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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更为艰难的融合,她不得不封闭五感一点点习惯凤凰的躯体,强大的火种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让每一根羽翼都绽放出璀璨的光华,但即使已经是人界最为罕见的灵瑞凤凰也无法承担如此远超极限的炽热,好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了火种的力量,当第一只凤凰的幼子被消耗殆尽,她依赖自身逆天的生命力自然孕育出了第二只神鸟“溯”,溯展翅翱翔,离开在烈火下被焚毁的荧惑岛,朝着千里迢迢的浮世屿飞去。
人界的壮阔山河呈现在她的眼底,虽然只有微乎其微、若有若无的灵力,那些青山绿水,花鸟鱼虫,还有欣欣向荣的城市和谈笑风生的人类却比荒无的凝渊之野更让她怦然心动。
她并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某些遥远的记忆正在不知不觉地模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搅动起迷雾,让她再也看不清彼岸真实的自己,时光在这样半知半解的岁月里悄然流逝,火种孕育着新的凤凰宿主,既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又传承着那段隐秘的过往。
现在,极昼的殿门闪烁着辉煌的金光,门的外面,是无法预料的未来。
那一年,她因为恐惧而选择了逃避,如今,她必须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在意的所有人。
上天界中层黄昏之海,恶战已经让星辰开始陨落,当各有保留相互试探了许久的两人终于撕下了和平的假面之后,煌焰和破军皆是心中震惊的互看着对方。
现在的破军是一张和冥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远比冥王更加张狂,低声赞扬:“真强啊,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万五千年前帝仲姗姗来迟搅乱了你的心情,否则已经杀红眼的冥王不会忽然收手给了我喘息之际,哈哈,哈哈哈!原来他才是那个意外救了我一命的人啊!”
“你也很让我惊讶啊。”煌焰的赞叹则显得更为纯粹朴实,一如这么多年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敌人,“一万五千年前我虽然随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但当时我以为只是遇到一只实力强大的魔物,毕竟能把一百多座流岛从四面八方拉到一起融合成完整的大陆,还能左右逢源拉拢各种势力打得头破血流的家伙,自上天界诞生以来也只出现了你一个,帝仲的迟到确实让我分了心,但我并没有对你下手留情,能从那种情况下绝境逢生,是你自己的本事。”
“呵呵……”破军的眼底阴枭顿现,“那一年的你们分别有赤麟和古尘在手,我虽不清楚那一刀一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它们身上确实残留着和天帝极为相似的气息,不过你们本就是天帝力量的传承者,所以我也不奇怪你们手上的武器会有着他的气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古尘是天帝指点过的小白龙残骸,而赤麟……赤麟则是天火抢夺凤凰躯体之后,不死鸟留下的残骸,难怪那么厉害,能在对我真实身份全然无知的前提下,险些击毁我的精魄。”
“哦?”煌焰的嘴角微微一扬,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回忆了好一会,然后才摇头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一点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重创了你。”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破军冷言讥讽,眼里的杀气却蓦然爆发,他左手抬起,只是轻轻一挥周围的空气就出现了恐怖的裂缝,无数婆娑的鬼影从诡秘的空间里争先恐后地探头,恐怖的力量在指尖凝聚,催动着数万年吞噬的恶灵全部鱼贯而出,也是在这一刻,煌焰略微痛苦地按住了胸膛,熟悉的黑龙嘲笑声竟然再次从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破军虽然一脸轻蔑地压制着对方,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咯咯嘲笑:“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我和那条黑龙其实还是有一点点交情的,大人可不像云潇是被魔血侵入了身体,您是被魔物侵入了精神啊。”
话音刚落,那种干扰了他数万年的诡笑声就再次充盈了整个大脑,精神一旦被干扰,煌焰的脸颊上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出一丝阴郁,伴随着破军见缝插针的进攻,原本还势均力敌的战场一瞬间风云变色,他手握的骨剑微微战栗着,力量已经凝聚到了极限,那是死灰复燃的特殊能力,只要他一挥手就能让眼前数不清的恶灵全数灰飞烟灭,但只要他再敢动手,没有赤麟剑压制的反噬之力将会千万倍地攻击他!
煌焰屏着呼吸极力保持着清醒,他眼里的杀意急速凝聚,赤色的神力几度将骨剑染成如火的色泽,又几度被他自行散去强压着没有动手——不能动手,一旦被反噬力干扰失去控制,顷刻之间他就会变成破军的口粮被他吞并!
