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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小小的蜂鸟,知道这也是机械所造,再想起刚才在镜泊湖附近那只硕大的鸾鸟,她心神不宁的转动着蜂鸟的机关,想给军阁传信又不知该怎么使用,忽然间心头咯噔一下,不觉后背一阵阵的发凉——这段时间他们遭遇了小型雀鸟的攻击,能喷射毒液发射暗器的雀鸟就让身经百战的猎魔人倍感难缠,文舜手里竟然还有比三翼鸟还大上三圈的机械鸾鸟!那东西连金线之术都只能短暂束缚,狰一口咬上去也是纹丝不动,如此恐怖的大杀器,简直闻所未闻,鸾鸟都如此棘手,那只神秘的凰鸟又会如何?
一只灵蝶飞入房中,落在窗台上,阿眉托着下巴,猎魔人没有学过蝶谷的法术,她硬着头皮小心走到灵蝶面前,心一横死马当成活马医,自言自语的将事情的始末告知,然后指着外面小声说道:“你要是听懂了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加堤防,早做准备。”
灵蝶扇着翅膀,真的飞走了。
:部署
灵蝶一直飞到百沽城的江口码头附近才轻飘飘的停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宸曦诧异的看着这种生活在禁地边缘的蝴蝶罕见的出现在人流密集的港口,顿时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小心伸手托起蝴蝶,又不知道该如何交流,好在这时候云潇走了过来,灵蝶被她身上特殊的灵力吸引,飞过去停在她的额头上,翅膀一张一合,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云潇并没有学过蝶谷的法术,但是阿眉的声音竟然清晰的出现在脑中,甚至镜泊湖附近惊心动魄的场面也如白驹过隙般浮现在眼底,她吃惊不已,连忙将还在安排任务的萧千夜喊过来,焦急的说道:“镜泊湖出事了,山市里飞出来一只机械鸾鸟,体型大概是三翼鸟的三倍多,上面还装备了鱼雷和火炮,那东西和阿眉他们起了冲突,现在已经飞回去不见踪影了。”
“鸾鸟?”萧千夜和宸曦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寒气,宸曦后背一寒,回忆着在几座大城市见过的那些机械云鸟的模样,认真解释,“少阁主,神工坊确实有几架云鸟,但根据镜阁的要求,每三个月我们和军械库都会对其进行检查,那玩意这些年基本是用来运送材料,没有发现过武器。”
“文舜果然是私自对机械进行了改装吧。”萧千夜拖着下巴眉峰紧锁,从万佑城连夜返回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召集了三队三翼鸟准备围攻巨鳌,同时让人疏散百沽城的居民以防误伤,原本他想将战场控制在禁地深处,但若是对方有那种火力极强的特殊武器,只怕真的会鱼死网破冲入城镇,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临时变更了计划,转向宸曦,“你带着三支队伍留下来,如果有云鸟试图闯入城市,务必将其在空中拦杀。”
“三支一起留下来?”宸曦紧紧的握着手心,粘稠的冷汗正在不受控制的溢出,正色道,“这次调过来的三翼鸟是一二三队,总数量约为三千只,同时还有狰的两支分队守在禁地边缘待命,辟火速度要慢一些,估计得要个五天左右才能支援,这附近只有百沽城,远一点的千禧城、万佑城正常路程都得要三天往上,我们的兵力绝对够用的,你带一支三翼鸟以防不时之需吧。”
“正常需要三天路程,我们不也一个昼夜就回来了吗?若非我身体不适,甚至可以更快。”萧千夜低声提醒,指着江口码头栖息的三翼鸟目光紧缩的提醒,“进入禁地之后三翼鸟和战士都会受到瘴气影响,如果无法速战速决,我们就会被其托住陷入困境,与其冒险深入,不如在边缘盯守,云鸟的速度比三翼鸟还要快上一些,不仅你得亲自守着,现在还得传令让李翊和曹奉再带三支分队一起过来支援,无论如何,你们不能让任何一只云鸟离开百沽城地界,明白了吗?”
“那你……”宸曦还是一脸担忧,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锋芒毕露的扫过来,这几年的军阁是由司天元帅代为管理,不同于萧千夜的认真严谨,司天则是随意圆滑的,以至于直到刚才那一瞬间他才猛然回忆起曾经共事时期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宸曦尴尬的咧咧嘴,吞回去了想说的话,点头答应。
云潇走过来,拍着宸曦的肩膀坚定的说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他的!”
