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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千夜冷笑一声,回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的冥王确实只是偶尔路过,是魔教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个疯子。”
右祭司抓着脑袋,露出几分心虚的表情,憨厚的回道:“不怕二位笑话,我其实不在乎这些,也不是真的信教,我本来就是个出身卑微的普通人,没念过书也没什么文化,从小在山海集打杂给别人干苦力,是教主发现了我,给了我立足之地,还把我带回了六欲顶,他教给我饲养恶灵睡莲和魂芝的方法,让这只凶兽饕餮认我做主人,我这辈子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如果不是教主,我现在还在黑市里任人使唤呢。”
“就为了那点虚荣,你就心甘情愿的帮他乱杀无辜?”萧千夜的语气骤然严厉,刚才还平静的眼眸也在这一刹那寒光四射,“那片湖泊里的死灵应该就是被你们骗到六欲顶的信徒吧?因为召唤波旬真身的仪式一直失败,所以枉死的人也变成了阴厉的死灵,而你们不但在其生前欺骗隐瞒,甚至在其死后也以睡莲禁锢灵魂,最后将其变成了饕餮的口粮,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惭愧?”
“我们没有强迫那些人!”右祭司立刻狡辩,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诉苦,“每年能来六欲顶接受洗礼的教徒只有五千个名额,他们都是自愿的,我只负责安排他们的起居,帮他们进行洗礼仪式……”
“自愿?”萧千夜冷笑,反问,“既然是自愿过来,那忠心耿耿为六欲顶传教几十年、甚至散尽家财为魔教兴建了几百座寺庙的沈眠岁为何没有资格来到六欲顶?”
右祭司的心咚咚直跳,仍是逞强的继续争辩:“沈、沈二爷是国舅爷,国务繁忙,但是教主经常邀请他来六欲顶礼佛,为了表示对二爷的重视,甚至还让左祭司亲自去了婆门岛……”
“胡扯。”萧千夜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的揭开真相,“左祭司去婆门岛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你心中清楚,论权势,沈眠岁在婆门岛可谓一手遮天,论财富,他又是山海集十方会议的二把手,他对你们还有利用的价值,自然不能当成祭品贡献给魔佛,如今那些被你们蛊惑,一心向佛的信徒中,还有很多类似沈眠岁的人吧?你们教给他们大佛之影的禁术,让他们贪婪的汲取自己百姓的生命据为己有,还恬不知耻的说出平民和蝼蚁无异这种谬论!”
右祭司低下头不敢看他,然而骨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然的白骨让他额头冷汗直冒,萧千夜厌恶的追问:“还有那些魂芝,你们是不是从山海集拐卖了孩子过来?”
“不是、不是拐卖……”右祭司紧张的回答,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撇清关系,嘶声力竭的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童男童女确实都是从山海集来的,崇光殿有一条特殊的金莲空间通道,可以抵达三十六座不同的流岛,那些地方全是六欲顶的信徒,不需要拐卖,他们都是被自己父母送来的贡品,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到喉间一片疼痛,短暂的冰凉过后,热血喷溅而出,顿时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耳边嗡嗡嗡荡起回声。
云潇没有阻拦,看着萧千夜厌恶的将右祭司直接扔了下去,骂道:“真是无药可救。”
右祭司下意识的抬手想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就在这一刻,饕餮的血盆巨口已然张开,咔嚓一声直接咬断了他的半身,津津有味的吞了下去。
“别生气。”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云潇只是平静的抱着他,将头轻轻搭在他的后背上,“何必和这种人生气呢?他是个魔教的工具,和他生气不值得。”
萧千夜按住阵痛的额头,低道:“我并不是气他冷漠残忍,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竟然有人为了虚假的信仰就将自己的孩子当成祭品送出!这样的信仰……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云潇也抬手帮他按摩着太阳穴,叹道:“信仰本身没有错,没有信仰就没有坚持,只是魔教利用了这一点将坚持变成了固执和偏执,其实若单单只是魔教,后果应该不会如此严重,只不过恰好有黑市为其搭桥引路,又有别云间助纣为虐,就连眼前这座崇光殿竟然都是天工坊的杰作,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么深的联系,真的是牵一发动全身,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飞。”
