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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只好于水榭中留歇多时。
闲谈过一圈,便由柳氏继续动情叙讲着驸马幼年趣闻。
元承晚听着“体贴”、“心善”这般陌生的字眼,好似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所幸此间多有一人陪她听“柳婆卖儿”,还不时谑言相讥,反唇调侃。
也叫修养甚佳的长公主不至于如坐针毡,元承晚对裴无咎这小郎君观感甚佳。
她所料的确不错,裴氏的任何一人都比裴时行来的顺眼。
不过既已成婚,只要他不闹什么幺蛾子,元承晚都愿意宽容他三分。
可惜裴时行向来不懂珍惜她的宽容。
塌房
道清是眼见着前段时日的郎君看了多少荒唐书,又做下多少无用事。
看得多了,他几乎对这河东麒麟子自幼便被称颂的颖悟之名起了疑心。
可如今连他都跟着鸡犬升天,入住了王府,便知郎君果真是得了道。
其实男子贵在知足常乐,虽殿下将人娶进门便冷落一旁,甚至避而不见,不听通传。
但郎君能在颐山房安然住下已是很好很好。
可惜裴时行显然是个不知餍足、野心勃勃的郎君。
“道清,你替我寻个铜丝锯来,记得要找截锯。”
道清看一眼乌木书案后正凝神临碑帖的锦衣郎君,几乎疑心自己生了幻觉。
却见他骨节分明的长指下笔有力,口中继续道:“如今正是白蚁分飞繁衍之季,另寻几截白蚁寄居的朽木。”
“记得隐蔽行事。”
裴氏门风严正,故而道清侍奉裴时行的规矩便是不可忤逆。
纵郎君的要求再是古怪,但没法子,他只好皱着眉替郎君去备好物什。
裴时行觑到道清在原地踟躇片刻,终究听命离去。
再垂眸望一眼元书纸上字迹,“近水楼台”四个字舒展有力。
端的是劲骨丰肌,竹香清幽。
他满意地勾了唇,继续提袖起笔。
道清却不似裴时行从容。
他临出门时遇着听云听雨,腼腆的小郎对着往日美艳亲和的两位姐姐涨红了脸,张口结舌,异常狼狈。
他知晓,他这下是真狼狈,同郎君主仆二人狼狈为奸的狼狈。
兴许还有即刻便要被扫地出门的狼狈。
裴时行一早便勘探好颐山房的构筑。
主屋四扇三间,抬梁式建构,配的是单檐歇山顶。
有道清从旁助力,他挑了主梁之上纵横重叠的短梁,分别锯了一截枋和一截檩,锯口坑洼不齐。
而后将白蚁和朽木一齐置入。
静待屋塌。
当夜上灯时分。
长公主府华灯满盏,侍从往来跫音踏碎远山乌啼,为静夜平添几抹莫测,却忽传轰然一声。
众人一时惊惶难安,不明所以,只听得紧邻颐山房的左卫奔喊呼啸。
这才知,原是驸马所居颐山房的主屋塌圮。
乍出风波,宋定身为长史,受长公主之命亲来致慰查探。
所幸老天眷顾,颐山房屋宇的承重木构依然牢固,只消重新更换枋檩、铺上瓦顶便可。
只是——
这屋塌的巧妙,十分解人意。
抑或是,十分解驸马之意。
恰恰好好坍圮了半边顶,又更为恰好地砸落在驸马寝房的位置,青砖碎瓦落了满地,床榻案几已然完全湮埋于一片废墟中。
宋定凝目半晌无言,默默垂下眼皮子,恭顺请罪道:“驸马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力,令驸马爷今夜无辜受惊。”
裴时行观他反应便知深浅,暗道这长史果真是聪明人。
这是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