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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女神
◎荆棘保护玫瑰,代价是持剑之人的手必将鲜血淋漓。◎
“慢着!”
一个人影飞速掠过, 银骑士竟阻止不能,无瑕的银墙出现了破口,黑色的不速之客闯入了会场。
漆黑的长袍宛如乌鸦的羽毛, 男人身材消瘦,佝偻着枯枝似的身躯, 但包围在他身侧的银骑士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已经从那顶散发着异光的头盔认出其身分——星冠贤者杜肯, 唯一有资格和银骑士平起平坐的青铜骑士。
其中一位年老的银骑士狠狠瞪他一眼,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好友通行。
圣主代理人气急败坏对来人喝斥:“青铜骑士杜肯!你竟敢擅自打断至高审判!”
“至高审判?”沧桑邋遢的术士面带不屑,他睁大那双蓝得诡异的眼瞳,阴森森地环顾了一圈众人,彷佛他们才是不速之客。
“原来啊,今日大家齐聚一堂都为了至高审判啊, 圣律院的雅各布大人, 黄金大圣堂的圣主,还有圣女院的圣修女……”
伊莎贝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吓得后退一步,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赶忙整理仪态表明自己是代替院长特莎出席,杜肯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移开了。
“如果我没记错,神律从未更改, 至高审判需要黄金大圣堂的圣主和三院长才得以举行, 圣主为裁判,另外三位护法官辅佐,从古至今从未变过。如此重大严谨的至高审判, 不知是哪个没长脑子的竟忘了邀请圣学院?”
雅各布大人皱着眉:“这次审判与往日不同, 杰洛夫大人和七位罪女之一有血亲关系, 有违神律的公正无私原则……”
杜肯就像秃鹰看到自己最爱的腐肉,对送上门的雅各布大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所以我就是代表圣学院出席的护法官!”
雅各布大人瞬间哑口无言,杜肯的样子活像个流浪汉,他只想找个理由把人拽出去免得在王亲爵臣丢人现眼。但他忘了,杜肯作为杰洛夫大人的得意门生人人皆知,加上星冠贤者的威望,暂且不谈其古怪的作风,杜肯甚至有资格列入下一任院长人选,更不用说代表圣学院出席审判。
只见那位金银面具的圣主比了个手势,代理人会意,立刻上前欢迎这位圣学院代表。
当然,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杜肯一上来就毫不掩饰立场:“至高神慈悲,我以圣学院护法官的身分提出异议,神律宽宥所有纯洁之身的未嫁少女免于刑罚,何况还是一位有着高贵血统的淑女。费欧娜伊格克劳的罪行尚未定论,根本无需用刑。”
“她冥顽不灵,双手沾满鲜血,毫无忏悔之意!”
“怎么会?她不是忏悔得很清楚吗?我远远就听见了,一个女孩宰了五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陈述事实怎么会是冥顽不灵?”
圣律院的院长,雅各布大人不甚赞同地咳了几声:“杜肯爵士,收起你的巧言诡辩,我们都知道这不但是事实更是谋杀!这名罪人利用阴谋诡计杀害了五名求婚者,神律保护的是无辜少女,而不是残忍傲慢的魔女。”
杜肯爵士露出一脸真诚的诧异:“大人,你怎么自己就提早结束审判了?我们今天齐聚一堂不就是为了要确认费欧娜伊格克劳到底是无辜少女,还是残忍的刽子手。现在你自己审判完了,那还需要我们来干嘛?作为主判的圣主大人都还没开口呢。”
老术士孤僻乖戾,完全不同于那些开口带着草纸和松墨清香的溫吞学者,他的言语就彷佛淬了血的羽毛笔,一笔一划都长着乌鸦的爪牙,每句话就要留下血淋淋的伤痕。
莳萝在人群中看着术士舌战群雄、毫不退让,心想着这就是凯瑟琳选择他的原因,杰洛夫大人信任的人不只他一个,但只有杜肯有这个胆量站在至高神面前质疑真理。
对面闹场的意图太明显,这时伊莎贝拉壮着胆子出声:“费欧娜的确极其顽劣,在危塔就多次不服管教,甚至试图对圣修女行凶,包括我本人都差点惨遭毒手……”
老妇人忧伤苦恼的模样颇有说服力,被关在笼子的费欧娜面对指控却面不改色,幽幽补充一句:“都说我一人杀五个骑士,真要杀妳,妳人还能站在这里泼我脏水?难不成妳一人抵五个骑士?”