“各自飞?”萧千夜睁开眼睛,目如利剑,“这次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饕餮已经来到了崇光殿的门前,灵力如流水般在整座宫殿外环绕,显得神秘莫测,同样雕刻着波旬和金莲的巨门在珠宝的映衬下闪烁着璀璨夺目的光泽,两人同时拔剑砍碎了这扇门,一步踏入大殿,只见脚下踩着的地砖也在扩散着迷离的光晕,宛如步步生莲好不神奇,再抬眼往正前方的望去,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为魔佛打造金身雕塑,而是从一块小小的碎片里折射出来波旬的幻影,他本闭目坐在同为幻影的一朵金莲上,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萧千夜将云潇护在身后,目光依然注意到魔佛背后另一个单薄的身影——双瞳深陷的教主咧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微笑,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
:背刺
没有任何的犹豫,萧千夜直接提剑刺向魔佛幻影中心的那块碎片,就在他脚步移动的刹那间,整个崇光殿忽然间闪烁起明灭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奇怪幻象,萧千夜继续逼近,根本不为周围诡异的景象影响,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一米开外的地面出现裂缝,一尊尊大佛之影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萧千夜顿步凝神,手腕精准转动勾勒着七转剑式砍碎佛影,同时余光瞥见云潇朝另一个方向提剑刺出,那是一根雕刻着佛魔居所他化自在天的立柱,而浮雕上的人和物竟然栩栩如生的活动着,眼见着就要手持武器从石柱上跳出来,云潇手起剑落,风雪红梅搅动着炽热的火光如一条赤色巨龙缠绕着石柱,顿时熊熊烈火让整个崇光殿一片辉煌,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小声嘀咕:“虽然很好奇传说中的魔将八十亿众,但我可不想真的冒出来这么多难缠的对手。”
教主冷笑着,感觉着火焰里隐隐相似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但他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结局,整个人笼罩在波旬的幻影下,只要他一动,镜面的反光就会让所有的佛影从不同方向进攻两人。
萧千夜将云潇拉回身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密切注意着大殿里光影的穿梭,不愧是天工坊打造崇光殿,虽然没有像大罗天宫那样暗中安设强大的灵器,但无论是宝石还是美玉,连同那些琉璃灯水晶盏都在光线的作用下变得格外迷离,而这一切的根源,无疑还是那块从魔界意外掉落的金镜碎片。
这一刹那,他仿佛明白了天帝为何要切断六界通道,心中有难掩的震惊——仅仅是一片指甲大小的镜子碎片,竟能在人界搅起惊涛骇浪。
下一秒,萧千夜分心的看向云潇,她抬手按在心口,天生的敏锐让她在面对魔界之物的同时有些窒息,这个细微的举动也引起了教主的注意,他终于将目光转向云潇,忽然笑了起来,发出模糊不清的低语:“你……是什么人?”
云潇一惊,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说话,教主抬起手,大佛之影也跟着一起抬手,颤抖的触摸着石柱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只见火光“噼里啪啦”一阵剧烈的排斥,沿着残影一路烧到了肩膀,剧痛让教主嘴角一抽,又以更快的速度重新恢复了镇定,带着不甘和怨恨,一字一顿的质问:“你、和上天界的冥王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云潇冷静的回答,瞥见对方嘴角的笑意更添几分诡异,“不可能,你所用的火焰和他那柄长剑上的如出一辙,你和他,不可能没关系!”
云潇抿抿嘴,教主呵呵嘲讽:“不愿意承认?传闻冥王的赤麟剑是浮世屿皇鸟遗骸,你……应该就是他手里那柄剑吧?”
“不是!”云潇毫不犹豫的否认,身体却因为战栗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刹。
教主长舒一口气,他的脸上不仅没有走投无路的那种绝望,反而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慢慢抬手拉住衣领往下脱去,露出身上恐怖狰狞的伤口,然而奇怪的是,当他的手指拂过伤痕的时候,好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极其违和的闪烁了一下,云潇秉着呼吸,看着对方身体上奇怪的光晕,低呼出口:“这具身体……也是镜面投射的假象?”
“半真半假。”教主平淡的纠正她,“我是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当年冥王以赤麟剑从高空挥击,剑风所带着的火焰将整个六欲顶变成人间炼狱,是魔佛之力给了我新的生命,但身体毁坏的部分被灼伤无法恢复,只能依赖镜面反射出残影,我一直很痛苦,所以我也一直在找寻能让自己彻底痊愈的方法,六欲顶残留着先代教众收集整理的法术,那是尝试召唤魔佛真身的方法,可惜,可惜无论是三百年前还是现在,所有的召唤仪式都失败了。”
“召唤仪式是不可能成功的。”萧千夜冷漠的接话,直言不讳的击碎这场虚假的幻梦,“你手上的那块碎片,它是悬挂在魔佛居所他化自在天的一面镜子,因为长年累月的照射着波旬和诸魔,这才将他们的影子化形显现,六界的通道早就切断了,你杀再多的人,搞再复杂的召唤仪式,最后都会失败。”
“六界的通道……”教主用力咬牙,无视了后半句话追问,“也就是说,魔佛是真实存在的?”