但煌焰眼里的光仍在快速黯淡,就在他视线模糊的一瞬间,一道黑紫色的闪电忽然凭空闪现贴着他的喉咙险些直接砍断脖子!血腥味灌入口鼻的刹那间,他看见自己的手腕鬼使神差地抬起将左侧群起而攻之的恶灵全部烧成了灰烬,紧接着恶灵在赤焰里扭曲变形,又以极快的速度重生!但是这一次,被死灰复燃之力恢复的恶灵却挣脱了冥王的控制,甚至在破军的牵引下反过来一口口咬住了正在逐步陷入混乱的冥王!
破军收紧十指,感受着这一瞬间对方身上爆发的反噬之力,像一座高山沉沉地压的对手面容苍白如死,冥王的眼神是极其可怕的,犹如妖魔一般明灭不定,也让他勾的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无声笑起:“我能控制被吞噬的死灵,但您却可以将死灵再次让其死灰复燃,让它们俯首称臣,呵呵,这股力量又强又危险,而您竟然真的那么蠢主动放弃了唯一能压制它的东西,呵呵,既然您不想杀她,那就换我亲自动手吧,不过在此之前……您也是我的了。”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带着垂涎已久的期待,低低笑着:“其实我很早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您是故意将我限制在上天界,为的就是不让我继续吞噬生命获取力量,可惜您还是太过自负自大,我一开始就提醒过您要早些拿回赤麟剑,仅仅只是拿一点凤骨消除部分反噬之力保持清醒是没有用的,因为您早就神心入魔,黑龙渗透的魔气只要一点手段就能直接引爆,您根本不可能保持清醒的。”
说话之间破军已经堂而皇之地走到了煌焰面前,他咧着笑终于将手搭在了冥王的肩膀上,掌心仿佛有个黑洞悄然打开,一种黑色的光从更深的地方透了出来,由内而外地吞噬着什么。
煌焰冷定的看着破军,那样眉眼含笑的神态竟然让野心勃勃的破军凛然心惊,不知是什么样担忧的情绪油然而生,反倒是他情不自禁的想往后退一步再观察一下对手的状况,也是在这一瞬间,破军原本还嚣张跋扈的脸庞蓦然惊变,刚才那道想吞噬冥王的黑光里突兀地闪现出一抹璀璨的金色,立刻他就仿佛被无形的钉子定住了身体,无论他怎么努力的想往后退,脚步居然一动也不能动!
破军倒抽一口寒气,眼里的震惊无以言表,听见耳畔传来煌焰清晰又玩味的调侃:“就这样吗?破军——就只有这样吗?”
破军身体里迸射而出的璀璨金光,一寸一寸地将他搅碎,他竭尽全力地想从浩瀚的黄昏之海汲取“破坏”和“消耗”的力量恢复,却发现所有的星辰都褪去了光芒,一颗一颗仿佛只是虚无的幻影。
几乎在同一瞬间,从上层极昼殿闪电般掠下一个傲然的身影,帝仲的掌心凝聚着同样金光四射的长刀,隔着千丈的距离直接洞穿了被煌焰牢牢困在原地的魔神!
破军的意识剧烈的涣散,第一次觉得身体里面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他豁然抬起头,看见那张俾睨天下的脸转瞬就出现在瞳孔前,再一刀,直接砍断了他的头颅!
:杀人诛心
这一刀来得太快,以至于破军的头颅从身体上滚落之后,一双眼睛仍然不可置信地瞪地滚圆——黄昏之海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战斗产生的破坏和消耗被无声无息地隔绝在外,让他一点也无法吸收利用了。
破军痛苦的挣扎,但他一动,金线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压制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帝仲大步掠到他面前,先是顺势搀扶了一把自己的同伴,然后手下的金线一层又一层地将头颅包裹,小心谨慎地提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咦……”破军吐出一个音符,语气却是冷定里带着些许轻蔑,他好像根本不在意现在身首分家的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其诡异的状态,饶有兴致地转动眼球看着四分五裂的躯体被金线缠绕无法动弹,反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一样的咯咯笑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你舍得把她送过来,原来除了让冥王消除反噬力保持清醒以外,你还偷偷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好狠的心啊,她只是恢复力强,还是会很痛的吧?好狠的一刀,这下我真的是一点也动不了了,嘻嘻。”
帝仲没有理会破军的冷嘲热讽,他提着这个哈哈大笑的脑袋反复检查,眼里的光却比之前更为凝重,许久,破军的笑声戛然而止,玩味地挑开对方心底的担忧:“大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吗?那可能是要让您失望了,虽然这一刀从内自外重创了我,但渗透在我体内的神力还差了一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时候和我翻脸呢?也许再拖延个半年左右,即使你们还不了解‘精魄’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存在,刚才那一下也能直接杀掉我了。”
帝仲毫不客气地捏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另一只手勾起神力直接洞穿了额心,金色的光线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沿着每一寸血肉认真检查,然而破军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传了出来:“不如让我猜猜你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和我翻脸……多半是感觉无法限制我进入极昼殿,所以不得不提前动手了吧?毕竟神力越浓郁的地方想杀我就越难,呵呵,而且那个女人也在上面,她可没有自保的能力啊,你不想把她牵连进来。”
帝仲一言不发,好像在听,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金线不仅检查着手上的头颅,也在一点点渗透被他一刀砍成碎片的躯体,然而无论是至关重要的精魄还是天狱烙印都完全不见踪迹!
