着大观园的方向笑道:“我猜,是那儿好事要近了。”
宝钗也猜是如此,心里不禁一叹,想道:
“当初都说贾家的三个女孩儿,都不如两个表姑娘,但林姑娘有两个好兄弟不说,三丫头也是要嫁进王府了,国公府的孙女儿同商人家的女儿,到底是有不同。”她亲嫂子夏金桂是被南安太妃说过只配为妾的,要是探春真嫁给了云渡,恐怕金桂在家里又要闹腾了。
两人正开着探春的玩笑,听说贾母和王夫人回来了,便一起结伴去正厅。本以为此刻一定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却见玉钏站在外头,看见她们来,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奶奶们来了,里头老太太和太太不太高兴呢。”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解,正听到贾母在问:“谁在外面?”凤姐便扬声道:“是我和宝妹妹来了。”拉着宝钗一道进去了。
贾母见她们二人一道过来,知道宝玉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凤姐也无大碍,勉强笑了起来:“你们俩来了,看见三丫头没有?”
宝钗道:“还在园子里呢。老太太要找她?”
贾母叹了口气道:“叫过来一道吃个晚饭,再叫上宝玉,难得身子都好了,咱们一家子热闹热闹。”
鸳鸯原就在一边候着,听了这话,忙叫了几个婆子,让他们一个去宝玉房里叫他,一个去秋爽斋叫探春,又笑道:“难得老太太有雅兴,不如把珠大奶奶和兰儿、四姑娘一起请过来?”贾母点头应允了。鸳鸯又立刻安排了下去。
宝钗还是觉得不对劲,便避开了人悄悄地问:“我看太太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王夫人也没什么必要瞒她,只道:“南安太妃想让云夫人收三丫头做干女儿。”宝钗便知南安王府并不是要娶探春过门的意思,亦觉得可惜,只是被辅国公夫人收作干女儿,以后也是王府之孙了,也算大喜事了,贾母同王夫人缘何是这个表情?王夫人叹道:“还请了西宁王妃作陪,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让三丫头效仿昌平公主,远嫁出海呢!”
饶是宝钗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南安王府竟是这个意思,不禁咋舌:“南安王府这也太……”她到底识大体,把话咽了回去。
原来那日林征所说的, 云氏父子兵败被俘,圣上龙颜大怒的消息确是千真万确, 只是当初,朝臣们都以为陛下命南海郡守备加紧防备, 积极备战, 却不必去浪费人力物力营救他们父子的命令不过是一时气话, 但如今看来, 他竟是真这么打算的。连南安太妃进宫找太后求情,太后问起时,皇帝也说:“云嵩贪功, 追去了蛮国境内,反被扣住, 有损国威不说, 倘两国因此战火重燃,生灵涂炭, 朕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太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南安太妃那日回去了就急得病了。
蛮国今年收成不好, 原指望能靠中原的郡王换些粮食布匹,倒也没想到皇帝竟真的绝情至此。西宁王为这父子二人求情, 说是云嵩纵有错处,押解回京来,皇上同他慢慢算也就是了, 毕竟是公爵之尊,又是前线名将,留在蛮国, 不免叫将士们寒心。兵部尚书陈贤亦奏道:“如今蛮国遣使臣来京,观其国主之意,是不愿再起战火的,但云嵩被俘,若不在此时讨论出个章程来,日后终是个引子。”皇帝也松了口风,准与蛮国使臣商议将云氏父子赎回,只是“要钱要人,都让南安王府自己担,他们咎由自取,原当自生自灭,国库里的银子可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南安王府好容易见了回转余地,哪里敢抱怨,忙筹钱筹粮,打算倾其所有,把云嵩、云渡救回来,只恨当年让林馥环把自己的嫁妆带回去了,又恨没真娶了夏金桂,如今要用钱,缺了那一份,还真不知道够不够。只是没想到蛮国人也不客气,要了粮,要了钱,还要县主才肯罢休。
云嵩倒是有个庶女,只是早已嫁人生子,便就是还待字闺中,南安太妃也是不舍得让亲孙女远嫁去蛮国的,忠勇侯夫人提议,让侯氏选个贴心、可靠的丫头,认作干女儿,出海和亲。只是南安太妃问:“丫头成了县主,她的父母兄弟该如何办,还当奴才么,还是供养起来呢?况那是要做蛮国王妃的,知道咱们找了个丫头充数,不放他们父子回来可怎么办呢?”忠勇侯夫人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开口。
倒是西宁王妃来劝道:“还是正正经经地认个官家小姐做干女儿,嫁出去稳当,和亲海外,以达两国友好,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应当是有人家愿意的。”
昌平公主可是西宁王亲生的女儿,因着有这么个在西藏做王妃的公主女儿,西宁王袭爵的时候并未降那一等,而是袭了郡王,南安太妃心里未尝不是羡慕的。如今西宁王妃这么一说,也不觉动起了心,在亲戚朋友里挑来拣去,倒是想起探春来了。
贾母与王夫人听罢后,倒是没一口回绝,只是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侯氏便知她们兵不乐意,遂同婆婆商议:“若是实在没法,也只能去外头买个标致的丫头来了。选那些穷得过不下去的,便是去了蛮夷之地,也比在家里日子过得好些。”南安太妃却道:“不急,荣国府会答应的。昌平公主上次回京来给先帝拜寿的时候,是何等的体面?她们自己想想清楚也就是了。”侯氏不敢,只得一面假意听着,一面托忠勇侯夫人在外相看丫头。
忠勇侯夫人想起林家去年才买了一次下人,丫头们都又机灵又忠心的,便来找宋氏问当时的牙子是在何处寻的。宋氏推说自己不知,她又要去问黛玉,黛玉见宋氏的脸色,便知中间必定有事,遂笑道:“夫人有所不知,上回买丫头的时候,多是牙子牵线,找了些穷得过不下去的人家的女儿,也没签死契,都约好了过几年,家里攒上钱,或者她们自己攒够了,就还了卖身钱回去的,夫人要找的那种牙子,我却是不认得的。”
待忠勇侯夫人走了,宋氏松了口气:“亏得是你聪明,还真不好打发她。”
黛玉奇道:“忠勇侯夫人也不是什么苛待下人的人,婶娘怎么要拦着不
让她买人?”宋氏道:“她家家生子都够用了,哪里需要出去买人呢,是替南安王府买呢。想来你也听说了,如今南安王府出面和蛮国使臣谈赎他们家人的事,这不,蛮国开口,要给他们国主带个贵女回去做王妃,这贫苦人家的丫头,又不是从小在姑娘身边当副小姐养的,和贵女得差得多大?蛮国又不是傻的,这‘王妃’还能有活路?”