伊莎贝拉咬牙切齿:“大人们都听到了,牙尖嘴利、横行霸道,现在连至高审判都不放在眼底。”
戴着面具的圣主始终没说话,代理人却似乎能领会他的意思:“是了,刑罚也是审判的一部份,费欧娜天性顽劣,总要先教她何谓温顺,她才会乖乖吐出事实认罪。”
眼看着无法拖时间了,杜肯爵士冷笑一声:“我真不晓得为何如此执着脱一位未婚少女的衣服。”
这会连雅各布大人也变了脸:“注意你的言词,杜肯!这是一场公开公正的审判,不是你圣学院的辩论场!你若坚持要偏颇罪人,那就换一个术士上来,杰洛夫大人底下的英才多的是!”
“在至高神面前保持肃静!”圣主代理人出声维持秩序,他传唤证人,试图重夺主导权。
莳萝看着那面老鹰旗下走出一个深肤的老男人,那毫无疑问就是现任白熊塔伯爵,齐利安伊格克劳,费欧娜的叔叔。因为费欧娜此时正试着用仇恨的眼神杀死那人。
齐利安伊格克劳显然早有准备,他上来就复述了一遍那可怕的“屠杀之夜”,还遣人拿出那把血迹斑斑的凶器。白荆剑失去了名字的光芒,乌黑的剑身彷佛生满了锈斑,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我深爱着我的哥哥,无法公正审判自己的血亲,所以才寄希望于神律,伊格克劳家会服从圣堂所做出的任何裁决。”
在齐利安上来后,那些受害骑士的亲族也上来控诉费欧娜,他们撕心裂肺的哭诉夹杂着群众的怒骂声,甚至胜过先前为冠军的欢呼声,彷佛费欧娜杀了在场所有人的儿子。
费欧娜面无表情,置身事外。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那把被齐利安拿来当证物的白荆剑,彷佛能穿透那些血垢,触摸底下蔓延的荆棘纹路,那是帝国女王赐予的花纹钢剑中最独特的一把。
少女骑士曾感受着寒冷的锐气刺穿指腹,流出与祖辈相同的骄傲之血,耳边是父亲谆谆的教诲:“荆棘保护玫瑰,代价是持剑之人的手必将鲜血淋漓,费欧娜,我勇敢又鲁莽的姑娘,妳必须有所觉悟才能挥舞这把剑。”
高傲的骑士之女无数次幻想过当她继任之时,热血沿着剑身和掌心的纹路燃烧,她手上高举白荆剑,底下是封臣和子民的欢呼和拥戴。
所以现在她一定是在很可怕的噩梦吧?白荆剑沾满他人的污血,成了她不洁的罪证,太阳的炫光刺痛双眼,空气充斥着各种谩骂和羞辱。
她想,自己终究没能真正驾驭白荆。
又是一声悲痛的控诉,费欧娜闭上眼睛,终于感到了绝望。当所有人就认定那杯水是酒,它就必须燃烧。她已经厌倦不断陈述清白。
她在绝望中也感受到了另一种强烈的渴望。
一次就好,起码在死之前,让她再触碰一次白荆,擦洗剑身上的血迹,洗去污蔑和罪证,起码让它下一个主人可以看清楚深刻剑身的荣耀。
很快,又有一个证人上来,这次却没有愤怒和哀伤。费欧娜已然不想再听,甚至懒得抬起一眼。
那人云淡风轻说: “既然是公开审判,依照神律,信徒作为见证者,也有发言权吧。”
“沃顿大人你这是何意?”
女骑手们催促骏马,绿金二色的阵仗摆开,宛如原地长出一片森林,沃顿公爵及其夫人施施然踏入会场,无视圣道师不赞同的眼神,
银骑士不敢冒犯他,只能如左右护卫看紧他的动作。
雅各布大人面色不悦,似乎已经对这场开头不顺的审判失去耐心: “沃顿大人有何指教?我记得你和杰洛夫大人一样,都是某位罪女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