“不知道。”萧千夜随口回答,“我只知道他不可能来救你了。”
教主哑然失笑:“我虽然侥幸活了三百年,也研究过六欲顶流传下来的很多术法,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也不想浪费时间负隅顽抗,今天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指望任何人来救,顺便还要送你们一件礼物。”
“礼物?”萧千夜疑惑的看着他,因为戒备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手中的骨剑,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继续将目光转向云潇,满眼都是三百年前那场熄不灭的大火,让他原本苍白的脸庞也一瞬通红,仿佛置身在曾经的炼狱中:“我记得这种火焰的气息,它会让已经死去的人短暂的重生,在极端的痛苦下获得恐怖的力量,但是很快他们又会重新死去,就这么周而复始,直到彻底崩溃后被烧成灰烬,那是冥王特殊的能力——死灰复燃。”
云潇沉默的同时,教主却放声大笑:“我调查过冥王的力量,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能力,如果无节制滥用就会伤及自身,可是他有一柄赤麟剑,就是那柄助纣为虐的剑,给了他肆无忌惮的资本,你——你是他的帮凶。”
像一柄利箭刺痛心扉,云潇默默闭眼无声叹了口气,萧千夜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打断教主的冷嘲,直接将话题转回当下:“那柄剑是什么不重要,苍礼手上的金莲就是你送给他的吧?既然如此,他肯定会在六欲顶为你留下空间通道,金线之术可以困住这座流岛,但无法困住特殊的金莲法术,算算时间差不多过去大半个月了,你为什么不走?难道是……他故意关闭了这条逃生的路?”
“苍礼嘛……”教主饶有兴致的念着这个名字,笑起,“三百年前冥王血洗六欲顶后不久,别云间的大宗主忽然到访,他本是为了从残留的骨骼里汲取冥王神力据为己有,偏偏在那个时候,从九溪峡另一侧的湖泊里冒出来一条藏青色苍龙,它不知为何行动迟缓,很快就被大宗主生擒捕获,那一天……我正好也在。”
“哦?”仿佛明白了对方口中的“礼物”是什么东西,萧千夜反倒松了口气继续听了下去,教主的目光闪烁着一抹狡黠,低道,“他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锁’,是请天工坊灵器司量身打造,再将自身的血液以咒印融合,据说再罕见的凶兽灵瑞只要被擒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他活着‘锁’就无法打开,外力强拆只会玉石俱焚,他还抽干了那条苍龙的血液制成龙血珠吞服,本来就是个修行极为高深的人,自那以后更是如虎添翼,而那条苍龙后来也成为了苍天部的象征,不过听说年纪很大了,所以苍天部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召唤过它。”
教主咯咯笑着,看着像是在叙述久远以前的往事,实则语气已然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狠辣:“别云间表面看是为虎作伥,以护卫的身份保护山海集的巨鳌之主,其实自身才是那只最危险的虎,多少巨鳌之主死于非命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黑市越危险,雇主才越愿意出高价钱聘请他们,他们躲在后方坐收渔翁之利,随时可以背叛,文舜和龙傅都是弃子罢了。”
萧千夜半眯着眼睛,叹了口气:“你也是弃子吗?”
“这些年我确实和别云间有着非常紧密的合作。”教主意味深长的接话,“我有很多忠实的信徒,其中不乏手握权势的官僚和各门各派的领袖,他们有的将自己国家的机密泄露给我,有的则将宗门不外传的武学拱手相赠,别云间很需要这些东西,这不仅能帮他们拿到流岛政权的第一手资料,还能提升六部的实力,所以苍天部统领经常拜访六欲顶,苍礼也不例外。”
终于提到这个最关重要的名字,萧千夜保持着冷定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手将那块金镜的碎片通过大佛之影递过来,不怀好意的道:“苍礼手上的金莲就是这东西凝聚成型,他以为直接关闭六欲顶的空间通道就能独善其身了吗?呵呵……不可能,他已经将金莲的力量融入了自己创造的空间里,只要顺着气息,你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千夜接过金镜的碎片,果然是如对方所言的那样能感觉到一缕悠远的气息不知从何方飘来,冷笑:“真是一份大礼呢,他不仁你不义,兔死狗烹,教主放心,我很快送他下去见你。”
说完这句话他反而收起了剑拉着云潇走出崇光殿,云潇不解的张望,担心的道:“你就把他扔这里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