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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冥眨眨眼睛,半晌才回道:“太皇太后?无所谓,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萧千夜微微皱眉,回忆着刚才御庭园的惊变,低道:“郭佑安和贤亲王都坐上了摆渡船陪同皇帝要去湖中心的凤鸾宫,这种时候还不赶紧下令追查,竟然跑到人去楼空的凤鸾宫找线索?这铁定是阴谋,是要趁着王爷带不了守卫直接下手了,你才从那里出来,可有感觉有什么异常?”
有些意外他会真的关心这些事情,风冥一时兴起回道:“别说那座宫殿了,至少现在来看整个京城都不对劲,不知道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昏迷的人忽然动了动,怀中的女子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似乎喃喃唤着什么,蚩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想起来什么事情低声提醒:“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想杀她了,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帝眼皮下杀太皇太后,想必是故意要在御庭园引起事端,好趁乱干什么其它的事情吧。”
“趁乱……”萧千夜呢喃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涌出说不出的寒意,很明显的感觉到危机已然步步逼近。
“他说让我把这个女人带到云隐山庄,其它的事情我不关心。”蚩王漫不经心的回答,语调掀不起一点波澜,好像这种会引起全城恐慌的大事在他眼里也根本不值一提,萧千夜微微一顿,回神,“帝仲?”
“虽然是他开口找的我,不过我想真正要救她的人,应该是云潇吧。”蚩王笑了笑,吐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女人真是麻烦,不过傻人有傻福,她好像歪打正着了,我如果不出手带走太皇太后,下一步就是让皇帝和王爷过去探病,然后以刺客之名暗杀两人吧?虽然过程不太一样,反正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我出手,反而中途遇上你,或许还有转机。”
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听进去几个字,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是会在听见“帝仲”这个名字的刹那间难以自制的分心,风冥摇头叹息,语气也温和了一点,问道:“你知道他是神裂之术的状态吧?”
萧千夜没有回答,蚩王也识趣的没有多说,而是语重心长的提醒:“虽然你们走了一个月,但是他在无言谷住着其实并不会那么快涣散,他是在意识恍惚之际被破军偷袭,差点就被杀了。”
“破军?”萧千夜一惊,眸子里闪过冷光,咬牙,“破军自雪原一战后下落不明,怎么会好好的去了无言谷,还偷袭了帝仲?”
风冥的眼里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回答:“你知道破军自奚辉败北后就转投了煌焰,但你不知道他和那条黑龙一样将煌焰当成了吞噬的目标,你们消失的那五年,破军已经在他心里扎了根,若想彻底铲除……”
他顿住没有再说,想起帝仲的提议,摇摇头换了话题,调侃:“先不提这些,云潇醒了,醒来看你不在,又哭又闹的,哎,这才多久没见面,那么要强的小姑娘变成爱哭鬼了吗?”
“我知道。”萧千夜下意识的点头,抬手按着胸口火种燃烧的位置,呢喃,“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出现在了云隐山庄,也知道她在哭,但我不能回去,我……还有一定要弄清楚的事情。”
风冥斟酌着他的话,懒得细问,蹙眉骂道:“你要么就别下手,要么就下手重一点,要不然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醒了,我看刚才御庭园那架势,只怕现在的京城已经是一触即发,只要一点点导火索,两边人马随时都要火拼起来,这种时候一个只会哭闹的女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宁可把她弄晕也要走,到底是为什么?”
萧千夜默默咬唇,这种时候哪怕他对上天界没有一点好感,还是不得不认真抬头看着对方询问道:“你可曾听说过天工坊,据说是山海集内一家工坊,不仅造房子,还卖一些沾染着奇怪力量的‘工艺品’,既有你们曾经留下的一些东西,还有其它的,比如说……魔佛波旬,这次郭佑安重金请来的杀手自称六欲顶,信奉的就是波旬。”
风冥的眼眸一沉,被他最后的四个字惊住,低道:“魔佛波旬?不可能,波旬真身连我们都没遇见过,那种级别的魔王怎么可能干涉几个人类的争权夺势,太掉身份了不是吗?”