此时的江口码头停泊着数百只三翼鸟,战士们正在旁边认真的准备着即将出征的装备,忽然听见这句话,皆是不约而同好奇的望了过来,宸曦轻咳了一声,瞥见自己的顶头长官也在微微的笑着,甚至非常配合的点了一下头,好像根本不介意这种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大男人要让女人保护的事,那样的宠溺,和数秒前一眼看到他后背发凉的人截然不同,让宸曦幽幽叹了口气,嘀咕:“重色轻友。”
萧千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唠叨,再三嘱咐之后立刻起身往镜泊湖赶去,不过两天时间而已,郁郁葱葱的古树林被炸成一片废墟,焦黑的泥土上还有火油在熊熊燃烧,刺鼻的气味让两人窒息的捂住口鼻,灰黑色的烟硝和紫色的瘴气混合在一起,连陆陆续续的大雨也无法将其熄灭,两人加快脚步往蝶谷遗址掠去,好在灵蝶竹海附近有当年残留的法术,爆炸的痕迹到此戛然而止。
跟着灵蝶的指引,萧千夜终于找到藏在补给点的阿眉和副将,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已经躲入了下方的密室里,而狰则自己去了旁边的竹海暂且休息,萧千夜担心的探手摸了摸昏迷中的副将,在简单的清理伤口之后,他虽然呼吸缓缓平稳但也一直未能苏醒,阿眉松了口气,这才扒拉了两口干粮,边吃边疑惑的道:“那只鸾鸟飞回镜泊湖了,但是现在有雀鸟在巡逻,文舜手上有那么厉害的武器却还藏着掖着,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萧千夜看着副将身上的伤,翻起的皮肉周围是因高温灼烧而显得格外恐怖,他小心的将毯子往上拉了拉,低声问道:“可有看到什么人在控制它?”
阿眉摇摇头,咬牙:“看不到,那东西很大,飞的又高又快,靠得最近的时候就好像是从我们的头顶贴着掠过一样,两翼的羽毛可以高速旋转,像刀刃一样特别的锋利,鸟口似乎是用来投掷弹药的,我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小小的,没想到威力那么大,还有就是它的尾翼,有几根灵活的锁链,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一架机械,它非常的灵敏,上升俯冲,甚至是转弯都特别敏捷。”
阿眉心有余悸的嚼着干粮,脸色铁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关重要的事情赶紧咽下食物补充:“我们曾用金线之术短暂的将它束缚住,但它竟然可以停在空中一动不动,那么大的东西悬浮着不掉下来,也不知道动力源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袖箭和羽箭上沾染的日冕之力还是太微弱了,如果是帝都城那柄日冕之剑,它应该是逃不走的。”
萧千夜和云潇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何文舜不敢轻易出手的真正原因,叮嘱道:“三翼鸟已经过来支援了,你快带着他离开此地,这附近要是还有猎魔人,也赶快通知他们一起离开。”
阿眉抬头看着他,虽然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这会的眼睛仍是雪亮坚定的,她站起来认真擦了擦手,取下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双手拖着递给他,一字一顿的回道:“你是不是已经安排了人过来准备和文舜开战了?他私藏那么多危险的武器一定早就心怀不轨,猎魔人也是飞垣的子民,若是有任何需求,我们也会不顾一切的支援,这是我们的信物,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是为了祖国,猎魔人在所不辞。”
萧千夜接过那柄沉甸甸的是青铜匕首收好,心中的沉重比掌中更甚,阿眉也不客套什么,一个并不高大的女人背起昏迷中的副将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起身喊回灵蝶竹海中的狰快速撤离。
云潇紧张的握着拳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阵无名的担忧,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去山市找文舜吗?”
