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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意?每天要抽出六个?时辰陪冷焰和常谙满城逛吃逛喝,美其名曰陪同钓鱼,其实便是陪他?们玩乐。
或者说,他?们陪他?玩乐。
云不意?在愈都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没想过这座除了风景什么都贫瘠的城市,居然?有这么多有趣的角落。
街角的苍蝇小馆里有着最正宗的外乡美食,主厨是南方人,做得一手好菜的同时患有风湿,云不意?用一帖药方换来了今后十年的免费用饭券,血赚。
城内唯一一座书院的后院,有一座假山叠成的小型迷宫。常谙和冷焰小时候在里边迷过路,所以这回故意?带云不意?进去逗他?。
结果?云不意?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却二度迷路,还在迷宫深处偶遇同样迷路的年轻夫子,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收集干柴原地生了一堆火,靠着烟雾将云不意?吸引过来,带他?们出去。
云不意?最后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走?出的迷宫,迷宫外还有一群围观看热闹的学子,常谙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冷焰则早早扯了常谙的衣摆当蒙面巾,把脸遮起来了。
城南是一片未经开发?的竹林,一场雪过后,林子里冒出了竹荪、木耳、菌子、冬笋若干,洋洋洒洒长了满地,进去绊个?跟头能踢飞二两山货。
玉蘅落喜食菌子,却不擅分辨哪些可食用哪些不可食用,偏偏愈都的菌子又跟别地不同,一种比一种妖娆艳丽,简直能让人患上色彩迷乱症。
玉蘅落最初想请云不意?陪自己?采菌子,却不知怎么开口,于是决定诱他?主动提及,便专门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到林子里采了一篮,熬成汤后给他?带去一盅。
菌子汤鲜美可口,清香四溢,云不意?对着汤盅默默咽下口水,然?后用筷子挑出十几颗五颜六色的菌子,在盘子里一字排开。
他?沉痛地说:“这些,都有毒。”
玉蘅落在旁边不明所以地眨眼:“可我饮了半锅,并未感觉异样。”
一旁,冷焰怜悯地凝视他?,常谙掐着大腿忍笑。
云长生无奈扶额,冷天道?索性背过身去。
只见玉蘅落坐在离凳子半米远的地上,手肘撑着空气支住下巴,头微歪,摆出一个?拄头思索的表情,眼神十分清明。
与此同时,他?里衣外穿,两只鞋穿反,长发?用鞋带扎成了双马尾不说,还一高一低,画风非常的写意?。
云不意?面色凝重地蹲到他?身前,问他?:“你是一颗什么?”
玉蘅落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一颗人!”
“很好。”云不意?起身,潇洒甩袖,“把他?给我按住,我要给他?灌药汤了。”
常谙和冷焰身上有伤,动手的人是云长生和冷天道?。
他?们一边笑,一边按住了玉蘅落这一颗人。
那天,玉蘅落吐得肝胆俱裂,养成了闻到药香就退避三舍的本能反应。
但?因祸得福,之后他?每一次采菌子、熬菌子汤,云不意?都会陪同在侧,避免发?生同样的悲剧。
这也算是间接达成目的。
玩闹了半个?冬天,云不意?某日裹着厚裘衣晒太阳的时候,掐指一算,觉得最后一件需要改变的事即将登门。
他?舅舅的旧识,是该露面了。
正好今日他?的少年爹娘有事不在,师父和义父去逮想杀他?爹的虹某,冷天道?亦不会在他?们不在时登门,云不意?难得独处,便决定上街走?走?,说不定可以提前偶遇舅舅的那位旧识。
马上过年了,城内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着年味,铺着白雪的檐角挂上红灯笼,酒馆的幕布换成了红色,偶尔炸响的爆竹声清脆回荡于人声鼎沸里,人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就连街边的乞儿也满脸带笑。
云不意?走?过大街,正到了几条街交错的路口前,一抬眼,就看见前方人群里走?出两道?身影。
一道?是冷天道?,他?背着手步履轻缓,身边跟着个?年轻文弱的书生,伸手要扯他?的衣袖,却被他?避开。
这位书生他?曾见过的,云不意?想,在舅舅死后,从?他?盔甲里翻出的被血浸染的半幅人像上。
画像旁,还题有两句不压平仄,望文生义的诗句:文致累臣心事薄,可怜汝辈终身悔。
宋文致,便是画中人的姓名。
对于冷天道?的反应,宋文致也不在意?,笑吟吟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也该回家一趟。你我相识一场,我算是你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马上就要分别了,你依旧不肯赏脸陪我喝一回酒吗?”
“没空。”
相较于书生的口若悬河,冷天道?的回答可谓十分简洁。
宋文致似乎被拒绝多也习惯了,笑意?丝毫不减,继续磨他?:“不饮酒,吃碗酒酿汤圆总可以吧?桂花酒庄是我舅舅的产业,上回可是借了我的光你才免于排队买了一份,我也不要你谢,陪我吃一次汤圆就当回报了——嗯,我请客。”
冷天道?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你宋公子风流天下,蓝颜知己?多得可以绕护城河站一圈,临近年关又是他?们最清闲的时候,找不到人陪你?”
宋文致摸了摸下巴:“你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比较有新鲜感嘛!”
冷天道?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转眼,就看见对面路口侧身避让马车的云不意?。
他?脚步一顿,旋即快步走?过去,将宋文致的疑问抛在身后。
“正是雪化的天气,外面湿冷,我们医术精湛且擅长养生的小先生为何?出门找冻?”
云不意?刚闪开马车,就听?见冷天道?的询问悠悠钻进耳中,大约是偏见,他?总能从?这人低沉悦耳的声线里听?出三分嘲讽。
云不意?挑眉,目光在冷天道?身上一扫,微笑:“数九寒冬,冷先生都穿得如?此春暖花开,我为何?不能出门?”
冷天道?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薄衫搭配软缎披风,确实更像春装。
他?笑了笑,刚才连袖子都不给碰的人,此时却主动为云不意?理了理领口。
“多谢关心。不过我是习武之人,不似小先生你手无缚鸡之力,又身体孱弱。你还是多关注自身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