萧千夜啧啧舌,提醒:“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工坊,之前敦煌那伙魔教的教王就是拿着你们留下的东西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你的间隙,还有鬼王的言灵忌,风神的风刃刀,幸亏他倒霉遇到的对手是我,仅仅是沾染着上天界神力的东西对我起不了太大作用,但这次我们来到长安遭遇六欲顶的信徒,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他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来我身上带着神族的气焰。”
“哦?”风冥一惊,薄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眼神却是异常冰冷雪亮,仿佛意识到了这个人执意独自过来的真正原因,萧千夜的眼里有不安,更多的一种难以描述的狠辣,看也没看正在紧盯着他的风冥自言自语的说道,“当时我身上带着阿潇的火种,我不能肯定他感觉到的是火种的气息还是上天界的力量,我必须要找到他们,以绝后患。”
风冥难以置信张了张口,一时发现自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半晌他才好不容易理清头绪,莫名发出一声轻叹,提醒:“就因为对方察觉到了神族的气焰,你连他到底知道多少都懒得调查,直接就要斩尽杀绝吗?”
萧千夜转动着剑灵,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反正六欲顶也不是什么好人,顺手杀了就杀了。”
真像啊……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萧千夜,和决心去咸池结界诛杀希有的帝仲简直一模一样!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惋惜,这两个人中间如果没有云潇,或许真的能成为并肩作战的好友吧?
曾经五感共存,甚至相互的记忆都开始悄然融合,偏偏这个世界上,唯有心爱之人无法共享。
“纸是包不住火的。”风冥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唇边的笑意凝结了一瞬,再度认真审视地看了一眼这个人,感觉自己的双手居然有些颤抖,“帝仲在咸池结界杀了希有,因为希有察觉到神界逃犯天火的气息出现在昆仑山,这是他第一次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冒着把自己也变成逃犯的风险,杀了西王母派守咸池的神兽希有!你也要如此吗?六欲顶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人出现,你都要毫不犹豫的全部铲除吗?”
“是又如何?”他正视着蚩王的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可能再让她被带回神界。”
蚩王轻笑着,反倒是赞许的点点头,半开玩笑的感慨道:“也是,他们连作恶多端的破军都放任不管,若是只会追着一团蠢蠢的火焰欺负,属实不厚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能知道这些往事的一定不是泛泛之辈,知道的越清楚就越难对付,你想护她周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萧千夜思索了一会,看着他认真的道:“先送我过去凤鸾宫吧。”
风冥冷哼一声,这家伙嘴上说着只为了云潇,真当阴谋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无法狠心撂手不管,也难怪如此精湛绝伦的身手这么多年依然被苦苦相逼,但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性格,反手就幻化出间隙的漩涡嘱咐道:“女人我会送回云隐山庄,但眼下凤鸾宫敌我不明,看着各有心思,你自己千万小心。”
“多谢。”他随口回答,身体已经隐入间隙之中,朝着湖心的宫殿无声无息的坠去。
:兵不血刃
间隙之术御风而行,将他悄无声息的送到凤鸾宫里,就在术法散去的一刹那,萧千夜脚下一滑惊讶的发现自己正在房梁上,若非及时调整了平衡,他差一点直接摔下去掉到众人的面前!
来不及骂蚩王,他第一时间立刻就稳住了脚步,剑灵勾出剑气环绕着身体掩饰自己的气息,下面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越是紧张,越是语无伦次无法将刚才离奇发生的情况描述清楚,皇帝越听越不耐烦,挥手就命令将所有人压去刑部严加审问,吓的面如死灰的奴才们哭天喊地的求饶,而郭佑安和贤亲王的神色却各有所思,他们都在怀疑此事是对方所为,又都无法从眼前匪夷所思的状态里想明白前因后果,同样的沉默过后,索性一人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还不忘同时好声好气的安抚了一下暴怒中的皇帝。
萧千夜认真观察着宫内的每个人,那些哭到力竭的奴才们被拉走之后,整个凤鸾宫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护卫的神色各不相同,一直在若有若无的交换着视线。
郭佑安亲自给皇帝递了一杯温茶,锋芒的眼眸里终于暴露出隐藏多年的杀气,皇帝正在气头上,头也没抬顺手接了过来,就在他准备一饮而尽之时,贤亲王不动声色的按住天子的手腕,淡淡提醒:“皇上,既然来过刺客,眼下宫里的一切都不要碰了,以免有诈。”
皇帝木讷的抬眼,毕竟是自己的皇叔,他还是听话的点头放下了茶杯,郭佑安不动声色的笑了,立刻招呼手下去沏了一壶新茶过来,两位辅政大臣相视一笑,装模作样的开始检查起凤鸾宫内的一切,直到再一次不经意凑到一起的时候,郭佑安才终于按捺不住这么多年的猜忌幽幽问道:“太皇太后下落不明,王爷会担心吗?”