萧千夜蹙眉沉思,回道:“镜泊湖是镜妖的领地,他特意选择那种地方藏身,自然是为了借助镜妖的力量,我们在这里乱猜也没有用,趁着他还没有大举动用机械云鸟之前,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好。”云潇赶紧拉着他的胳膊,第二次从蝶谷遗址走到镜泊湖,周围高大的树木被炸得七零八落,土地更是一片焦黑,星星点点的火油散落在树枝上还在燃烧,原本让她举步维艰的树林宽敞平坦,很远就能看到紫色迷雾下波光粼粼的湖水,萧千夜对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低道,“镜妖原本是湖中精灵,受到魇魔影响之后蜕变成类似魔物的存在,不仅可以入梦、窃梦吸食人的精神力,而且可以通过特殊的镜像学习看到的事物,东冥本身流行着很多恶毒的魂术,它们也会跟着模仿,但这种魔物不像魇魔喜欢去人流密集的城市,通常只会袭击进入领地的闯入者,它们能和山市巨鳌和睦共处,只能说文舜身边肯定是有术法的高人了。”
“是那个叫赤璋的人吧。”云潇小声的猜测,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镜泊湖的景致是极为美丽的,和周围被炮灰灼烧的土地格格不入,萧千夜点头,低首想了片刻,自言自语的呢喃,“这个人敢刺杀公孙晏,敢在墨阁、军阁安放鱼雷,说明他并没有打算和飞垣和解这次的事情,一旦开战,就算有强大的机械武器,但势单力薄的巨鳌肯定撑不了太久,落败是早晚的事,可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干了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比巨鳌更加重要的东西,逼着他们宁愿鱼死网破,也一定要尝试呢?”
“因为风神?”云潇不假思索的接话,好像理所当然一般振振有词的回道,“如果风神真的能让机械凰鸟获得永恒的动力,那么放弃巨鳌之后,想东山再起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吧?而且我记得山海集的货币是连锁的,文舜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资产全部转移,等到安全之后重新取出来用,放弃一只巨鳌对他们而言损失不会很大的,但是得到一只凰鸟,那可是以一敌国的力量,比黑市强大多了,他甚至可以自己当皇帝!”
萧千夜愣了一瞬,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要云潇提醒才幡然回神。
“走。”下一秒,沥空剑从间隙落入掌心,凛冽的剑气开始搅散湖边的瘴气,也让亢奋中的镜妖警惕的凝视过来,萧千夜拉着云潇,低道,“跟紧我。”
:镜妖
来到镜泊湖附近后,视线里开始出现五彩斑斓的光芒,是镜妖的身体折射着阳光返照出来的特殊光晕,沥空剑挑起锋芒的剑气,一点点将危险的瘴气搅散,一直走到湖边,萧千夜谨慎的抬手抚摸,感觉五指像陷入了泥潭,面前似乎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透明墙壁,云潇连忙按住他,小声说道:“还是让我来吧,你法术学的那么差,一会别没见到巨鳌就暴露行踪了。”
他往旁边退开一个身位,云潇小心的摸了摸法术的屏障,用微弱的火苗一点点的向内部渗透,果然一条细细的裂缝从她的指尖出现,云潇得意洋洋的对身边的人挑了一下眉毛,稍稍加重了手头的力道,一声极轻的“咔嚓”声过后,眼前的空气仿佛被撕裂成两半,她赶紧拉着萧千夜的手侧身挤了进去,低道:“不能再扩大了,要不然会被施术者察觉。”
跨过这堵“墙”,真正的镜泊湖才终于呈现在眼前,一只巨鳌悠闲的漂浮在湖面上打盹,围绕着它的镜妖亢奋的闻声而来,顿时视线里出现无数奇妙的画面,云潇竟有刹那间的失神忍不住定睛凝视了过去,不等她反应过来,萧千夜按住她的脑袋一把塞进了自己的怀中,紧张的道:“别和它们对视,这东西能窥视内心汲取精神力,是湖中精灵蜕变成的魔物。”
说话间,他自己反而是毫不在意的望了过去,毕竟特殊的金银异瞳已经不会轻易被这种东西蛊惑,无数镜妖翩翩起舞,身体折射着千百年以来窥视的人心,有厮杀,有爱慕,有进退两难的无奈,也有孤注一掷的狠毒,萧千夜心中感叹,就在此时,一只镜妖突兀的掠入他的眼底,四目相对之下,对方眨着眼睛露出不解的神色,然后避嫌一般的飞走了。
他莫名恍惚了一刹,如果镜妖能呈现出他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软弱,那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面呢?
