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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丽缇娜喃喃自语, 莳萝略有感知抬起头,窗外一颗硕大的月亮如巨人的眼睛冷冷凝视着自己,这让她想起穆夏,他的眼睛,他的身分,还有他的话。
在满月之前离开绿翡城。
看似没头没尾的话, 由狼人亲口说出来就有了另一种意思。狼人随时都可以变身, 唯一需要满月力量的只有……人狼。
有人狼潜入绿翡城了。
莳萝想惊讶却惊讶不起来,反倒有一种安逸那么久,终于还是来了, 她就是狼界的木天蓼, 走哪都能撞狼。
“离满月还有几天?”
“恩……大概两天左右吧。”
月女巫对月的圆缺很是敏感,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满月之夜。天上的银轮缺了一丝盈润的光,就像瑕不掩瑜的美玉, 但月女巫就是能敏锐找出其中的不同。
还有两天……莳萝想到穆夏的话, 心下一沉。但就像在琼斯镇,她不可丢下任何人走,她必须搞清楚即将降临到绿翡城的灾难。
她们回到客人的房间, 莳萝在克丽缇娜的帮助下卸去妆容, 脱下礼服, 直到换上一件柔软的丝袍,少女才得以真正松一口气。
一想到这整趟折腾只是为了吃个晚餐,莳萝摸了摸微醺的脸蛋,她已经怀念科尔家了。可怜的莉莉,相信她一切安好,希望那位贵族亲戚不会这样折腾那个调皮爱玩的孩子。
克丽缇娜也解下头巾,让浓密的长发如瀑布披散,她放出袖中的鹦鹉,彩鹦鹉羽翼翩翩,看着优美,一出来就开始颠三倒四唱起《三姊妹新娘》,简直不堪入耳。
听主人说这坏小子偷尝了宴会上的酒,什么不学偏学坏的,把乐手的歌词都记得八九不离十。
克丽缇娜的咒骂和鹦鹉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听上去竟颇为和谐,莳萝忍不住笑出声,本来紧绷的心情微微一松。
两个月女巫拉起阳台上的垂帘,让澄澈的月光倾泄一室,克丽缇娜神秘兮兮拿出了一大片拜佛勒庭的羊毛织毯铺在地上;蓼蓝的海、石榴的花、藤叶的黄,甚至是昂贵的紫螺也被用来染作丰美的葡萄。繁复的作工绣的是南岸的楚楚风光,这是克丽缇娜的女士送给她的临别礼,据说这是当地女巫用七种灵性动植物织染的冥思毯。
月的光辉为它镀上一层栩栩如生的魔法,上面的花卉和动物彷佛被赋予生命,两个少女白裙赤脚,踏入绣毯中的小千世界;莳萝彷佛嗅到了肉桂、豆蔻、苔藓、鲜花,甚是海水拍打在礁石的腥咸,各种生生不息的气味萦绕四周,所有杂乱的思绪和沉积的酒意在剎那渺小如沙粒,一吹就散。
在远离喧嚣的舞厅和洁白圣堂的一处僻静明亮之地,两个月女巫坐躺在巫术和草药编织而成的地毯上,她们挽起长长头发让身体每一寸都晒能到月光,懒洋洋的姿态宛如餍足的猫儿,凡人的酒酿和食物的秽气渐渐退去,少女的皮肤开始盈润着珍珠似的光,就连眼瞳也明亮如星辉闪动。
克丽缇娜情不自禁对着穹顶举起手,让银辉盈满手指的缝隙,月女巫的心神就如起伏的潮汐般随月亮牵引。
莳萝也决定好好吸收下灵感,也许可以临时领悟个什么魔法,最好是读心术,方便她找出人狼。
克丽缇娜拿出一支银笛,那就是她的法器,她将笛子抵住口,在月光下吹起那首《月光下的美人鱼》,奥斯陆也难得优雅一回,跟着她的节奏轻鸣几声。不说脏话的鹦鹉有着远比乐手还要美妙娇脆的嗓音,莳萝听得如痴如醉。
她拿过一个脸盆,用自己的银杯盛接月泉,满月凝流动如玉髓,不稍片刻就溢满整个脸盆,彷佛真的将整颗圆月捕捞到其中,大白鹅迫不及待进去清洗,洁白的羽毛在拍动间溅点晶莹,克丽缇娜音符一乱,为莳萝这种拿黄金白银给宠物洗澡的行为表达谴责和羡慕。
【天哪!活过来了!】
感受到月亮召唤,月精灵就像缺氧的人突然得以呼吸,就这么凭空碰出来了,这次是真的把克丽缇娜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月女神降临神迹了?”克丽缇娜又惊又怕:“还是莳萝妳的奢侈行为引来天罚了?”