贤亲王显然不会理会这么直白的套话,而是淡然的反问:“太皇太后可是丞相大人一手为先帝挑选的佳人,她下落不明,担心的不该是您吗?”
“哼。”郭佑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忽然起了兴致取下架子上的木龛递过去,意犹未尽的解释道,“这种药丸是我专门命人为太皇太后研制的,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女人醉生梦死,不过这种药物需要男人共服才能感到愉悦,否则就是烈火失去干柴,翻倍的痛苦,哎,可惜她是先帝的宠妃,哪个男人敢碰呢?呵呵。”
贤亲王的目光依然冷定,只有嘴角浮出一个无人能懂的笑意,讥讽:“这种良药丞相大人不如留着给自己享用吧,毕竟您老当益壮,还有大把的花样年华可以享受呢。”
两人的眼中都是一种看不见低深沉,话已至此,装模作样的演戏也就没有了必要,贤亲王微微扭头,看到端着新茶的侍卫在靠近皇帝的一瞬间抽出了手里的长剑,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在这一瞬间从凤鸾宫的每一个角落里迸射而出,郭佑安轻笑着按住贤亲王的手腕,看着皇帝的头颅直接滚落到自己脚边,血的腥味在数秒之间弥漫着整座宫殿。
郭佑安扬眉吐气的长舒一口气,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顺利,老狐狸一般眯起的眼缝因狂喜而上扬,连一贯沉稳的语调都一时走了音:“王爷真的是好魄力,明知有诈,还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不惜冒险陪同吗?”
贤亲王比他想象中冷静,甚至没有甩开那只用力抓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对方,仿佛能看透一切,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口气问道:“皇上可是您的重孙,真要痛下杀手?”
“重孙?”郭佑安呢喃着这两个字,勾起讽刺的笑,“王爷真是可笑,自古无情帝王家,你不也是杀了自己的弟弟,试图逼着先帝传位于你吗?若非老夫棋高一招,现在这天下早就落入王爷的手中了,这种时候再来谈亲情血缘?可笑、可痴。”
贤亲王的眼里有说不出的神情,忽地一笑:“若说杀人,那也是丞相大人先杀了我母妃和大哥,我才不择手段杀了您的女儿和孙子。”
郭佑安的眼睛霍然睁开了,气氛陡然冷凝,当猜忌多年的真相终于从对方的嘴里风平浪静的说出,即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三朝丞相也还是全身战栗了一瞬,贤亲王无谓地转过头去,甚至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唇齿轻合继续说道:“丞相大人一定要算这笔旧账的话,两条命对两条命,正好相抵了吧?但是父皇之死又该算在谁的头上呢?这些年一直有谣言,说是我为了争权夺位逼死了先帝,但实际又是如何?恐怕只有当年守在床榻前的丞相大人才真正知晓一切吧?”
郭佑安放开了他的手,刚才那些汹涌的情绪很快就烟消云散,满不在意的回答:“那就是两条命对三条命,还是我欠王爷一条命了。”
“真的只是一条命吗?”贤亲王用敌视的眼神看着他,目光竟比刚才更加写满哀伤,郭佑安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一个早已经被遗忘在尘埃里的名字,顿时眼里有一种不屑和冷嘲,戏谑的调侃,“王爷是想问吕太尉的事吧?若非他当年私自把你送到了范阳,你早就和你的母妃大哥团聚去了,哼,我本来都懒得和他计较,可他太不知好歹,还敢向先帝提议改立太子,他非死不可。”
贤亲王眼里的神色慢慢平和下来,终究还是静默的闭了一下眼,丝丝缕缕的哀伤渗透在过往的回忆里,一点点一片片,无人能诉。
“王爷也该坦白自己和太皇太后究竟是何关系了吧?”郭佑安打破沉默,嘴角勾勒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她可是您父皇的宠妃,王爷当真无法无天,做出伤风败俗的乱伦之事?”