破军不急不慢地笑着,遗憾地讥讽:“那个女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未经允许擅自穿越境界是死罪,即使侥幸逃生也会被通道内部天帝的神力重创精魄,她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受伤严重丧失了神界的记忆吧,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可要好心提醒你,虽然她不记得,但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忘记,这个镜月之镜维持不了太久,一旦它破损,整个黄昏之海的破坏和消耗之力都会成为我恢复的源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仅会错过杀我的最好时机,那个女人也要一起丧命。”
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而凄厉,一声声回荡于天际,看着对手过分冷淡的神态,添油加醋地嘲笑:“难怪她不喜欢你,换成萧阁主,那肯定是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舍不得把心爱的女人送到魔的身边来吧?”
“我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这一次的帝仲不再回避这段复杂曲折的感情,而是以一种坦然的语气发出了笑声,冰冷的手指微微一动,痛得手里的头颅瞬间扭曲了容颜,反问,“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去太曦列岛?按照你幻想出来的那个他,必定是视生命为草芥,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流岛?”
破军的笑终于停止,仿佛意识到了这其中更为隐秘的真相,许久才不可置信地脱口:“他是故意的……他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故意装成什么事也不知道,跑去太曦列岛掺和一场毫无瓜葛的政变!”
“为了杀你,他应该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吧。”帝仲无声地笑着,破军凛然心惊,头颅的眼睛微微闭合清楚地看到了远方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太曦列岛昏暗的天空交织着璀璨的金光,萧千夜一路将无面鬼斩于刀下,他手里握的是那柄陪伴帝仲征战天下的黑金色长刀古尘,而此刻的他也宛如战神附体,势不可挡地朝着上天界赶来。
头颅在他手中扭曲了容颜,继而转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愤怒,质问:“从神界到人界,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想杀我?!”
这个问题反倒让帝仲愣了一下,不由挖苦:“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弱肉强食,何错之有!”破军不甘心地回答,咬牙,“艰苦的修行不就是为了变得更高更强?明明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滥杀无辜,还给我冠上个穷凶恶极、罪无可恕的帽子,将我永生永世囚禁在天狱底层?”
“所以你我都成不了真正的神。”帝仲悠悠接话,有一瞬间的感慨万分让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无法对芸芸众生保持敬畏之心,就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神。”
“无聊。”破军不置可否的冷声讥讽,用根本无所谓的态度回答,“反正神界的规矩是他定的,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帝仲微微动容,但随即平定下来,忽然压低语气问了一个本不该这种时候挑开的问题:“破军,他没有违规过吗?”
“嗯?”他竟然真的顺着对方的提问认真回想了一番,破军鬼使神差的为自己曾经最强的对手做了证明,回道,“就算偶尔会手下留情,违规肯定是没有的吧,否则神界怎么可能服他。”
“呵呵……”帝仲忽然笑了,无数回忆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淡淡提醒,“破军,你来到人界一百万年了,当真没有想过为何这么久了一个追兵也没有来过?擅自穿越境界是死罪,但只要天帝开口,派遣座下诸神过来不动声色地逮捕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毕竟你们抢夺宿主不仅耗费了漫长的时间,也消耗了极大的力量,只要他愿意,你们怎么可能逍遥法外这么久不被察觉?”
破军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知道神界的那场浩劫让四方支柱损毁严重,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天狱坍塌,即使是拥有无限神力的天帝,肯定也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搅得心力交瘁,神界的一草一木皆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修复之路一定旷日持久,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对方无暇分心再来追捕逃犯,直到现在这个问题从帝仲的口中问出,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一抹不安,脱口追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
“你猜。”帝仲罕见地打了个幌子,那样的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冰冷而漠然。
这两个同样冰冷的字宛如醍醐灌顶,将他从迷雾之中一下子拔出,破军哑然失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瞬间自己脑子里不受控制蹦出的念头:“东方支柱凝渊之野的那扇境界之门……是天帝为了放走她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