她特意瞒了黛玉南安太妃请西宁王妃作陪,想让她外祖母家的表妹去做这个“王妃”的事儿,但黛玉也不是待在家里诸事不知的,冷笑道:“南安太妃之前不是把主意都打到别人家的女儿头上去了么。怎么,如今知道行不通了?”
宋氏笑问:“我还想瞒着你,你几时知道的?”
“我看馥姐茶饭不思的,就去问了二哥哥。”结果不问不知道,问了简直要被南安太妃的气到。要是觉得荣耀,她自己荣耀去,让别人家的女孩儿千里迢迢地嫁到言语都不通的地方去受苦?连林徹当时都笑道:“真是痴人说梦了,荣国府又不是傻的,自己家精心养大的姑娘嫁出去,好处还是南安王府得,那儿比流放之地还要靠南,谁家舍得女孩儿去。她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在京里找个世交子弟嫁了,还能多走动,不比送女儿去受苦强?”
宋氏道:“你二哥哥的嘴,跟葫芦瓢似的,兜不住东西。我看馥丫头前几天还在跟几栀商议着先在春绿园正厅把药房开起来的事儿,还以为她想开了呢。”
黛玉笑道:“是我的主意,我叫钱妹妹装作什么都不懂,时时去问馥姐,馥姐又疼她,又是个有责任心的,忙活起来,也省得想那些事。”
宋氏见馥环这几日恨不得一早就去春绿园,和几栀商议事情,又着人布置正厅、调教伙计等,确实比前些时候精神些,不觉道:“还是你有主意。”几栀年纪小,又选了条艰难的路,其他人难免多关照她些,何况馥环本就有心帮她,此刻正是尽力的时候。况且南安王府如今的举动实在有些下作,也够她清醒一点了。
黛玉道:“若是馥姐对别的妹妹那么好,我还要吃醋呢。”不过几栀可亲可爱,她自己也喜欢,也就喜闻乐见了。
宋氏叹道:“咱们家的这几个女孩子,从你大嫂子到你,都不容易,能和睦相处、互相帮衬着,那是最好不过了。”
黛玉亦感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是万没想到,我在叔叔这里能遇到这些兄弟姐妹。只是哥哥们这么庇护姐妹,我想拉二表姐出苦海,却无能为力,实在是没用。”
宋氏倒是听说了一些,只是除了那孙绍祖为人粗鄙狠毒、贾家见死不救外,那迎春自己也是个被针戳了也不知道“哎哟”一声、一心忍让的木头美人儿,前不久黛玉派人去孙家,说是自己家里开茶会,请孙太太过府小住几日,但迎春却回说:“老爷不让我出门。况上次荣国府里的太太也派人来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自己命苦,林姑娘再管我,孙家、贾家的脸都不要了,却是我的过错了。”自己不肯来。黛玉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当时就气得哭了,差点发狠话说再不管她,还是紫鹃她们劝住了。
“你要是舍得和贾家撕破脸皮,那位孙太太自己也不想在那儿过的话,狠下心,也不是不能和孙家闹一闹。”宋氏笑道,“虽说是咱们‘多管闲事’,但是横竖在儿女亲事这儿,咱们家的名声也算不得多好。我头上的骂名也不差这一桩。”
黛玉却是舍不得的:“婶娘说什么话,馥姐当初在南安王府受那么大的委屈,又有个不明不白的夏姑娘,婶娘才把她接回来。如今先不
说别的,迎姐姐自己也不像是会跟我回来的人,她要是有那魄力,之前回门的时候,就闹开了。”
“她虽自己只会忍让,不知道争取,也不是可以被人随意糟践的理由。”宋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