“知道了知道了,快放手!”云潇被他冷不丁的按住脑袋,头发缠着手臂上扯得有些疼痛,只能低声催促让他快松手,萧千夜紧盯着周围的变化,才微微松了手臂,忽然目光剧烈的一颤被镜妖身上的画面惊得倒抽一口寒气——镜妖是一种形似镜面的魔物,会将最隐晦的东西展现在自己的身体上,而此刻那只和云潇对视过的镜妖正悬浮在他三步开外,露出一片苍白落魄的原野之景。
那是什么……他心中震惊,在发出这个疑问的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是神界覆灭的东方支柱凝渊之野!
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光影傲然而立,和他心中某个碎片之力产生奇妙的共鸣,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死一般的沉默,即使带着隐隐的心痛和不舍,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冷漠,天道有序,不容亵渎,他是法则,是标杆,是一条冰冷的直线不容置疑不容侵犯,然而众神叩首求情,神女低头凝噎,那颗亘古不变坚守原则的心竟有一刹那的动摇。
短暂的数秒仿佛凝滞了时空,无人能懂的感情终结在绝对的审判下,再无重聚之日。
片刻的迟疑,让命运的齿轮朝着未知的方向静悄悄的碾压过去,萧千夜紧咬牙关,东冥境内有很多河流,大多数会朝着中心的禁闭之谷流去,最终在五帝湖汇聚,镜妖虽被军阁归为魔物,但它们本身其实是吸收天地灵气幻化而出的湖中精灵,只是沾染了魇魔的气息,竟然能通过窥视云潇的内心将远古那段掩埋的往事重新呈现?为什么,为什么他越是想隐瞒的事情,越是会在不经意间阴魂不散的呈现?
云潇被他无意识用力的手臂死死的按在胸膛上,闷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昏厥过去,萧千夜这才幡然回神,一边不动声色的击碎那只镜妖,一边头也不回的拉着她往巨鳌背上跳过去,直到被他一路生拉硬拽冲到集市的巷道中云潇才死死的按着他不让走了,她大口的喘气,像看神经病一样瞪了一眼身边面容铁青的男人,低声骂道:“你搞什么呀!我都说了不会再和镜妖对视了。”
“镜妖危险嘛。”他心平气和的解释,随口就将刚才剧烈的情绪起伏不动声色全部压制了下去,再看冷冷清清的集市,此次的商会令本就是突然颁布,巨鳌受到舒少白之力的影响后曾短暂的临时变道停靠在漓水附近,随后才在文舜的引导下躲进了镜泊湖,这也导致山市内部很多因来不及撤退而滞留的商户和客人不得不进退两难的在这里等待消息,整个街道鸦雀无声,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神色忧虑的走在路上。
好在云潇也没看出来他的反常,探着脑袋小心的往大街上张望过去,低道:“人这么少,我们要是走出去岂不是太惹眼了?猎魔人说过文舜是把机械凰鸟藏在了一个空间结界里,那么大的法术如果还要长时间的维持,不仅对施术者的修为要求极高,而且肯定是需要阵眼支撑的,我们得想办法找一找阵眼所在,只有将其破坏掉,才能让结界暴露出来。”
萧千夜本就不懂这些,指着中心高大的蜃楼回道:“山海集的主人大多数住在那里,先过去看看。”
这只外来的巨鳌和从前那只在集市的布局上可谓大相径庭,仿佛是为了给客人营造出一种富贵的感觉,所有的商铺都修整的极为高大华丽,虽然阳光无法透入,灯笼也早就熄灭,但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奢靡还是冲击着两人的视线,这里没有逼真的秀丽山水,而是换成了富人们更加喜欢的摇钱树,一路种到了蜃楼的脚下,叶片上镀了一成薄薄的金片,在昏暗里也熠熠生辉,无风自动发出铜钱的声响。
“果然有钱人都是一个德行。”云潇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问道,“要是找到那批机械,你打算怎么办?”
“它动起来才是武器,停在地面就只能算废铁。”萧千夜呢喃回答,眼里闪过锋芒的光,压低语调,“要是能直接缴获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坦白说如果文舜手上没有那些东西,我只要找到巨鳌就能杀了它一了百了,但是现在我不能这么冒险,那东西要是真的发疯冲进城市里鱼死网破,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为此丧命,最差的结果就只能趁着它们尚未启动先销毁,反正神工坊的人被我扣住了,武器的话还能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