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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平安匆匆来到医院, 卫欣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没了时髦的衣服和红唇,她洗尽铅华, 像个邻家阿姨一样,甚至让人觉得有点亲切,这样的人会做出那种恶性案件吗?
顾平安有一瞬间的动摇,她还不清楚卫欣是否知道又有碎花衫的女性失踪, 想了想决定先不提这事。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寻死!不会是因为我那碗肉吧!你不是跟我们斗得很开心吗?怎么突然想不开了?也许我们拿你跟康永平没办法, 很快就会放你回家。”
卫欣睁开眼睛, 见是她来了, 苦笑道:“我就是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跟你没关系。”
“既然看破红尘了, 那你先把俗事了了啊。受的委屈,欠的债都说出来,该认的认,该罚的罚。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保住康永平?他跟于水萍结婚的时候想过你吗?”
卫欣叹口气:“我没想保他, 我想让他家破人亡,怎么可能保他呢?就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再说我也不想跟你们说所谓的真相。”
她抬眼看顾平安,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 你以为我被院长欺负了,逃到李文斌家, 又被公公欺负了, 然后才变坏了,才跟康永平搅在一起, 对吗?”
顾平安想到顾大眼说的那些事,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无奈道:“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我又听说了一些事。卫欣,也许你当时并不是完美受害者,可你在福利院长大,还是五六十年代的福利院,那时候能把孩子养大就算不错了,教育方面肯定跟不上。再没受过教育的情况下遇上坏人坏事,对你的影响一定很大。你放心,没人把你当成天生的坏人,也没人会觉得你不知廉耻。”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卫欣变了脸色,“你猜到了?还是查到了什么?”
顾平安叹口气:“昨天我只是给你端了饭,你就留我一起吃,我猜你这一生,真正对你好的人不太多吧。一旦遇到了,不管他是什么人,你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也说不上对还是错,不过我想后来的发展一定是你没预料到的。比如李文斌一家的死,或者康永平成了于富义,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骨牌,但你说对了,我确实没想到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老死在福利院,也不会去李家。”
她提到李家又不肯说了。
顾平安不想再等下去,“昨天晚上又有一个穿碎花衬衫的女孩失踪,她刚下夜班。卫欣,既然你都有了一了百了的心,为什么还要接着造杀孽?”
卫欣看起来十分震惊:“你说什么?是不是巧合?怎么可能?”
顾平安皱眉:“我也希望是巧合,我希望这女孩只是迷路了,甚至被人拐了,很快会有人把她解救出来,我可不想再看到一具放着猪头的尸体!卫欣,你昨天说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谁?你们的杀人据点又在哪里?”
卫欣此时好像很欣喜,眼睛亮亮的,但嘴里却说:“我朋友?我没有朋友啊!”
“昨天你说你前天跟你朋友一起吃过饭,这么快就忘了?”
“逗你玩的!”卫欣说着坐起身似乎想要下床,“你带我回审讯室吧,我招,你说得对,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顾平安皱眉,她想拖延时间?
“你先告诉我,那位朋友是谁?康永平认识吗?是你们原来屠宰厂的吗?”
“不是!我没有朋友,有人失踪也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可以跟你讲讲我的过往,我跟康永平,哦,不对,跟于富义之间的恩恩怨怨。仅此一次哦,不想听的话就算了。”
昨天刚自杀过的卫欣似乎重新迸发出生命的活力,精力充沛起来。
顾平安虽然急着找那个失踪的女孩,也不能真把枪顶在卫欣头上吧,再说她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枪呢。
一般人口鼻被捂住会挣扎,哪怕心里想死也会下意识地奋力挣扎,而她手脚没被人束缚,只要手轻轻一抚就能呼吸顺畅,可她就是要让自己窒息而死,这样的人,就算真把枪顶她脑门上,她不想说的也还是不会说。
顾平安让她躺回病床上,“不用回审讯室,就在这里说吧。”
她从外边叫了一位看守病房的同事过来,帮忙做笔录。
“说吧!”
顾平安以为她只会说对她有利的,哪想到她居然从头说起了。
卫欣又开始扣指甲,“我一出生就被扔到了福利院门口,身上裹着一件破棉袄,里边什么字都没有。别的孩子还有襁褓,有的襁褓里还写着名字,说实在无力抚养。可我什么都没有,就是光溜溜的我跟一件破棉袄。”
顾平安想安慰她,可看她眼神似乎陷入回忆里了,也就没吭声。
只听卫欣接着道:“那家福利院是建国前盖起来的,原来是个孤儿院,可我总觉得那里边鬼气森森。也许是我不够讨喜吧,来领养的人总也不选我,我努力让自己讨好地笑,还冲着镜子学,可越学越没人选我。后来我大了,也不抱希望了,再说被领养的也不一定就过得好。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孩,她叫小蝶。被一对夫妻抱去后改名叫引弟,可一年后她引来了妹妹。”
卫欣嘴角露出嘲讽的笑:“那对夫妻就把引弟的名字给了刚出生的妹妹,把她送回福利院了。照顾我们的婶婶气地在门口大骂他们不要脸,那一家子还振振有词,说小蝶只会引妹!是个赔钱货。”
她叹口气:“我猜我肯定也是因为是女孩才被扔掉的吧,他们都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也来不及给我包被子,反正不要了,找了一件不要的旧棉袄一起扔了就算了。”
顾平安很同情她,但更担心那个失踪的女孩,半是安慰半是催促地说:“也不一定啊,也许你爸妈真养不了你,或者年纪还小偷吃了禁果,你能在福利院长大,还有心疼你的婶婶在,过得应该也算安稳吧。要是没有尤院长,你也许走不到这一步。”
“婶婶虽然好,但她是大家的婶婶,也不会多管我。至于老尤嘛,以前我觉得他非常非常好,反而他家里人很坏,总是把我们当贼看。可我十三岁那年,他突然把我叫去他办公室里。”
卫欣说得很轻松,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甚至跟顾平安说:“这段就不用说了吧,你应该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那本画册是你画的吗?”顾平安问。
提到画册,卫欣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羞赧,但她很痛快地承认了,“对,是我画的,他就是对我做了那些事,福利院当时有个会画画的老爷爷,我管他要了纸,一张张画下来压在床底下。”
“这位老爷爷没看到你的画?”
“没有,他只顾着画自己的,什么都画,像疯子一样。老尤也没发现我在画这些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每次叫我去都会给我些吃的,慢慢的我习惯了,跟他关系还不错。”
顾平安叹息一声:“这不是你的错,没人教过你遇到这事该怎么做,没人给过你正确的引导,他是院长,福利院属他最大,你害怕也正常。而且我猜他一定说过一些恐吓的话,让你不敢跟别人说。”
卫欣诧异地看她一眼,“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我还以为这些事说出来,你们都会嘲讽我。”
“怎么会呢!你没错!只是不懂得反抗。”顾平安语气更坚定了些。
卫欣笑笑,不用她问,就接着说下去:“我以为会一直这样,可十五岁时,他突然把老李介绍给我。”
“李文斌的父亲,屠宰厂的老李?”
“没错,就是他,老李给我带了红烧肉,我虽然不太高兴,但把肉吃了。后来老李经常来,老尤却不再跟我干那事了。”
顾平安一听就明白了,尤院长是恋|童|癖,当卫欣有了女性特征,他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而李文斌父亲就是个性取向正常的老色鬼,不知道怎么搭上了尤院长。
“尤院长有没有对别的女孩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