莳萝正在地毯上放松晒月亮,听她误会,忍不住笑着解释:“什么神迹,是一只大扑棱蛾子……”
感受到月精灵的杀气,她最后一丝酒意瞬间消去,立刻改口:“是一只美哒哒的仙蛾!是月女神最完美的造物!”
月桂满意了,但克丽缇娜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莳萝,妳酒还没醒阿,哪里来的蛾子?妳别吓我。”
“妳不是看到……”
“我是指这团光晕,妳是在说什么蛾子?”
莳萝看着克丽缇娜明明指着月桂,但嘴巴讲的却是另一回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克丽缇娜,妳看得清楚这是什么吗?”她哄着月桂不甘不愿降临在自己手上。
“一团光。”克丽缇娜斩钉截铁。
“不是蛾子?”
“我最恶心蛾子了,如果是的话,我早就用毯子滚一滚丢到楼下的护城河去。”
莳萝来不及摀住克丽缇娜的嘴巴,只能赶在月桂暴走前按住手掌,但依然隔绝不住月桂的咒骂声。
她拼命暗示:“那是只月精灵,妳之前没看过精灵吗?”
克丽缇娜恍然大悟:“喔喔,就像那些喜欢在森林和湖边群聚的萤火虫之类,我从没看过那么亮的光,原来这就是月精灵?不愧是光的精灵。”
莳萝想确认一下,她往手掌一瞥,月桂正在梳理两边如缎带般垂长的尾翅,和它以往的言行一比,简直冷静得不象话,莳萝不知怎么想到屠夫杀猪前的磨刀动作。
【她完蛋了,我要整死她。】精灵最擅长恶作剧。
克丽缇娜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等等,莳萝,妳该不会看到的精灵和我不一样吧?”
莳萝回给她一个“妳保重”的表情,克丽缇娜脸都快和月光一样白了。
【可不是随便一个女巫都拥有神性!也不是随便一个人类都能和精灵说话。】月桂气呼呼地说。
最后克丽缇娜使出浑身解数,用银笛吹了好几首赞颂精灵的乐曲,再加上莳萝拿出一整瓶的满月凝酿花蜜澄露,月桂才转怒为喜,不再和这两个傻蛋小女巫计较,啪啪翅去喝它的花蜜,赏它的月去了。
“莳萝,差点被妳害死了,我没看过精灵,也听过女士的床边故事,精灵最记仇了,被它们整疯的人类多的是,赞颂精灵的诗歌数目远不上骂它们的。”克丽缇娜压低声音。
我哪知道妳讨厌蛾子到这种地步。莳萝无语。
“不过妳看得到精灵?”
莳萝无意去解释那些琐碎,她干脆顺下去道:“克丽缇娜,我还学到一种魔法,可以感知到人狼的存在。”
“妳还可以感知到人狼?” 克丽缇娜这下立刻忘了精灵的事。
出于私心,莳萝没有供出穆夏,她只能祈祷那个人狼和穆夏无关,就像他一直放在嘴巴上的忠诚和正义,就像他所露出那未曾沾染无辜者鲜血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