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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盈袖正是聚神之际,反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辛家阿袖,顽皮赖骨。”
他捏住她皓色细腕,语气风轻云淡下了定论。
可这分明是她昨日斥责女儿的原话,他竟拿来刺她。
辛盈袖不服气辨道:“崔家恪之,贫嘴恶舌!”
崔恪点墨漆瞳中划过一丝笑意。
他一贯寡言,便再不与她争辩,由她牵着自己的袖角,只听着妻子一路在他耳畔分享今日的见闻趣事。
御道两旁本是御廊,以往有商贾设集市于此买卖,先帝时撤市不许再在其间交易,故十分悄寂,只见得道旁槐花金黄如绣。
崔恪目光素来沉静无波,此刻缓缓略过一途风景,耳边是辛盈袖婉转话音。
倒令他紧绷沉肃一整日的精神松缓些许。
“啊呀,我今日一直在想,究竟该拿阿霁这臭丫头怎么办才好。”
崔青霁一日比一日长,却也一日比一日调皮,同辛盈袖孕中设想的端静小淑女相去万里。
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
过了御道,城中人声喧腾,车马繁如流。
崔恪静一边留神听她抱怨,未被她牵的那只手却反握住辛盈袖避过车马,又换自己走在街道向外一侧。
“女儿还小,慢慢教便是,阿霁不过心性活泼些许。”
在崔恪看来,小女分明同妻子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恶形恶状的小盈袖。
辛盈袖无情拆穿:“你被她气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崔恪入夏以来亲授一双儿女修习凡种拳脚功夫,可崔青霁学不过两天便能在学堂将沈耀卿摔个马趴,那沈耀卿竟还帮着她隐瞒。
辛盈袖只觉自己当真看不透这群孩子了。
崔恪一瞬沉默。
其实他早同女儿促膝长谈过一番,知晓真相。
此刻却难得要在嘴上使坏一番:“小女顽劣也无法了,但日后好歹还有画连环图这一条出路。”
他忆起自己初入大理寺,第一次带着寺副与评事夜行去拿人,捉回去的却是个画连环图的小画师。
而后还叫这无赖的小画师成了他的妻子。
当真是世事难预。
他忽又想起什么,对着一双耳尖都红透的小画师说道:“阿兄回来了,你这些时日避着母亲些。”
真凶
辛盈袖登时忆起崔夫人端而冷的笑面,耳畔仿佛已有声声女戒绕耳。
难得老实地点了头。
待他二人归家,果然见嵩池院被收拾了出来。
崔慎立于中庭,看样子是特意等候,欲要同这久未碰面的弟弟寒暄几句。
“二弟归了。”
崔慎一向恭敬温文,见崔恪夫妇并肩而来,便率先出口问候:“近来可是公务繁忙?我观你清减不少。”
崔恪拱手回了个礼,他生性冷淡,同这位异母兄长也素来交往不多,只平声道:“谢阿兄挂怀,阿兄一路辛苦,母亲今夜会备宴为阿兄洗尘。”
崔慎笑颐近人,也不甚在意崔恪的态度,又转头来热络地同盈袖询问一双侄儿的近况。
他比之崔恪身量稍矮,面貌生得更肖似英国公,却也因此不及崔恪的秀致。
辛盈袖望着这位不甚熟悉的大伯,只好弯着笑眼同他客套几句。
其实她平素除了入太医署上值,多数时候便是独自闭门在书房钻研医经药理。
在熟人面前性子开朗,但其实很不擅长同崔慎这类态度过分亲切的人交往。
更何况这位生母早逝的大伯似乎并不很得英国公宠爱,因出身而袭爵无望,又兼不擅文道,未及冠礼便自己决定出门行商。
如今历练数年,更是长袖善舞,言谈举止间都周全的过分。
辛盈袖同他说上几句,几乎要觉自己的背脊与嘴角的笑意一样僵硬。
可令她嘴僵头麻的事倒不止这一桩。
婆母与皇后均系出陈郡谢氏,不比皇后的温婉素静,崔夫人为人孤清自傲,大半辈子都未曾放下过高门贵女的矜傲架子。
可当年崔谢两家联姻,她的陪嫁媵婢却先她一步诞下子嗣。
正是如今的崔慎。
虽崔慎的生母无福早逝,不必时时在崔夫人面前碍眼,可她若见了崔慎,面上不显,却少不得要在心头别扭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